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这些人会被供奉在卫家祠堂的偏堂里,自然是有缘故的。
开国之初的这些将士,大多是经过连年战乱的,所以他们之中有一部分都是遗孤,比如赵大风和葛海的父亲就是卫老将军从逃难的人群里带回来的没爹没娘的少年。还有一些人跟着老将军征战沙场,根本没来得及娶妻生子就丢了性命,算是绝后。
当然,这些人能够被卫老将军记挂的,自然都不是平庸之辈。
但你功劳再大,绝后就是绝后,有的连尸体都没运回来就在战场上火化了。有的能够马革裹尸,回来也是孤坟一座。
卫老将军再年老病重之时,时常缅怀这些跟自己一起拼杀过的老兄弟,老部下,觉得亲兄弟也不过如此。所以才在自家祠堂旁边修建了偏堂,每年祭祀祖先的时候,就叫家里的仆人顺便把这些跟自己都有过命交情的老兄弟都叫回来过年。
这事儿曾经被卫氏旁支的叔公叔祖们指责过,但卫老将军一意孤行,再说他也不是什么好性子,惹急了就是一顿臭骂甚至一顿棍棒。那些旁支骂不过也打不过,只得罢休。
后来这座将军府被卫二斗占了去时,祠堂里的偏堂曾经被破坏的不像样子,后来卫章回来,又叫人重新修了起来。
现如今,别的不说,就唐萧逸的祖父和父母,葛海和赵大风的父母的灵位都在偏堂里供奉着。贺熙的祖父和父亲的灵位之前也在,后来他自己修建了府邸,便把祖宗的灵位请回了自家。
这日早饭后,卫章便带着唐萧逸,葛海,赵大风请祖先回家过年,长矛等十几个年轻的下人各自挎着一个大竹筐,竹筐里装了香火,纸钱,鞭炮等。
去的时候要点着鞭炮去,卫章要去城郊卫氏祖坟请祖先回家。
而唐萧逸葛海赵大风也要去各自的祖坟去走一趟,唐萧逸的祖坟上只有父母的坟墓,祖父是衣冠冢。葛海赵大风则只有父母的坟墓。说起来,可谓是凄凉无比。
不过赵大风却一路都很开心,用他的话说,他父亲本是孤儿,逃难的路上被老将军带回家,养了两年送去了军营,打了几年仗才赚了点银子回家娶了他娘。现如今他赵大风好歹也是从五品的朝廷命官,父亲看见自己该笑得合不拢嘴了。葛海跟赵大风一样,所以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
唐萧逸心里也很是感慨,能有今天,是他从不敢想的。再想想过了年自己就要成家了,成了家也会有孩子。不管嫂夫人给自己定了哪家的姑娘,他唐萧逸也将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以后再出征打仗,也不怕没人给自己收尸了。
兄弟们各怀心思的去请祖宗回来过年,姚燕语在冯嬷嬷的辅助下也忙的脚不沾地。
祠堂里祖先的画像和灵位虽然早就擦干净了,但供奉的茶水果子以及佳肴膳食等都要准备。而且别家准备一份,将军府得准备三份,除了卫家的祖宗,还有左右偏殿里部将的祖宗。
姚燕语对这些事情基本不懂,但冯嬷嬷却是老嬷嬷,知道这些事情半点马虎不得,有些事情家仆可以代替,但有些事情是必须宗妇去做的。
主子不懂,旁边人的责任就越发的重大。冯嬷嬷几乎几个晚上都没睡好,才把这日祭祖需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罗列清楚,叫老冯和儿子冯善帮忙写下来,交给夫人看过,然后还要在一旁随时提醒着。
除夕这日姚燕语寅时就起来了,一直忙到将近午时,卫将军等人把祖宗请回来供奉完毕,才算是有功夫歇歇脚。一靠在榻上,便觉得一双腿跟断了似的。
冯嬷嬷端了一盏参茶递过来:“夫人,喝杯热茶吧。”
“哎呦,嬷嬷你别忙活了,快坐那边去,叫小丫头来帮着锤锤腿。”姚燕语接过茶来一叠声的唤人:“香薷?乌梅?快扶嬷嬷去休息一会儿。”
香薷和乌梅两个忙上前来搀扶冯嬷嬷,冯嬷嬷忙摆手:“可莫要折煞老奴了。”
翠微和翠萍一起上前来,一个坐在脚踏上给姚夫人捏腿,一个站到后面去给她捶肩。冯嬷嬷被小丫鬟搀着去旁边的厢房里喝茶。
一盏参茶刚喝了两口,便有小丫鬟进来回道:“回夫人,午饭已经齐备了,请夫人示下,摆在何处?”
姚燕语放下茶盏吩咐道:“摆在前院西花厅里,再叫人去请各位将军和阮夫人。”
“是。”小丫鬟应声下去。
翠微忙拿过姚燕语的鞋子来,轻笑道:“夫人,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嗯。”姚燕语蹬上松花色绣喜鹊登梅的鞋子,扶着腰慢慢地站起来,叹了口气:“哎!我这腰啊!”
翠萍悄声劝道:“等会儿用了午饭夫人好生睡一觉,晚上要守岁,过了子时就得预备进宫了。从宫里回来,家中族人都来拜年,不光这一夜没的睡,连明日白天怕是也睡不成呢。”
翠萍立刻掰着手指头数:“然后初二回娘家,初三定好是去靖海侯府,初四要宴请将军在兵部的同僚。初五不适合宴请,初六是长公主府的年酒,初七定候府二夫人请夫人和靖海侯夫人吃酒,初八……”
“好啦!”姚燕语听到这些头都大了,这一天一天的拍下来,一下子就到了元宵节了吧?这年过的,想想就觉得累。
也正是因为过年的安排太多,将军府几个兄弟只能在除夕这日的中午还能正经凑在一起吃个饭。所以准备的特别丰盛,差不多就抵了年夜饭。
阮氏穿戴整齐裹着长绒斗篷随着贺熙一起过来,身后跟着奶妈子抱着襁褓里的儿子。
贺熙家新鲜出炉的长子这会儿睡得正沉,当时这小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姚燕语想了几个名字,卫章挑了一个:贺成凯。阮氏又给他取了个小名儿叫吉儿,取吉利吉祥之意。
五个大男人两个女人加上一个小婴儿,围坐在一起也算是一大家子。
卫将军坐在主位上,简单的说了一句:“一年到头,兄弟们跟着我拼杀劳碌,辛苦了。二位夫人在家操持家务又担惊受怕,也很辛苦。我先敬大家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