这时秋菊与那些大汉俱已罢手停战,大家眼睁睁地望着那书生从容行事。范无边诸人早生怯意,只待司机走路,一个个噤声不语。忽听那秋菊叫道:“把人留下,你们凭什么带他走,也须问问他本人愿意不愿意才行。”那书生看也不看她一眼,挥手道:“钱总管,这里的事交给你了,快快了事,不可留一个活口的。”转身朝船上走去。
那钱总管一挥手,刹时间便见刀光闪闪,剑影重重。那些刚与秋菊相博的汉子,此刻又与她联手对敌。只是钱总管的人既要斩尽杀绝不留活口,下手自是毫不留情,转眼便有两名汉子中剑倒地,显见是不能活了,虽是如此,那竹叶长剑兀是不停地招呼过来。宋玉苦于不能动弹,他自小浸泡在诗书里,哪见过这等场面,一壁惊骇,一壁惶急,不知为何,竟喊不出声来。不由两眼转向那白衣小姐,只恐她就要遭殃。
不料那白衣小姐扬声冷笑道:“哼哼,如此歹毒,只怕不能如愿吧!”接着素手一挥,一条白练直袭那钱总管,跟着钱总管那庞大的身子从半空中斜飞过来,重重地摔在白衣小姐的身旁,一动不动。
原来那小姐手中的白练竟似女子束身的腰带,不知什么织成,柔软坚韧。但见她素手连挥,空中如同白龙飞舞,近身的劲装汉子倒了五六个,并且都如同钱总管一样跌在地上便一动不动。宋玉两眼圆睁,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怪事,大是惊异感佩,不知其故,犹疑是在梦中。又听那秋菊叫道:“秋风落叶残!咄!给我躺下!”那小姐也道:“晓月五更寒!”秋菊又道:“柳塘风淡淡!”小姐接道:“花圃月浓浓!”但见秋菊长鞭挥动,劈啪山响,气势夺人,身旁也倒下五六人。
那书生模样的人原本正朝帆船走去,这时又折了回来,吃惊地盯着两个女子道:“呀呀,原来是紫研公主在此,失敬失敬!”秋菊离他稍近,也不答话,照面就是一鞭,不料那书生身如猿猴,身形一闪,右手忽伸,居然抓住秋菊的天犀鞭。那书生冷笑道:“你这招‘月洒遍地霜’用得不够火候!”右手一拉一扯,秋菊站立不稳,前扑后仰,长鞭险些脱手。那紫研公主见势不妙,白练飞来,直袭书生右臂。这书生左手急扣,堪堪抓着白练,嘴里笑道:“这劳什子又岂能奈何我!”话未落音,不料那白练徒然如蛇圈出,刚好在他脖子上挽了个圆圈,紫研公主一声娇叱:“你欺人太甚!”只见那书生腾空飞起,在空中滚了几滚,落下来时仍然站立不动。秋菊趁势抽回了长鞭,呼地一鞭打来。那书生左手一伸,又抓住鞭子,右手出指挟住脖子上的白练稍稍一抬,那白练居然剪成两段。书生嘴里嘿嘿笑道:“久闻滇南紫研公主貌美如花,武功超群,今晚得见,果如其言。哈哈,早知是你,我也不要赶尽杀绝了。只要你乖乖地跟了我去,做我的如夫人便是。”说时右手在身上三划二划,便脱了外面的长褂,露出一身黑色劲服,左手却仍抓着秋菊的鞭梢不放。
那紫研公主想不到这书生武功如此高强,不无惊异。见那书生一步步朝自己逼来,心知白练已无法克敌,遂将之束在腰上,等待强敌,同时有意无意朝宋玉这边望了一眼。
秋菊见那书生抓着自己的鞭梢不放,却朝小姐逼去,心中大是惶急,死命争夺,竟不能夺得丝毫,倒被书生一步一步拖着走。这时另外六七名汉子正与范无边等人杀成一团,不时从旁边飘来一剑,秋菊一壁闪避回击,一壁夺鞭争抗,竟也十分凶险。
那书生面露狞笑,来到紫研公主面前,徒然出招,右手斜飞,疾如闪电,竟是稀有的鹰爪高手。好在有秋菊牵制一面,她一手夺鞭,一手挥掌朝那书生袭去。紫研公主使的乃是师传伽仪回龙掌,身法轻灵,掌势快捷,招式严谨,变化多端,却终是内力不济,竟敌不住那书生的单手进招。只见那书生出招诡异,阴险狠辣,浑身骨骼格格作响,鹰爪飞舞,遍袭紫研公主全身要穴,逼得她连连后退。旁边秋菊每欲出招,那书生左手一顿一扬,长鞭乱舞,力大无穷,秋菊竟把持不住,倾倾欲倒,只恐长鞭被夺,这厮便要如虎添翼,当下使劲夺鞭,堪堪的自顾不暇,竟无法帮得小姐。宋玉虽不识武功,见那书生张牙舞爪,步步相逼,紫研公主频频后退,秋菊在旁前倾后倒,已知她们主仆不敌,就要遭殃。心中不由大是惶急,怎奈浑身竟无丝毫力气,又叫不出声来,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当下也不及细想,恍惚间只恨自己太过无能,从小娇弱,不堪大用,到了紧要关头,便如同废物一般。正惊诧自谴时,忽见那书生倒翻一个跟头,左臂长鞭脱手,右臂鹰爪下垂,吃惊地望着宋玉这边,嘴里道:“哼哼,原来你们还伏有大援在此!好,我们后悔有期!”神色间似乎颇有顾忌,正要招呼手下退走,不料就在这时,前面河边窜起三道黑影,几个起落,便上了帆船。只听得几声惨叫,从船上高高地抛出四五人,重重地跌在深水河里。转眼那三道黑影又跃下船来,当先一人手挟一物,远远望去,那手中之物似乎就是那瘫子。三人如飞奔走,甚是了得,这边书生怒吼一声,发足赶去,竟也是上乘轻功。只是前者去势甚疾,相去远矣。看看无法追上,不料前面呼声又起,打斗之声不绝,又兼有马蹄声响,似又有高手到来。那书生飞奔赶去,正与折回来的那个手挟瘫子的人相逢。书生怒道:“原来是你这狗贼!”
那人哈哈笑道:“沈三公子,你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岂不闻‘多行不义必自毙’么?嘿嘿,这皇甫修庭却是与敝派大有渊源的,兄弟今日乃是‘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
书生怒道:“狗贼胡说八道,看招!”左手直袭那人的天池穴。那人一手挟人,一手出招,居然声势赫赫,劲风凌凌,逼得那书生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原来这书生也只出左手相博,右手始终下垂,似已受伤不轻。忽听前面打斗处有人喊道:“师兄,风紧,扯呼!”又传来一女子声音道:“三哥,别放走了那厮!”这边两人闻言愈斗愈烈,只听拍地一声,那人一掌打在书生的右臂上,书生踉踉跄跄后退数步,跌倒一旁。那人发足又奔,竟向大院马厩这边奔来。不料后面马蹄声响,赶来一男一女两骑者。那男子在马上挥了挥手,喝道:“留下人来!”前面那人一个跟头,跌倒在废嘘旁,似是腿上中了马上那人的暗器。手中挟着的物件恰恰滚落到宋玉的身边,果然便是那瘦小的残疾人皇甫修庭。
这时废墟旁的厮杀已近尾声。那范无边八人已有五人死于剑下,使竹叶剑的也倒毙三四人。钱总管一干人原本被紫研公主两人打得晕死过去,渐渐的便都苏醒过来,却有三人给摔断筋骨,躺着无法动弹。余下之人见书生走远,都不敢去招惹紫研公主两人,却把这窝囊气都出在范无边三人身上。一阵砍杀,三人又折一人,范无边见大势已去,必死无疑,遂作困兽状,歇斯底里,挥刀乱砍。看看已是力竭待毙,忽见秋菊长鞭疾舞,叭叭脆响。打得钱总管等人抱头鼠窜。范无边见有生机,大喜过望,只道秋菊与自己联手,同仇敌忾,不由讨好道:“姑娘武艺高强,出手不凡,只管往死里打便是!”不料话未落音,秋菊“呼”地一鞭打来,正重重地落在他的额头上,只打得他眼冒金花,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听得秋菊骂道:“你们这帮强盗,没一个好东西。哼,你这狗贼,打着弥勒教的幌子,暗地里投身梅花帮,你道我不知道么?”长鞭挥舞,打得双方丢刀弃剑,狼狈奔逃。无意中却让那范无边趁乱逃得了性命,给江湖中留下了不少祸患。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