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殷府。
批阅着屈翼从骁城寄出的信盏,内容平凡,像是家常琐事;但字语间却隐含着被打乱顺序的内容,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越是看着,殷传封的眉头就蹙得越紧,不过嘴角却诡异的上扬,严厉的眼神是越来越深沉内敛。
“到骁城去了?看来‘他’也等不及了……”殷传封想会会“他”许久了,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罗云萱径自推门进来,笑意满面:“传封,该用膳了。”
自从成功撵走华凡璎,罗云萱脸上的笑意就有增无减,对殷传封更是百依百顺,娇蛮的性子刻意收敛起来,只为讨他欢心。
“不必你亲自端来,让丫鬟做就好了。”
殷传封对她微微展颜,不说破,却很明白她此刻的心机;半年之期眨眼即至,预定的婚事不可再拖了,自己的确不可辜负她,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完成一件事。
“我喜欢亲自伺候你!”罗云萱从后头抱着他,撒娇的在他耳边低喃,吐气如兰的馨香笼罩着他。
“……听说丞相今天送了点东西给你?”
“叫师傅!丞相、丞相的那么生疏——不对,往后也是你的舅舅了,是一家人!”
一家人?殷传封嗤之以鼻,眼里不屑的光芒如冰:“一时说太快,把今天上朝时的口吻都搬出来了。”
“是一对翡翠鸳鸯璧,色泽绿意通透,莹润如水,很漂亮的!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提到心头好,罗云萱立即喜上眉梢,说得绘声绘色。
“不用了,你喜欢就好。”自己盛了一碗热汤,慢慢啄饮,不太上心地说着。
总算察觉到他不闻不问,只有自己一人唱独角戏:“你怎么不问舅舅什么送这份礼?”
“怎么如此幽怨?你想告诉我就说吧。”听出她的不满,自己也该附和一二了。
“鸳鸯犹如比翼双飞鸟,是寓意婚姻美满的贺礼。”美眸善睐,罗云萱红颜羞涩的瞅着他,心里虽不好意思,但还是不得不提,“半年了,你答应我的事,你的承诺你还记得吧?”
“……是该完婚了。”半点雀跃的心情也没有,忽然想起当初定亲时,自己是何等得意开怀;如今,那种美好的感觉都不知道消散到哪里了。
“那所有彩礼和新房布置——”
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殷传封还是有几分心疼:“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那婚期?”
“下月初七是黄道吉日,我们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时间上也不仓促,定能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原来你早就查过吉时了!是早有预谋,等不及了吧!”罗云萱心花怒放,被他的用心感动了;殷传封淡笑不语,心里继续琢磨着与她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事情。
仿佛不过一件公务,殷传封当下就想让八面玲珑的孙大娘来帮忙:“至于嫁衣,我让孙大娘帮你量身订做——”
“不必了,舅舅会帮我打点好的!毕竟,舅舅才是我的娘家人。”
殷传封无异议,心思早已飞到案桌那封信函中……
皇宫宴席三百,皇上亲自迎接离京已有十年的弟弟。话说这位皇弟,是先帝一位年轻的宠妃所生,也是先帝老来得子又是最小的儿子,致使,这个皇弟与皇上有三十多岁的年龄差距,比起未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也只年长三岁而已。
晚宴之上,皇上龙颜大悦,与弟弟对饮三巡后依然兴致高昂,百官个个都是眼色锐利的人,皇上宠着谁,谁就会瞬间腾云驾雾;这位新的红人当道,百官自然敬酒奉承不断。
冷眼看待热切与“红人”套近乎的丞相,殷传封立即敏锐地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侯爷,这位就是殷尚书,他在短短三年内完成了别人十年也难以达到的成就,其丰功伟绩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连皇上都赞誉他是国之栋梁!”丞相带着侯爷走过来,一脸宽怀豁达,对殷传封的溢美之词脱口就来,“传封,快见过侯爷。”
“侯爷有礼。”殷传封朝他不卑不亢地鞠躬作揖。
“殷大人是丞相亲自栽培出来的,自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文质彬彬的侯爷是皇室正统的血脉,但殷传封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些流气,不像个正经人:“侯爷和丞相的夸奖,叫下官受宠若惊了。”
“听说殷大人家有喜事,快要娶亲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不知准夫人是哪家千金?”总不能到时喝了喜酒,却不知道新娘是谁吧。
丞相立即笑着应声:“正是微臣的外甥女。”
“甚好,是亲上加亲啊!”
“侯爷若不嫌弃,届时请到府中喝上水酒一杯,也让下官的府邸沾沾贵气。”看出丞相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绝不是好心把侯爷拉拢于自己;殷传封心里冷笑着,不耐烦再应酬这些人了,“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
侯爷看着殷传封远去的背影,却笑意不及眼底的说道:“丞相,你这真是师徒情深,恩缘深远啊;如此二人联手,金鑫王朝你们就坐拥半边天下了。“
“侯爷言重,下官一心为皇上为王朝,绝无二心!”
“是吗?本侯爷怎么没看出你的诚意和忠心?”
“侯爷——”
“不必紧张,只要这门婚事不能顺利进行,丞相的心意本侯爷就相信了。”
这一听,丞相也急了,这事可严重了:“这、这可会毁了微臣家中姑娘的名声和后半辈子的幸福啊!侯爷,下官就只剩这一个亲人了!”
“丞相,你认为本侯爷与殷尚书,孰尊孰贵?”侯爷话中有话。
“自然是侯爷,侯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金之躯。”恭敬的回答着,但丞相的脑袋也迷糊了。
“早有耳闻,丞相这位掌上明珠貌若桃花,艳赛牡丹——如此美人配殷尚书,似乎糟蹋了,你说呢?”一顿一挫,侯爷一点一滴的引他上钩。
丞相总算是明白了他的野心,原来侯爷好女色的传言不假,或许,这段姻亲才是最好的:“侯爷你——是的是的!微臣定会扭转这个局面,让侯爷明白微臣的赤诚之心!”
狼狈为奸,酒杯相碰,为这晚宴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罗云萱春风得意,兴奋了数日夜还意犹未尽,这回一大早就带上丫鬟上寺庙祈福求签去;少有的诚心诚意向佛祖叩拜,但是求到的签却让她大失所望。
“下下签?怎么可能?我可是要喜结良缘的人了……”不死心,罗云萱又喃喃有词的说了什么,但在此甩出来的还是下下签,邪门得叫她气闷不已。
“小姐别生气,且听听师傅解说一下签文吧。”机灵的丫鬟立即安抚她。
“还解什么?破地方,什么神都不灵,浪费本姑娘的时间!走,去舅舅家!”
半个时辰后,罗云萱舒舒服服的卧在美人栏上悠闲地边吃着点心边等丞相。
“怎么这么久啊,那是什么人,舅舅还要这般费神接待他?”不耐烦地问了身边的侍婢,心里还对那支下下签耿耿于怀,急需向舅舅诉苦水呢。
“是威远侯卢智维大人。”
不会吧,罗云萱睁圆了眼,难以置信的再确切一问:“是皇上最小的弟弟,授封了五座城池的那位侯爷?”
“是的。”
对那位侯爷早有耳闻,听说不是好相处的人呢,舅舅什么时候与这位大红人有联系了?交情这么好?
“萱儿。”丞相笑容可掬地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俊朗不足,但贵气有余的年轻男子,“今天可来得好,正逢威远侯来做客,你也认识认识这位难得一见的侯爷。”
“见过威远侯。”一派大家闺秀的姿态盈盈一拜,凤目娇媚,有意似无意的风情立即获得卢智维倾慕的眼神。
“丞相真是好福气,有如此貌美如花的外甥女!”卢智维不可否认,这个在官场家眷中享誉美貌之名的罗云萱,的确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猎艳的心思蠢蠢欲动,“今日有幸邂逅罗姑娘,真是本侯的好运气。”
“侯爷见笑了。”
见色心喜,卢智维的眼神和语言表露无遗,丞相看在心里更是得意满筹,想着这个姻缘或许是可以达成的;丞相的如意算盘,卢智维心里蔑视得很,但眼前这美人却也值得交易。罗云萱虽不知诡计,但不会看不懂舅舅眼里的意思,只是愕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爱的只有殷传封,还有这场自己期盼已久的婚礼,舅舅是知情的,可如今这个局面是怎么回事?
膳后,卢智维告辞了,罗云萱立即撒起大小姐脾气。
“舅舅你这是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撮合我和侯爷吧?我都要成亲了,你究竟在想什么?”罗云萱怒不可止地娇喝道。
“舅舅是为你好,难道你没察觉传封对你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吗?”
“那是他最近公务繁忙,或许多少还生我的气,所以才——”
“但舅舅认为侯爷更适合你,他是人中龙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不是传封比得上的。”
“我喜欢的是传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