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在酒醉后的头疼欲裂和忐忑不安中,林磊接到了叶筱羽的电话。
“林磊。”叶筱羽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林磊害怕,静默了三秒之后,心力交瘁的叶筱羽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们离婚吧。”
“我不离婚!筱羽,我爱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误会了!”林磊急了。
“我误会了?那昨天我亲眼看到的是什么?”想起昨晚的那一幕,叶筱羽的心又开始生生地刺疼,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泪水,咬牙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离婚协议我会发到你的信箱,你看完之后,约个时间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
“筱羽,你听我说……”林磊焦急地想找理由来解释,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弥补昨晚的过错,虽然酒醒之后他检视自己发现确实没有与徐倩倩乱来,可他无法解释两个人赤身裸体躺在一起的事实,最后,他竟脱口而出,“明明你也背叛了我们的婚姻,何必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难道你不是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吗?我看到他给你买房了,原来你也是势利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叶筱羽错愕地哑了哑,长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想不到林磊在跟踪她,还这么诋毁她,她心里最后的一丝留恋也终于分崩离析了。“就这样吧,我累了,离婚是唯一最好的解决方式。”叶筱羽没有再听林磊多说什么,挂上电话之后,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终于,她还是输了。
离婚协议上,叶筱羽没有放弃任何属于自己的经济利益,她要求林磊大姨赠送的那套房子的一半产权,因为那套房子是在他们领证后买的,所以完全可以按照婚后财产进行分割,或者林磊按照市价支付她另一半产权费,房子归林磊所有,或者由她按照市价支付林磊另一半产权费,房子归她所有,而她父母给的那30万属于婚前财产,林磊得不到半分。
林磊妈偷听到儿子说离婚二字,顾不得遮掩,她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走进去直接问道:“叶筱羽她是不是要和你离婚?有没有说财产怎么分?房子可不能给她。”
林磊不敢置信地望着老妈,猛地爆吼出声,对着她大吼道:“你为什么就那么希望我离婚!在你的眼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你为什么非要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你的命令,不能有半丝违抗,现在好了,我也离婚了,你满意了?!房子房子,房子全给她,我不要了!”说完,林磊将电脑桌上的东西全部乒乒乓乓扫落在地,扭头摔门出去了。
林磊妈被儿子骂得脸色倏地铁青,看着遍地的狼藉,再想着房子将要白白归叶筱羽所有,她身子晃了晃,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躲在一旁偷看的徐倩倩本来还想打120叫救护车来,但是她想想停下了拨号,趁着林磊妈昏迷,她赶紧翻出了林磊妈的存折,再拿了她的身份证,拎着自己的小包准备跑路,可临跨出门时,她还是打了120,万一老太太死了,那就是大案了,她的目的只是钱,并不想担这个责任。
林磊出门后,又去了上次喝酒的小饭店,下午时间,人并不多,林磊要了个小包厢,再要了一箱的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直喝到头脑发晕,神经麻木,才终于暂时舒缓了心里的痛苦。
在他喝得都快趴在桌上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林磊胡乱摸了半天才掏出了手机,又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才按下了接听键,大着舌头问:“喂,谁啊?”
“哥,你在哪儿,赶紧回来,警察在我们家!”是妹妹林燕着急的声音。
“警察?嘿嘿!”林磊傻笑道,“离婚还用出动警察哪?”
“哥!你在干什么啊!咱家被盗了!”林燕烦躁地对着电话大声吼道。
“盗、盗了?”林磊眯眯一笑说,“好嘞,盗吧,反正都要离婚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懒得跟你说了!我找大姨去!”林燕听出她哥是喝醉了,不想跟他再废话,将电话一挂就拨给了大姨。
手机听筒里只剩下了挂断的滴滴声,喝得稀里糊涂的林磊将手机往桌上一扔,人一歪,枕着胳膊睡过去了。
小饭店老板因为和林磊相熟,见他今天又是借酒浇愁的样子,加上下午也没什么客人,就由着他在小包厢里睡觉了,还给他细心地带上了门。
林磊再次醒来又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不满地在桌上摸索了到了手机,一按接听就骂:“你烦、烦不烦!”
“小磊,你发什么疯,赶紧来医院,你爸他不行了!”这回却是林磊他大姨焦急万分的声音。
“什么!我爸怎么了?!”小睡了一觉,林磊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再听到手机里的话,激得他猛地站了起来。
“快来人民医院,你爸他脑溢血又发了!你妈也住院了,赶紧给我过来!”
林磊听到这个消息,脑子一热,赶紧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脚步虚浮地跌撞着往外跑,小饭店老板好心来拉他都被他甩开了。
打车快到人民医院时,脑子没那么混沌了,林磊忙拨了一个电话给大姨:“大姨,我快到了,你们现在哪里?”
“我和燕子还有你妈在脑科重症病房,你爸刚手术完,医生说只能见最后一面了,你快来!”林磊大姨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林磊更是焦急了,拼命地催司机:“师傅,求你了,快点快点!”
与此同时,叶筱羽也接到了林磊大姨的电话,她震惊得差点儿手机没掉地上,前几天才和公公通过电话,看他气色还算不错的样子,怎么突然会病危了,她顾不得对林磊的恨,赶紧也打车赶往了人民医院。
等所有人到齐医院,没有人再想顾彼此间的恩怨,所有的目光都齐聚在了病床上的林磊爸身上。
手术后的林磊爸虚弱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只有床头柜上时而微弱跳动的心脏监视仪证明他还余着一口气。
“建华。”林磊妈虽然还怨着丈夫,可看着他现在这副将去的枯瘦模样,不觉心痛得眼泪也流了出来,林磊大姨一边帮她扶着盐水瓶架子,一边将她搀到林磊爸的床边,哽咽着轻声叫唤林磊爸,“妹夫,芳华来了,你们两个人别怨了,有话好好说说吧。”
林磊爸艰辛地微睁开双眼,望着林磊妈,虚弱地说:“芳华,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这一句,抵得千言万语,林磊妈一怔,所有的怨愤,所有的醋恨都消失了,她再也不埋怨再也不胡想,只是哭着说:“建华,你什么都别说了,孩子们都在,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回家。”
“燕子……”林磊爸又唤了一声,眼圈红红的林燕赶紧靠了过去,虽然她常怪老爸对自己照顾不够,但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她还是哭得泣不成声:“爸。”
“你一直说想去国外学美学,爸给你收集了一些资料,在写字桌中间抽屉里,钥匙在书架上。”林磊爸干哑着嗓子说道。
“爸!”林燕没想到自己随口嚷嚷的话老爸竟记在了心里,愧悔得立时泪如泉涌。
“小磊,筱羽……”及至他们二人时,林磊爸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嗫嚅着嘴唇,只留下了一句“家和万事兴”,那台心脏监视仪上跳动的绿线渐渐地变成了直线……
“爸!”
“建华!”
重症病房里瞬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一片。
林磊爸的去世对林磊妈的打击最大,因为林燕在依循她爸的遗嘱去取他收集的学校资料时,发现了厚厚一叠的汇款单,时间稳定规律,还有岳阿姨儿子最后写给他的一封信,信里说,他感谢林叔叔这么多年来的默默照顾,他还没有见过恩人林叔叔,近期将带妈妈一起登门感谢,这说明林磊爸确实没有说谎,他与岳阿姨之间是清白的,林磊妈完全错怪他了。除此之外,林燕还发现了一份人寿保险,林建华偷偷买了将近十年,上面的受益人赫然写着林磊妈的名字。
“建华!都是我的错啊!”林磊妈紧紧地将那份保单护在胸口,哭得声嘶力竭。
林磊爸的丧礼过后,徐倩倩的案子也有了了结,林磊大姨也知道了林磊和叶筱羽打算离婚的事情,她亲自出面找到了叶筱羽的宿舍,告诉她真相,其实一切都是徐倩倩的诡计,她根本不是和什么富商老外离婚回国,而是在国外欠了一屁股赌债,想回来骗钱的,刚好单纯的林磊和固执的林磊妈被她利用了,那晚的戏也是徐倩倩安排的,甚至她还趁林磊妈昏倒的时候偷走了家里的存款。
叶筱羽相信林磊大姨说的话,可是她和林磊的婚姻已经伤得千疮百孔,她实在没有勇气去补回了。
“筱羽,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林磊大姨诚恳地望着叶筱羽,感慨地说,“林磊妈已经反省了,不过她身体不好暂时出不了门,所以,我来出面劝和,如果你真的还爱着小磊,大姨希望你们小夫妻俩好好过日子,林磊爸说得对,家和万事兴啊!”
想起公公临终前的殷殷期盼,叶筱羽的心禁不住有些踌躇,她自己也不明白是否还爱着林磊,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让她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了信心,而林磊误会她与罗西时所说的话如此刻薄无情,也深深地伤害了叶筱羽的自尊,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忠诚和信任,当这两个条件都不复存在了,那婚姻还有保留的必要吗?
想不到,在叶筱羽最犹豫不决的时候,居然是罗西帮她作了决定。
“筱羽,原谅林磊吧,坦白说,我也很喜欢你,但我能体会到你对他的感情,我给你做装修设计的时候,你下意识地说了很多次‘原来我和林磊打算这么办’之类的话,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还是将那套房子当做你和林磊的小家来装修,如果真的离婚,你们两个人都会后悔一辈子的。”
叶筱羽望着罗西诚挚的目光,心里百味纷呈,最终只能化成一句:“谢谢。”
当叶筱羽回到蓝色维也纳的家,按开门铃时,又惊又喜的林磊微微一怔,激动得话都说不出。
“老公。”叶筱羽轻轻地唤出了这声久违的称呼。
“老婆!”林磊赶紧将她拉进了门,紧紧地搂在怀里,叶筱羽也伸手双臂紧紧拥住了他……
一个星期之后,林磊妈搬出了儿子家,重新回到了自己家里,虽然林磊和叶筱羽都诚心地挽留了老太太,但她还是坚持离开了,走之前,她语重心长地对林磊和叶筱羽说:“以前都是妈的错,是妈老糊涂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才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幸福在你们自己手心里攥着呢,好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