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姐家的这两天,眼不见心不烦,没有家里杂七杂八事情的烦扰,叶筱羽的心静了许多,看书的效率也大大提高了,偶尔再逗逗可爱的小天天,看着那个肉嘟嘟胖滚滚的小子在地上追着玩具车跑来跑去,她的唇角忍不住也上扬起了一丝甜蜜期待的微笑,家里有个孩子的感觉真好。可再一想到林磊那个懦弱恋母的男人,她才洋溢起的母性光辉立刻黯淡了下去。
转眼就到了周五年轻教师卷面考试的日子了。
毕竟是专业八级魔鬼训练过来的人,虽然单词都遗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突击一下还是有效果的,考完,叶筱羽就满意地出了教室,她自己评估了一下,这份考核卷她至少能拿九十五分以上。看着叶筱羽一脸轻松春风得意的样子,何秋菊耐不住了,她赶紧追着叶筱羽出了考场。
“筱羽,你觉得这试卷如何?”
“什么如何?”
“你自己估估能拿多少分?”
“干吗要告诉你?”叶筱羽给了何秋菊一个冷脸。
“哼哼,自己师傅出的试卷,装什么清高。”叶筱羽的态度刺激到了何秋菊,她忍不住讪讪地脱口而出心里的想法。
“何秋菊!”何秋菊和自己斗便罢了,但说到师傅梅姐,叶筱羽可不答应了,她扭头蔑视地上下扫了两眼穿得落后了两个年代的何秋菊,从心底里鄙夷她落后自私的土财主思想,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尖锐地反击道,“你这叫什么话,你以为我师傅和你师傅一样啊,上次考核如果不是你师傅放水,你能和我平分吗?我师傅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可不像你师傅……”
“她师傅我怎么了?”叶筱羽话未说完,背后有人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吓了她一跳,心中暗暗叫苦,果真白天不能说人半夜不能说鬼,忙转身一看,过来的正是自己和何秋菊二人的师傅,梅姐和谭萍,谭萍的脸冷得都快掉冰渣子了,她眼神犀利地紧盯着叶筱羽,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个字来,“继续说啊!”
“我……”叶筱羽瞅着谭萍凶巴巴的样子,心虚地缩了缩眼神,不自觉地舌头短了一截。
梅姐暗暗瞪了叶筱羽一眼,谁叫她自己把不住嘴,将先前梅姐告诉她的内幕给抖了出来,谭萍这人最好面子,尤其是她使了鬼之后,更是容不得别人揭她疮疤,刚好这事又是没凭没据的,倒正好叫她抓着借口趁机发作了。
“筱羽,我说你平时为人挺谨慎的,怎么突然听信谣传胡说乱侃呢?”梅姐抢在谭萍再次开口前先接过了话头,姜不愧是老的辣,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将叶筱羽背后搬弄是非的责任给减轻了一半,她瞥了一脸愠怒的谭萍一眼,转而故意意有所指地微笑着说,“谭老师可向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么可能在她的身上出现呢?再说了,上次考核的试卷虽然是谭老师出的,但阅卷人是我,难道我也故意给你放水不成?今年的考核可是严校长亲自主抓的,到时候出来的成绩谁敢说不公平?”
听完师傅梅姐的话,叶筱羽心里除了“佩服”二字没有别的想法,很显然,梅姐早就预料到谭萍会找机会给自己的徒弟放水,因此先将招呼打在了前头,严峻的铁面无私市一中的每位老师都见识过了,如果谭萍真的敢在这次的考核上动手脚,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相信她也不至于为了让徒弟赢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
“哼!”谭萍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握着手里密封的试卷,高傲地昂着头走了。马屁精何秋菊瞧出苗头不对,立刻闭上了嘴,紧跟着师傅的脚步,追了上去。
“多亏梅姐救我。”瞧着那二人的身影走远了,叶筱羽才松了一口气,嘿嘿笑着朝梅姐做了个鬼脸。
“少来!”梅姐唬了她一眼,肃起脸说,“你最好少惹谭萍,我和她之间斗是我跟她的事,你的教龄才那么几年,虽然同龄人里算冒尖,但是和她比还是有距离的,她这个学科部副主任可不是白当的,不要鲁莽行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嘿嘿,我这不是还有个正主任师傅撑腰嘛!”叶筱羽笑嘻嘻地挽住了梅姐的胳膊。
许梅与谭萍的恩怨就始于这学科部主任的正副之分,虽然许梅凭着过硬的业务水平压了谭萍一头,被老校长任命为英语学科部主任,谭萍为副主任,可谭萍却并不服气,认为自己才是市一中的英语学科部资深元老,中途借调过来的许梅不过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而已,因此明里暗里总是时时与许梅较劲,就算收个徒弟也要压过许梅。偏偏她自己挑选的何秋菊看起来很听话很温顺的样子,却资质差了叶筱羽许多,为了赌口气,她才放了水,本以为那事天知地知,谁知道天下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叶筱羽今天虽然没有点破,可她的面子上已经挂不住了,心里更是恨恨地给叶筱羽记下了一笔。
严峻一页页翻看着秘书张力统合好送来的年轻教师考核试卷,却没有心思去仔细分析他们的成绩,有些心绪不宁。其实这次的年轻教师业务考核他的目的不仅仅在于学校内部的良性刺激,他还有个更大的铺垫目标,就是来年的择校生招收计划。他要利用广电局新闻办主任的同学关系好好宣传这次的年轻教师考核,在教育新闻里为市一中出一个名师养成专题,让老百姓们都在潜意识里养成一个坚定的信念:市一中的师资力量始终都是走在最尖端的,老的名师集中在了市一中,新的名师也将全部在市一中产生,要想让孩子考上最好的高中,进入名牌大学,就必须到市一中来就学。
甚至,他还动过念头,趁现在的大好形势说服老校长扩充师资力量,向教育局申报将市一中发展成为完中,即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综合性中学。这样,老校长在任时,完中申办失败了,对市一中造成声誉损失,所有的责任都可以由即将退休的老校长承担,他只需要连带次要责任就可以了,领责两年又能东山再起;如果完中申办成功,老校长光荣卸任,他还可以承老领导一份情,毕竟有了他才将老校长的名气与社会地位再推上了一层,更重要的是,拥有完中身份的市一中在择校生这块收入上就可以翻倍甚至远不止翻倍,再加上与学校周围施教区房地产开发商之间密不宣人的一些私下默契,那作为接班人的他将拥有的不仅是名还有源源丰厚的利。
早在几年前,各大媒体就有爆料,将教育业也规划入了暴利行业,严峻一开始还不是很能体会,及至他渐渐往上爬,开始接触权力中心,乃至掌权才明白其中究竟有多少暗利可图。就算是市一中这位社会名声显赫,一向以勤俭校长形象示人的老校长也免不了俗,听说他才工作不到一年的女儿居然就有能力在北京三环内买了一套两百平不到的房子,究竟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老校长正面形象光辉着呢,而且一向体恤下属教师,没有人会傻不愣登地去做这个恶人,撕开那层面纱而已。
严峻正出着神,桌上的电话响了,他顺手接了起来,一如以往的有礼但不失身份的语气:“喂,你好。”
“严峻啊,是我。”话筒那头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同时隔着电话线传来的,是他怎么学都学不到火候的让人闻之便肃然起敬的沉稳与威严,他下意识习惯性地坐直了身子,恭敬温顺地回应道:“爸,您好,您找我有事吗?”连刚才的“你”都不自觉地升成了“您”。
来电的正是他的伯乐老岳父,前教育局局长现任司法局局长大人曾儒平。
“没事,你最近很忙啊,很久没和你一起吃晚饭了,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聊。”
“成,爸您啥时指示我啥时到,再忙也得听您老人家教诲哪!”严峻有些摸不准岳父这个电话的目的,只能小心地选择着字眼,赔笑应对。
“呵呵,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啦!”曾儒平一向满意女婿的才干以及贫苦出身孩子才有的识进退知恭让,这也是他当初慧眼识青挑中严峻作为女婿的原因,他顿了顿,铺垫好了,才说出了这通电话的目的,“小峻啊,你和小柔也快近七年夫妻了吧,她的臭脾气你也知道,向来是火爆子包馅儿,一点就着,但她心不错,一直敬业顾家,有的时候啊,她小孩子脾气发了,你就让让她,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先放在了首位,家庭关系处理好了,才能更好地治国平天下,对不对啊?”
“嗯嗯,是是,您教训得对。”严峻连连称是,这才明白了过来,感情是上次晚饭他没肯与妻子一起去岳父家,被精明的岳父给一眼瞧出了他们夫妻间的矛盾,这是为了女儿特地放下架子当和事老来着。
“那我不多说啦,过会儿我还要去市委开会,明晚你和小柔一起来我家吃饭,我们到时慢慢聊。”岳父大人板上钉钉地给定下了日子。
“好,我一定准时到。爸,您先忙,再见。”
“嗯,再见。”校长女婿还是很买老丈人面子的,曾儒平满意地挂上了电话。
原来岳父大人不是为了曾逸飞的事情来兴师问罪的,看来曾逸飞被自己考核定为不及格的事情妻子和他都没有告诉岳父大人,这让一开始悬着心的严峻松了一口气,他之前还怕自己惩罚小舅子重了,回头挨老爷子骂,既然谁都没告诉他,那就先这样吧。不过究竟该如何安置游手好闲惯了的曾逸飞倒成了一道难题。身为在职教师,不给他安排任何课务,那是绝对不行的;安排吧,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公正严明形象就给毁了;开除吗,自然是更加不可能,岳父那边肯定过不了。严峻愁眉紧锁了半天,终于琢磨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好方法,不仅可以利用到小舅子的特殊身份,而且还可以更加安全地实施自己的暗地捞钱计划,想着他都不自觉为自己的绝妙主意而暗暗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