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店外,宋玉便两眼直直地望着白晓君,见她正侧面对着自己,般若万又拿着自己的手不放,心里大是性急,一来担心自己跑不脱,二来更担心白晓君救不了自己。四周这许多人个个陌生,又非武林中人,只怕没人敢出手相帮。忽见面前伸出两只脏手,有人道:“求公子施舍些个。”却是两个乞丐。宋玉随手拿出一把碎银子,总不下十两,分给了两个乞丐,另有三四个乞丐见了,又围了上来,般若万怒视了宋玉一眼,朝乞丐道:“滚滚滚,别挡老子的路。”宋玉却从包袱里又拿出一把碎银子,因左手被般若万拉着,身子无法接近被斥开了的乞丐,便将手中的银子丢了过去,那乞丐却也怪,只有一人拾了起来,众人称谢。这时般若万将马从店家手中接了过来,朝宋玉喝道:“上马!”
宋玉趁他放手之际,悄悄将怀里的短剑拔了出来。就在般若万再次叫他上马时,猛然转身朝般若万刺来,嘴里却喊了声:“白姐姐!”那般若万全没料到他有这一手,猝然之间便见那寒光闪闪的短剑到了胸前,不禁大吃一惊,身子微动,右手闪电般飘忽开来,宋玉只觉手臂酸痛麻木,那短剑飞上了半空,却落在几个乞丐的面前。
宋玉一击不成,转身便跑。不料般若万身影一闪,便挡住了他的去路,伸手象老鹰抓小鸡似地将宋玉倒提了起来。嘴里怒道:“好你个小畜生,竟敢跟老子耍花招!”将宋玉抛在马上,正要上马,忽见五六个乞丐持棒拦住,为首一老者道:“这位朋友,你为何欺侮一个小孩儿?”另有两个乞丐便要来抱宋玉下马。
般若万冷哼一声道:“凭你们儿个臭叫花子也配管老子的闲事么?”随手一掌,朝老乞丐打去。那老者挥棒相迎,只听“叭”地一声响,那棒棍被般若万一掌打断,半截棍子飞上半空,老叫化子连退七八步,面色大变,嘴里一声长嘯,大声道:“好恶贼!大家并肩子上!”挥舞着半截棍子又打将上来。
那般若万击退老丐后,又反手一掌将另两个乞丐打得跄跄踉踉退出四五步,伸出一手在宋玉身上点了两下,宋下竟伏在马上动弹不得。般若万腾出双手与众乞丐相搏,只听劲风呼呼,棍飞掌舞,呼喝连声。两边客店的人都跑了出来观看,那位身着白孝的女子也与两个中年男子出了客店,三人微露惊异地立在一边。那店小二走将出来,只道众乞丐欺侮宋玉二人,不由惊道:“这些叫化子好没道理,竟合伙欺侮公子爷二个贵人,想劫钱财是不是?当真无法无天。”
那边白晓君虽听得有人喊了一声白姐姐,却浑不在意,心想我初出江湖,亲友全无,怎会有人认识自己?便自顾低头吃饭,想起临出门时师傅紫云霞女再三叮咐自己,要她隐性修行,少露身手,少管闲事,是故对打斗众人也只淡淡一瞥,兀自吃饭,全没想到那伏在马上的少儿便是宋公子。
交手只一会儿,众乞丐手中的棒棍尽皆磕飞,又听得啪啪数响,有两个乞丐被击得倒飞起来,跌在地上口吐鲜血,不能动弹,眼见便要死去。余下四人兀自舍命厮打,竟毫无惧色。
宋玉伏在马上,侧头望着晓君,心知这些乞丐未必便敌得过般若万,再加上这白姐姐只怕也无济于事,但事出本能,求生欲望甚切,禁不住又呼道:“白姐姐快来救我!”
便在这时,大路上又奔来三四个乞丐,大约是听了那老叫化的嘯声,冲将上来,也不打话便加入战团。只听老叫化大声道:“朱三,强敌当前,快快放火哨!”那朱三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似的东西,点燃了引硝,那火哨冒着黄烟,带着嘯声刚刚冲起,却见半空中一道人影飞飘过来,一掌将火哨打落在地,又一掌将朱三打得斜飞起来,跌在路旁一动不动,显见又难活命了。只听般若万喝道:“臭叫化子,老子叫你们到阴曹地府去玩火焰!”空中人影飞舞,只一会儿又有两个乞丐呜呼哀哉。
白晓君原本并不在意,听得呼喝连声,打斗不已,似已有人丧命,不由注意起来。又想临别时师傅曾说不可小视了别派的武功,武学之道深无止境,要善于通旁触类,举一反三,多作鉴借,从中得益。望着望着,不由面色沉凝起来,已看出般若万武功惊人,身手不凡,又心狠手毒,全无怜悯,那帮乞丐武功也属上乘,只是远非般若万之敌,恐怕要不了多久便都得丧命。正心有不忍,忽听得又有人叫白姐姐,声音清稚,似曾相识,扭头一看,只见那大灰马上伏着一个少儿,两眼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只因宋玉面朝地下伏着,仰起的头只露一半脸,晓君惊疑之中一时竟认不出来,忽听宋玉又叫道:“白姐姐快来救我,我。。我是--”一语未了,般若万飞身过来,又点了了的哑穴。众乞丐紧緾着般若万不放,使得他无睱再顾及宋玉,又回身相搏,一壁暗暗惊异这帮叫化子何以如此不知死活,竟要与自己拼命,手底罡风暴卷而出,只一会功夫,又有一人毙在他的掌下。
白晓君望着宋玉迟疑了一下,起身朝这边走来,刚走两步,忽然惊悟过来,一壁飞身赶来,一壁惊道:“这不是宋公子么?”奔到马前,正要将宋玉扶下马来,忽见人影一闪,般若万飞身朝她一掌打来,晓君见他来势凶猛,杀气腾腾,惊怒之中,心知不可稍有疏忽,当下也挥出一掌,一声闷响之后,晓君后退三步,般若万也退了一步。两人都是大大吃惊。晓君冷哼一声道:“你这恶棍,如此心狠手毒,姑娘今日要你还个公道来!”见众乞丐兀自拼命,拔剑上前道:“诸位闪开,快去救了宋公子。”起手一剑,便见一片寒芒,如云如雾,将般若万逼退一步,乃是用的天云三重剑的第二重“腾云剑法”,第一招“气聚祥云”刚刚使完,第二招“飞龙腾云”紧接而来,但见晓君妙目圆睁,手中寒心剑越使越快,剑气横生,如飞龙行云,步步紧逼,要结果了这厮。
那些乞丐见她如此了得,大感惊佩。那老者一挥手道:“快去护佑元尊使者。”便有三人将宋玉扶了下来,却不知如何解开他的穴道,又将老丐请了过去。不料那老丐也束手无策,折腾了许久,才解了宋玉的哑穴,却无法解开他的行经血穴,倒弄得宋玉浑身不舒服。哑穴一解,宋玉忙道:“多谢众位舍命相救,小可此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这等大恩?”
老丐忙拉着他的手道:“使者怎可如此客气,这是属下份内之事。”又将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双手递上。宋玉穴道被制,全身动弹不得只好道:“刀鞘在我怀里,烦你给我套上。”心里却在纳闷他们如何称自己是什么使者,莫非便如同那秋菊姑娘一样,将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只听老丐又道:“属下无能,竟敌不住这恶贼,若不是那女侠有这等身手,只怕……只怕不堪设想。”即用五六个布袋垫在地下,扶宋玉躺在上面。又招呼另几个乞丐云照料那些死伤乞丐。
这时围观者不下百人,官道上往来人众都止步惊望,内有一些江湖中人个个咋舌称奇,不知拼斗的二位高手是何等人物,疑神贯注,只觉大开眼界。只有那白孝女子一行三人不动声色,静静观望。三人时常互换眼神,左边中年男子低声道:“咦,想来这绿衣女子便是江湖中近年闻名的白知君了,身手果然不凡。”右边一人道:“却不知那汉子是何等人物?想来只怕更有来历。”两人都是陕西口音。那白孝女子却两眼定定地望着宋玉,咦了一声道:“你们看那少儿是不是我的外甥羽云?怎的一般模样?”左边的中年人道:“怎会是司马公子?一来他家学渊博,武功与这两人虽说差了些,却也相去不远,如何会落得这般尴尬?二来他此刻正在孟浪山庄,如何会到了这里?只是……相貌却端的一般无二。”那女子兀是不放心,来到宋玉面前道:“小孩儿,你……你是谁家的娃儿?”
宋玉见这女子并无恶意,倒似有几分关切,又见她哀伤中不失旷达,憔悴中仍显雍容,竟与那送紫玉簫给自己的姨妈一般模样,不觉心生亲近之感,又想她一身孝服,神色忧伤,与自己同是不幸之人,更无隔阂,据实道:“我叫宋玉,乃是姑苏宋家庄人。”
那女子似十分茫然,呆了稍许又道:“小孩儿,那汉子为何要这般待你?”
宋玉张了张嘴,伤神不已,禁不住洒泪道:“我父母亲并祖父祖母一家十余口人尽遭人惨杀,这厮乃是二十年前的梅花帮帮主,叫般若万,隐姓埋名讨好我家,建得庄园,却觊觎我家的什么宝物,没来由地折磨我,还要喝了我的血,说我吃了什么仙……”
那女子怔了怔,望着宋玉叹了口气,又伸手抚了抚宋玉道:“小孩儿别怕,若那女子斗不过他,我们替你作主,保你无事便是。”宋玉忙道:“多谢大姨。”那女子望着他嗯了一声,似有亲切之感。伸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宋玉顿觉身子活动舒畅,轻爽如初,不觉长长吁了口气,大感欣慰,心中原本正恐晓君抵敌不住,自己又得落入魔掌,见这女子如此说,似满有把握,又见她轻描淡写地便解了自己的禁制,忙躬身致谢。白衣女子却拉着他道:“小孩儿,快快免礼,我乃有孝之人!”宋玉又向那老丐施礼,慌得老丐忙拉着他道:“公子快别多礼,你既有我们祖丐的令剑,便不是使者也是我们丐帮至上贵客。”原来老者听了刚才宋玉一番话,也暗暗猜想宋玉只怕不是真正使者,见他这般年少,原先便有些疑惑,这时猜测他可能是上辈丐帮的恩人之后,总之是大有来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