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筱羽刚出院回家的头几天,林磊还每天都能请个半天假陪她,但请假多了,领导似乎有些意见了,因为他们领导也是将老实可靠的林磊当骨干来培养的,这正值年轻人好好表现的时机,他却总是天天请假,那就有些交代不过去了。
叶筱羽为了老公的前途着想,劝他不要再每天请假了,反正自己也恢复得挺好的,林燕也成天出去找工作,不在家闹腾了,至于他妈,每天都很少说话,挑三拣四也没了,基本大家都处于和平共处的状态。
林磊想了想,答应了,可他还是不放心地搂着叶筱羽的肩膀说:“老婆,如果再有什么事你一定要打我电话,知道不?”
“傻子,能有什么事,现在孩子都没了,我也不怕再摔一跤了。”叶筱羽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别这么说,筱羽,我爱你。”林磊心疼地将叶筱羽揽在自己的胸口,心底某个角落觉得酸酸的。
“好了,走吧,去上班吧,今天太阳挺好的,等会儿我也下去走走,闷了这么多天,我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锈了。”叶筱羽坐起身,轻轻地在老公的唇角亲了一下,“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乖。”林磊像哄小孩子一般地抚了抚老婆的头发,起身走出卧室,和老妈道了声别,上班去了。
林磊走后,叶筱羽躺回床上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午觉,醒来已经三点了,她下床看了看飘窗外的天空,太阳依旧很好,蓝蓝的天上偶尔飘着几朵白云,风也是轻轻淡淡的。叶筱羽百无聊赖地将视线缓缓下移,忽然被一道风景吸引住了目光:楼下小区的篮球场上,有个穿着NIKE运动服的男生在独自打着篮球,虽然隔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晰,但叶筱羽似乎都能感觉到他活力四射地拍打篮球的声音。
年轻真好,叶筱羽定定地看着那男生投篮的样子,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倒是颇有几分NBA球星的专业架势,嘴角忍不住缓缓地笑弯了起来。当年大一的时候她也选修过篮球,她选修篮球的目的就和那些篮球班的其他女生一样,因为高中时对《灌篮高手》中樱木花道、流川枫等人的疯狂迷恋,所以执著于看男生尤其帅帅的男生打篮球的样子,当拉拉队欢呼时的尖叫可以尽情地释放女生们的花痴,那是一种完全属于年少的率真轻狂,多美好的时光啊。可惜那种敢于大胆喊出心中所想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毕业后的社会生活可以将人磨得圆滑,更可以将人加速推向衰老和麻木,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叶筱羽,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
叶筱羽靠着飘窗的坐台发了一会儿呆,等她将目光再次投向篮球场,那个打球的男生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她颇有些失落地站起身,步出房门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放入微波炉里热了热,喝完,又重新缩回了房间。
刚才还想趁着太阳好下楼去走走散散步的想法转眼就没了,可从未如此空闲过的叶筱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家务活每天婆婆都照样在干,除了他们的私密空间卧室,所有的地板窗子桌子椅子凳子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而他们自己卧室的地板老公走之前才自己偷偷擦过,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叶筱羽再次走出卧室门,婆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房间的门开着,但是似乎人并不在家,家里静得只能听见她的脱鞋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的声音,找不到事情做,也不想看书看电视,叶筱羽只好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拉过一个抱枕抱着继续发呆。
叶筱羽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茶几下的地垫上,发现那张地垫已经被清洗过了,那天留下的血迹也已经消失了,可是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幕,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有种揪揪的痛,毕竟那是她与林磊的第一个孩子啊,虽然来得不是时候,但他终究是二人爱情的结晶,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泪水不自觉地再次氲出了叶筱羽的眼眶,她在心底默默地忏悔祈祷,我亲爱的宝宝,你在天堂一定要快乐……
叶筱羽正在伤怀,她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翻开按下了接听键。
“喂,梅姐。”
“筱羽,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梅姐听出叶筱羽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没事儿,我刚睡醒起来,所以鼻子有点儿堵。”叶筱羽不想再和梅姐提伤心事,便找了一个借口。
“哦,那你得要好好当心,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你还没彻底康复呢。”梅姐关心地说道。
“嗯,好,我会的。”
“筱羽,你婆婆在家吗?”电话那头的梅姐突然压低了声音。
“不在,都不在家,林磊他去上班了,他妹妹最近在找工作所以也常不在家,他老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去楼下找那个八卦大婶聊天去了吧。”叶筱羽还是正常说话音高地回答。
“嗯。”梅姐放下心不再刻意压低声音了,“你回家后你婆婆对你如何?好不好?”
“一般吧,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反正就那样儿,整天不咸不淡地拉着一张菜瓜脸,跟贴了一层老菜皮似的。”
“那是,对于老人家来说,最在乎的就是香烟传续了,我怕她因为没了孙子对你有意见,这几天我忙得一直都没空来看你,所以打电话来问问。”
“她怎么可能没意见,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恨着我呢,因为她儿子终究还是选择了我。”叶筱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婆媳不止是天敌,还是情敌,都是为了一个男人而争来抢去。反正我现在想得很明白,我不会再离开我的家了,既然她要跟我打持久战,那我就奉陪到底呗!”
“话虽这么说,但你也别太计较了,凡事太纠结了,终究伤自身,还是先想想把你们两个的小日子过好吧。”
“嗯,梅姐,这几天学校有什么事吗?我不在的几天,那两个班可还好?没有成绩大幅下滑吧?”叶筱羽不想再谈婆婆的烦心事,不放心地问起了学生的情况。
“没有,怎么可能才几天就成绩滑下去,你当猴子坐滑梯哪!”
“扑哧!”叶筱羽忍不住被梅姐的形容给逗笑了,“那些孩子怎么就不是一群猴子了,整天都需要看着盯着,一天不训就放松,我可不想回去之后再拼命下狠力去追他们。”
“不用担心,我帮你照看着呢。”梅姐又想起了今天打电话的另一个目的,忙告诉了叶筱羽,“对了,筱羽,我告诉你个事儿。今天中层会议的时候,何秋菊的师傅谭萍居然当众质疑严校长为何要将英语学科部的年轻教师实教比赛延后,还抱怨是否严校长有偏袒之心,结果严校长只给了一句话‘要不副校长的位置你来做?’,你不知道,当时谭萍的脸刷的一下子白了,其他中层领导也都沉默不敢发声。”
“哈哈,真痛快!终于看到嚣张惯了的谭萍也有被驳面子的一天,让她拽资格,哈哈!”叶筱羽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也替她师傅高兴,终于那个老对头被校长狠狠批了。
“不过后来严校长还是补充了一句,英语学科部的年轻教师实教比赛放在再下一周五,也就是你销假回来上班的第三天,你身体吃得消吗?”梅姐还是有些担心。
“嗯,没事,梅姐,你放心吧,我发现我现在特别有斗志了。与天地斗与婆婆斗与秋菊斗,其乐无穷,嘿嘿!”叶筱羽信誓旦旦雄心勃勃地回答。
“别逞强,我不和你说了,还有一个班的辅导课要上,你好好休息吧,周末我来看你。”说完,梅姐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叶筱羽握着手机又发了一会儿呆才微笑着回了卧室,不过她还是有些搞不明白,似乎严校长确实是在照顾着自己,但他对自己的态度可没见得有多好啊,难道真是老爸偷偷找了人?百思不得其解,叶筱羽也不再多想了,她突然觉得脚凉凉的,才发现自己从床上下来都忘了穿袜子,想起梅姐的反复叮咛,忙低头四处翻找自己刚才脱忘了的袜子。
听见叶筱羽进了卧室,手里握着一块抹布一直站在椅子上擦柜子的林磊妈才慢慢地爬了下来,刚才儿媳妇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与天地斗与婆婆斗,其乐无穷?!老太太恨恨地捏紧了手心里的抹布……
除了吃饭睡觉时间,小姑林燕再也不在家里出现了,就算在饭桌上,她也不似以前那么聒噪,变得话少了许多,可能心底里的愧疚也一直没能消除,对嫂子叶筱羽她也客气了许多,那个“我家”说终于从她的嘴里消失了,只剩下依旧阴晴不定的婆婆,叶筱羽一下子觉得日子轻松了许多,身体也恢复得更快了。
看完最后一份年级组工作一周小结报告,严峻无聊地翻了翻台历,发现从他圈下的叶筱羽请假的那天到现在都已经有十天了,好几天没有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没有看到她每次遇到自己时慌乱失措诚惶诚恐的样子,严峻觉得生活都似乎少了一项什么重要内容,淡而无味。
签名笔的笔尖轻轻地从台历纸上划过,还有五天,还有五天她就回来上班了。想不到她竟然会意外流产,更想不到原来她的婚姻并不是想象中的美满幸福,虽然因为身份的限制,严峻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点儿消息,不知道叶筱羽是否也遭遇到了家暴,可他潜意识里已经将她与自己背叛的那位初恋情人的命运悄悄重合了起来。他一把撕下了那张被他划得乱七八糟的台历,揉烂在了掌心,默默地在心底咬牙,欠你的,我都会偿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