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叶筱羽吃得极不是滋味,小姑林燕因为得了徐倩倩的好处,一口一个倩倩姐叫得那是亲热无比,婆婆摆明了要给自己难堪,所以对徐倩倩是笑脸相迎拼命夹菜,老公林磊如坐针毡一般,留也不是逃也不是,只能不停地给老婆夹菜来弥补她失去的面子。
叶筱羽挤着笑容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着碗里的饭菜,心里磨刀霍霍,同时告诫着自己,忍住!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到她都快要内伤吐血的时候,这顿晚餐终于结束了。
徐倩倩本来还要帮林磊妈洗碗,林磊实在憋不下去地拦住了她,他知道,叶筱羽的耐性已经到极限了,老妈再这么折腾下去,真要世界大战了。“倩倩,时间不早了,我看你还是早点儿回酒店吧,我帮你叫车。”一边说着,林磊一边下逐客令似的将徐倩倩的衣服和包都塞给了她,同时掏出手机就拨打出租公司的叫车电话:“喂,你好,我这里是蓝色维也纳,我需要一辆出租车,麻烦十分钟内到小区门口行吗?谢谢!”
“你这孩子,怎么招待客人的,我还想留倩倩说会儿话呢!”林磊妈不悦地板起了脸。
“想聊天你找燕子,人家说不定还有事呢。”林磊不耐烦地回了老妈一句。
“阿姨,我今晚倒还真有事,改天我再来拜访,好好学学您的厨艺。”徐倩倩似不以为意地笑着穿上了外套。
“好,那你还来啊。”林磊妈益发满意徐倩倩的识大体知大度了。
“倩倩姐,下次你再传授我一些美容私房秘笈,我做时尚杂志的时候正好派上大用。”林燕不失时机地插上了一句。
“哎,好,没问题。”最后,徐倩倩还笑眯眯地对叶筱羽挥了挥手,“筱羽,有空一起出来喝茶,我要待上一阵才出国呢。”
“好。”叶筱羽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她实在不想再伪装下去了。
瞅见徐倩倩的脚终于踏出了自己的家门,叶筱羽脸一沉,立刻扭头回了房间,林磊头皮一麻,也自觉地跟了过去。
“小磊,你怎么不送送倩倩?”林磊妈嗔怪地拉住了儿子。
“要送你自己送!”林磊烦躁地甩开了老妈的手,立马跟进了卧室。
林燕因为找到了工作,所以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加上她自己也要自由,不想天天被老妈看管,在叶筱羽出差期间就搬出去和同学住了,她见势不妙,也立刻拔腿开溜,和老妈说了声再见,就拎着徐倩倩送的东西赶紧跑路了。
真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叶筱羽满胸的怒意却渐渐平静了。
她该做什么?骂老公?林磊如果有错,那就错在他故意隐瞒了徐倩倩的真实身份,还刻意隐瞒和她的交往,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他对自己的在乎,而且看得出来,今天这出戏主导的是林磊妈,他是无辜的,老公最爱的人最在乎的人始终是自己。骂婆婆?婆婆本来就和自己不对味,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出气,想刺激刺激自己,如果真的对她生气发火,那才是达到了婆婆的目的。至于骂小姑那就更加算了,小姑充其量只不过是被婆婆用来点缀的。
叶筱羽没有想到,婆婆不反击则已,一反击则直中要害,居然想要借着徐倩倩来破坏自己的夫妻感情,真是疯掉了。
痛极必反,经历了昨晚的噩梦,再紧接着经历了今天家里的这场闹剧,叶筱羽反而麻木了。冷静下来的叶筱羽不吵也不闹,她平静地望着垂头丧气的林磊,慢慢地说:“我很累,我想要睡觉,我希望明天我睡醒之后,你能给我一个合理诚实的解释。”
林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叶筱羽,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徐倩倩是他招惹进来的,如果他不是存着一点点的骚动,如果他不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晓,只要徐倩倩在叶筱羽回家之前离开就没事,就不会发生今天的尴尬场面。
叶筱羽洗完澡疲惫地回房上了床,林磊帮她拉好窗帘,拿了浴巾打算也去洗个澡。这时,外面客厅的电话响了,在他拉开房门去接之前,他妈已经拎起了话筒,他便不在意地拎着浴巾继续往卫生间走。
突然林磊妈的声音高了起来:“倩倩,你怎么了?你别哭,我马上让小磊来接你,简直太目无王法了!立刻报警,让警察去收拾这洋鬼子!”
林磊被老妈的话惊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转身问她:“妈,怎么了?”
“你赶紧去把倩倩接过来,她前夫那个浑蛋本来和她说好了今晚谈判的,结果带人过去把她的房间都砸了,还恐吓了她一顿,倩倩正吓得哭呢!”林磊妈一边愤慨地骂着徐倩倩的洋前夫,一边心急火燎地催促儿子,“赶紧去啊,别闹出人命来!”
“不许去!”叶筱羽突然拉开房门,冷冷地站着。
“快去啊!”林磊妈不理叶筱羽,继续催促儿子。
“不许去!”叶筱羽眼神冷冽地盯着林磊,一字一字咬得清清楚楚,就像当初婚礼上回答林磊妈的那三个字“我不跪!”
“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我让我儿子去救人你也要拦,出了人命你负责吗?!”林磊妈暴怒地指着叶筱羽骂。
叶筱羽瞟了她一眼,只是冷哼了一句:“就算出了人命与我们家有何关系?林磊的妻子是我,不是徐倩倩!”
“够了!”林磊再也无法忍受老妈和妻子的针锋相对,他爆吼一声,将浴巾往沙发上重重一摔,似对叶筱羽说却不看着她,“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林磊拿起玄关衣架上的外套,匆匆出门了。
林磊妈乜了叶筱羽一眼,拿起座机,照着上面的来电又回拨了过去,视若无人地对着话筒里说:“倩倩,你别怕,小磊他过来了,有事你到阿姨这里来再说。”
叶筱羽的心似被钝刀子拉了一道,扯得隐隐生疼,可她倔犟地咬住了嘴唇,拼命压抑着喉间的肿胀感,坚决不肯让眼泪流下。她似麻木了一般机械地转过身,轻轻合上了背后的门,直到听到门锁咔嚓一声合上,她才背靠着卧室门,眼泪如泉一般狂涌了出来。
叶筱羽不知该如何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她并不想以这种完全落败的样貌来面对婆婆和心怀不轨的徐倩倩。
突然,她的心里不可遏制地萌生起了一股想喝酒想发泄的念头。可是从大学到毕业工作到嫁给林磊,她过的一直是单纯的生活,她不知道认识的人里除了小姑林燕还有谁熟悉那种疯狂的夜生活的。
目光涣散地扫过梳妆台时,台上的那本法语书忽然吸引住了叶筱羽,她念头一闪,走过去,翻开书页,找出夹在里面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一阵舒缓的彩铃音乐之后,响起了一个连声音中都透露着阳光的好听男声:“喂,你好,请问你是?”
听到回应,叶筱羽的心猛一跳,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有点儿突兀,她想挂电话,最后却还是回答了对方:“罗西,是我,叶筱羽。”
“是你?”罗西的声音里有些惊讶,但叶筱羽接下来的请求让他更加惊讶。
“你可以带我去酒吧喝酒吗?”叶筱羽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觉得罗西会经常去酒吧,更不知道在法国的某些地方,女人主动邀请男人去酒吧喝酒其实有着某种特殊含义。罗西怔了怔,但立刻反应过来,叶筱羽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可他绅士地没有追问为什么,只问了一句:“你在蓝色维也纳?”
“嗯。”
“好的,等我10分钟,我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等你。”
挂完电话,叶筱羽握着手机,呆呆地望着梳妆镜里的自己,不明白刚才到底怎么了,居然会主动邀请一个不算很熟稔的男人喝酒,可是话已出口,总不能耍人家,而且,潜意识里不知为何,她觉得罗西是个可靠的人,所以,她还是打开了衣橱,换了一条裙子,将头发放下,随便涂了一点唇彩,为惨白的脸上稍微添了点颜色,就出了门。
出门时,婆婆在自己房里,叶筱羽刻意用力地摔上了大门,她也没有追出来。
到了小区门口,叶筱羽只看到在大门左侧停了一辆深蓝色的LEXUS,她下意识地往边上再望了望,那辆LEXUS却对着她闪了闪大灯,驾驶座的门开了,一身正装的罗西走了下来。
叶筱羽的目光在霎那间有些呆滞住了,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竟然可以将最通用的白衬衫黑西装穿得这么得体好看,那套一眼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修身版黑色西装,将罗西的身材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成功男人的风范。
看着叶筱羽呆愣的表情,罗西倒似个大男孩地腼腆了起来,他揶揄地对叶筱羽笑着说:“是不是惊为天人了?”
见罗西又恢复了他穿运动装时的嬉皮笑脸,叶筱羽才重新反应了过来,她不好意思地淡淡扯了扯嘴角,诚实地说:“确实挺帅的,我差点儿没认出来,我还以为你开的车也应该是那种吉普式的,结果……”
“结果我却开了一辆老男人车,对吧,哈哈!”罗西笑笑,解释说,“工作需要,我要是穿着运动装,开着越野车过去谈项目,会把那些慕名而来的客户吓跑的。”
“那,我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叶筱羽皱了皱眉头,为自己的唐突再次后悔。
“没事,谈完了,我正准备回家,你就打我电话了。”罗西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先上车吧。”罗西绅士地为叶筱羽拉开了副座的车门,叶筱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想去哪儿?”
“去最热闹的酒吧,我想喝酒。”叶筱羽还是坚持着自己一初的想法。
“Oui.”
到了目的地,叶筱羽却怀疑地站在门口不进去。她印象中的酒吧应该是电视里放的站在外面就可以听到里面沸反盈天音响的那种,而这家却安安静静的,甚至门口进进出出的顾客穿着打扮都似乎很上档次的样子。
“这里是酒吧?”叶筱羽怀疑地睨了一眼罗西。
“当然。”罗西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也算最热闹的?酒吧不是应该很吵的吗?”叶筱羽有些不满罗西的欺骗。
“哈哈哈。”罗西很不客气地笑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地望着叶筱羽说,“你肯定第一次泡bar吧?酒吧有两种,一种是你所知道的热bar,热bar比较适合用来释放激情,一般以年轻人占据为主,一种是类似于这家的清bar,清bar适合喜欢欣赏高雅音乐,追求小资的成熟人士。你看,今天我和你的穿着都不适合去热bar,我就带你来了这儿。HAWAII VALLEY是C市最著名最受欢迎的清bar,如果有知名乐师专场门票都要提前抢购的呢。”
罗西猜得没错,叶筱羽确实对酒吧了解甚少,更不知道还有什么热bar清bar之分,但她今晚的目的是喝酒,只要有酒就行。
似乎罗西是这里的常客,他才带着叶筱羽进去,就有很多人和他打招呼,甚至连吧台的调酒师一看到他过去,就先热情地递了一杯他常喝的酒过去,还彬彬有礼地询问叶筱羽:“小姐,请问您想喝什么?”
“呃……”叶筱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罗西,罗西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笑眯眯地对他说,“给这位小姐一杯冰冻蓝色玛格丽特。”
“OK.”华丽精彩的调酒表演之后,一杯泛着晶莹剔透亮蓝色光泽的液体推到了叶筱羽面前,“小姐,请用。”
叶筱羽一言不发地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想不到这杯看起来挺清淡的鸡尾酒居然味道并不逊于浓烈的白酒,叶筱羽顿时被呛得咳了起来。罗西没有劝阻叶筱羽的牛饮,更没有伸手去拍抚她,只是默默地接过眼神讶异的调酒师递来的面纸盒,扯了几张给叶筱羽,然后对调酒师说:“麻烦给这位小姐一杯白水。”
这天晚上,叶筱羽只喝了一杯酒,其余的时间她都是在喝白水,罗西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最后叶筱羽自己说要回家,送她到了楼下,罗西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希望你永远快乐,不过,如果你不开心,一定要来找我,多给我们主持几场球赛就行,呵呵。”
“谢谢你。”叶筱羽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蓝颜和红颜这两个词,有的时候,他们并不一定和爱情有关,但感觉却不输于爱情,只不过,它是一道淡淡的风景,美丽而疏远,只有保持适当距离,才能散发它的独特魅力。
再次回到家里,客厅里沙发上,已经赫然坐着林磊妈和徐倩倩二人,旁边放着两个大箱子,似乎是徐倩倩的行李。
林磊妈一看到叶筱羽回来,就站了起来,走到叶筱羽面前,用不容置喙的语气直接跟她说:“倩倩要在我们家住两天,她睡我房间,反正燕子搬出去住了,她可以暂时睡燕子的床。”
“林磊呢?”叶筱羽对婆婆的行径已经不想用争吵来解决,只是冷淡地问了一句。
“他出去找你了。”林磊妈没好气地回答完,又嘀嘀咕咕地说,“一个女人家家晚上往外跑什么跑,这个家就这么长不住你的脚,既然要跑就干脆别回来算了。”
叶筱羽懒得和林磊妈计较,她用万分鄙夷的目光扫了一眼在一旁偷看好戏的徐倩倩一眼,摔门进了自己的卧室,拿起梳妆台上的手机就拨林磊的电话。
电话通了,叶筱羽对着话筒就怒吼:“林磊!你妈什么意思!”
林磊却在电话那头反吼她:“叶筱羽!你什么意思!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和徐倩倩没什么,早都过去了!你有必要小肚鸡肠地闹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