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磊早早地起了床,正琢磨着怎么找借口出去买青瓷碟子,偏偏门铃响了。
“这谁啊?”林磊奇怪地想,他妈除了楼下的孙阿姨也没什么朋友了,可老妈不是说孙阿姨一家今天要陪儿媳妇去医院做检查吗?林燕大清早就出门了,也不会是找她的,自己和叶筱羽的朋友也不会不请自来。
林磊奇怪地隔着门上的猫眼一瞧,门外站着的居然是梅姐和她的儿子李浩天,赶紧将门打了开。
“林叔叔好!”小天天甜甜地叫着扑了上去,林磊忙一把接住了小家伙,“哎,天天乖。”
天天那个小家伙天生是个机灵鬼,小眼睛瞧见了林磊妈在屋里,还甜甜地笑着叫唤了一声“奶奶好!”可把林磊妈的老脸给叫得笑开了花,连连应声:“乖乖,奶奶给你削苹果去,等着啊。”
“梅姐,你怎么突然来了?”林磊一边抱着天天一边将梅姐迎进了屋。
“呵呵,我答应了天天带他去公园玩儿,可经过你们小区的时候他不依了,非要先来看看筱羽姐姐,只好这么冒昧地上来了。”梅姐将手里的果篮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笑笑说,“来得匆忙,我也没买什么东西,看到楼下水果超市的水果挺新鲜的,就给你们带了些。”
“梅姐,瞧你这客气的。”林磊扭头朝着卧室喊,“筱羽,筱羽,梅姐和天天来了。”
“哎!”叶筱羽在屋里就听到了天天脆生生的童声,忙将自己拾掇了一下,出了房门。
“来来,这小家伙长得还真讨人喜欢,大大的眼睛,一瞧就是聪明孩子。”林磊妈端着一盘子切成小块的苹果走了出来,乐呵呵地笑着递给了小天天,她盼抱孙子已经盼了很久了,瞧见别人家水灵灵粉嫩嫩的孩子,也是由心地喜欢。虽然知道梅姐是儿媳妇的同事,指不定背后听了多少儿媳妇说自己的坏话,可大人的恩怨跟孩子无关,瞧着这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连带她这几天老是绷着的老脸也都笑放松了。
“谢谢奶奶。”天天又送上了一个腻死人不偿命的甜甜笑容。
“哎!乖,真乖!”林磊妈笑得眼睛都眯上了。
林磊瞅着家里的气氛挺融洽的,而且叶筱羽买青瓷碟子的那个商场离家并不远,便逮着机会起了身,装作忘了什么地说:“哎呀,筱羽,瞧我这记性,昨天我们领导让我看完的卷宗我忘在单位办公室了,明天一早会议我还得汇报情况的,我去拿一下,马上就回来。”转又笑着跟梅姐打招呼说,“梅姐,你和天天在这里玩一会儿,不许走,中午在我家吃饭哈,我顺路再带点儿熟食回来。”
“行!你去吧。”梅姐也不跟他客气,笑笑朝他挥了挥手。
“你这人,丢三落四的,路上小心点啊!”叶筱羽嗔怪了老公一句,将他送出了门。
也难怪天天在学校里就是最受老师喜欢的小朋友,他那张抹了蜜似的小嘴呀哄得林磊妈是眉开眼笑的,恨不得立刻也去抢一个孙子来。
“天天啊,告诉奶奶,你最喜欢谁呀?”林磊妈一边给他剥龙眼,一边随口笑眯眯地问他。
“我最喜欢我妈妈,我妈妈是天底下最棒的好妈妈!”小天天骄傲地将小脖子一仰。
“呵呵。”林磊妈笑眯着眼瞧着小天天的样子,觉得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林磊,以前每次有人这么问小林磊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子回答人家:“我最喜欢我妈妈!”而她就会乐得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用力地亲,连声叫唤:“小磊,妈妈的心肝宝贝儿哎!”
可是,儿子长大了,不再说最喜欢妈妈了,甚至开始嫌弃老妈的唠叨,厌烦老妈的关心,媳妇儿哪怕递给他一碗冷水都能跟喝蜜糖水似的笑眯眯,老妈就算辛苦熬了一个下午的鸡汤也只被当白开水一样搁在一边,唉,养儿防老却养成仇啊!
“小乖乖,你现在说妈妈最好,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儿了,就会忘了娘了哟。”林磊妈意有所指地拍抚着小天天的小脑袋说道。
正在和梅姐拆果篮的叶筱羽听见了,忍不住朝梅姐扁了扁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呵呵,阿姨,您这话呀就不对了。”梅姐朝叶筱羽使了个安抚的眼色,笑笑说,“儿子大了自然有儿子喜欢的人,我这老妈能陪得了他多久?30年50年之后早什么都没了,真正能陪他走完一辈子,帮我继续疼他,是他自个儿挑的媳妇。”
“那感情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老妈就白疼了?”林磊妈听着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
“阿姨,不白疼。”梅姐继续笑着说,“不但不白疼,还能赚呢!”
“赚?”
“对啊,儿子给自己娶进一个儿媳妇,就等于多添了半个女儿,不都说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吗?这儿媳妇最少也能算件贴肉小背心吧。对儿媳妇好,就是疼儿子,减少了儿子的压力,小夫妻和睦了,这老一辈才能真的安享晚年。”
听到这里,精明的林磊妈算是听出点道道了,感情这位是来给儿媳妇当说客的哪?切,唱什么歌呀,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太太将脸色一沉,龙眼也不剥了,将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说:“我自己就生了一对儿女,够了,不稀罕再多一个半个女儿,我只知道,人活着应该明白个道理,尊老爱幼,做不到尊老的,只能说这么多年知识都是学到狗肚子里去的!”
说完,她便沉着一张老脸进自己房间了,而小天天毕竟还小,什么都听不懂,只顾着继续吃碗里已经剥好的龙眼,嚼得津津有味。
梅姐和叶筱羽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又瞅了眼老太太紧闭的房门,小声地对叶筱羽说:“你婆婆果真是油盐不进,很辣的一块老姜。”
叶筱羽没有说话,只是朝她做了个“你该明白了吧”的表情,梅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筱羽,我先回去了,下午还得送天天去画画班呢。”梅姐见自己来的目的没达成,林磊妈摆明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自己呆着也没趣,便起身告辞了。
“别走啊,梅姐,中午吃个饭吧。”叶筱羽不依地拉她。
“不吃了,老李今天还在家呢,我得回去给他做饭,不然他肯定抱着书看到晚上都不知道进厨房。”梅姐笑笑拍了拍叶筱羽的手,安慰她地说,“别往心里去,至少林磊对你是好的,将来的事情慢慢说吧。”转身又去拉起还在拼命吃龙眼的儿子,在他小屁屁上轻轻拍了一下,“臭小子,别吃啦,多吃容易上火的,咱们回家吧。”
“我不,我要等林磊叔叔回来坐飞机。”小家伙不满地嘟起了嘴。
“乖,家里还有一个大飞机在等你呢,而且,妈妈现在可是要去买喜羊羊蛋糕了,你真的不去吗?那我可一个人走了哦!”梅姐装势准备放开天天一个人走,小家伙立刻窜了过去,抱住了老妈的腿,“我要的,我要的!”
“好,我们去洗洗手,开路吧!”梅姐领着儿子进了厨房,冲了冲手,擦干,和叶筱羽道了声别,就走了。
他们母子二人才走不久,林磊就回来了。
“咦?梅姐和天天呢?”他奇怪地问。
“回去了。”叶筱羽闷闷地回答,埋头从果篮里取出两个火龙果,准备去切了吃。
“那我妈呢?”林磊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她房里。”叶筱羽回答得淡淡地。
林磊瞅了眼老妈的房门,再瞅了眼老婆的脸,心想不会又吵上了吧?可他又不敢多问,便只能抢过叶筱羽手里的两只火龙果,讨好地说:“老婆,你想吃,我来给你削吧。”
“不用。”叶筱羽又抢了回来,没好气地说,“儿子孝敬老妈是天经地义的,孝敬老婆是要天打雷劈的,我还是自己来吧。”
林磊讨了个没趣,不再坚持了。刚才他去商场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叶筱羽当初买的那种青瓷盘子,再一问营业员说是卖光了,要等下周才补货,无奈之下也只能先回来,谁知他前脚刚走,家里还是闹了一场小火灾,让他好不郁闷。
叶筱羽给火龙果削好皮,拉开消毒柜,取出自己最喜欢的青瓷盘子,正想合上消毒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低头认真一瞧,咦?怎么少了一个盘子,不是有一对的吗?还一个哪儿去了?
“磊,你过来一下,你把青瓷盘子放哪儿去了?”叶筱羽在厨房里对着外面喊。
林磊的心咯噔了一下,完了,被发现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故作镇定地指着叶筱羽的手说:“青瓷盘子不是在你手上吗?”
“我说的是另一个!”叶筱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啊,你最喜欢的东西谁敢乱放啊,我看是你自己什么时候拿了放水果忘了搁哪儿了吧。”林磊决定先暂时坚持到底再说,回头买来了补回去就说是找到了。
“不可能啊,我又不会端着水果盘子到处乱跑。”叶筱羽疑惑不解地蹲下身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消毒柜,还是没看到。
“行了行了,别翻来翻去了,火龙果削了皮放时间长了不好吃,你赶紧出去吃去,我给你找。”林磊赶紧找了个借口将她推出了厨房。
叶筱羽倒也没有继续追究,只说了一句“那你给我好好找找啊”就回卧室看书去了。
把叶筱羽支出了厨房,林磊才松了一口气,他从冰箱里掏出一罐可乐,打开盖子就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又随手放在了水池边。老婆这边暂时是没什么大碍了,但老妈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可别好好的一个周末又闹得鸡犬不宁的,林磊想了想,决定去一下老妈房里探探究竟。
“妈,你在房里关着干吗呢?”林磊敲了敲老妈的房门,推开了进去。
“生气!”老太太直接坦白地拉着脸给儿子看。
“哟,谁又惹你了呀?”林磊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能有谁!就你那宝贝媳妇儿!我真以为她让那朋友是来玩的,还挺喜欢那孩子的给他剥龙眼吃,回头倒让他妈给夹枪夹棒地骂了个没头没脸!”林磊妈气鼓鼓地怒道。
林磊寻摸着,梅姐应该确实是说了什么的,但是梅姐的为人他也清楚,很有分寸和风度,绝对不可能骂自己老妈的,八成是老太太觉得人家的话不对自己的胃口,所以故意夸大了事实。可他还是赔着笑脸说:“妈,我想你是误会了,梅姐她老公也是我的好朋友呢,她怎么可能是骂你呢。”
“那是你妈胡编乱造冤枉人家了?”老太太乜了儿子一眼。
“妈,瞧你这说的,来,消消气,儿子给你捶捶肩,每天都累你收拾这收拾那的,咱家最辛苦的就是你了。”林磊赶紧再赔着笑脸打岔,老太太听了儿子这话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叶筱羽吃完火龙果,等了一会儿不见林磊过来,她想去探探老太太究竟跟儿子编派什么,便借着洗青瓷盘子出了卧室门。可是老太太的门还是关得紧紧的,叶筱羽又不好意思凑上去听,怕里面的人突然开门撞见,那就丢脸了,只能撇了撇嘴先去厨房洗盘子。
她进了厨房,抹了点洗洁精在青瓷盘子上,想拿挂在墙上的洗碗布来擦,手一甩没注意就将林磊没喝完的那个可乐罐给打翻了。
“唉呀,真是的,怎么把没喝完的饮料放这儿。”叶筱羽一边抱怨一边赶紧拿抹布擦四处乱淌的可乐,好不容易擦完流理台上的,低头一看,自个儿衣服上也溅到不少,顺手就将冰箱上的面纸盒取了下来,抽了几张纸巾出来,仔细地擦拭干净,弄完后,抬脚对着墙角的垃圾桶一踢一踩,开了桶盖,将擦完的纸巾抛了进去。
偏巧有一团纸巾没听话,弹到了垃圾桶外,没得偷懒了,叶筱羽只好弯下腰去捡了扔进垃圾桶里,就这么低头一扔纸巾的一瞬间,叶筱羽的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赶紧用手稍微一拨,居然就是她遍找不到的青瓷盘子!让她刚才脚这么一踢垃圾桶,好巧不巧就将盖在它上面的垃圾给踢散了开,露了一点儿出来。
叶筱羽一把拎起那个青瓷盘子,发现上面被磕掉了一小块,顿时心疼生气地往流理台上用力一扔,刚好就直接成两半了,她站在厨房水池边瞪着那个碎了的青瓷盘子,生气地大叫了起来:“林磊!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