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容青可最后那冷漠的眼神是为了什么。她是一直相信着他的。她只是，，再也不敢相信了。
记得十七岁的生日的那天，陪着她的有两个人，左手边是容青夏，右手边是陶林织。
晚自习刚上到一半，她就被容青夏叫出教室强行挟持到教学楼的楼顶。那个声称病得半死没办法来学校的女生坐在摆好蛋糕和啤酒的床单上，笑得很是得意。
"生日快乐！"陶林织没气质的喊。
"生日快乐！"容青夏含情脉脉地搂住她的脖子，对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可可，我爱你！"
陶林织叫着"小夏偏心死了，我也要"，容青可受不了地捂住弟弟再次要吻过来的烈焰红唇嚷着："滚开，别把你这套哄女生的甜言蜜语用到我身上。"即使这么说着，唇角却是忍不住的上扬着。
"可可，许个愿吧。"
"可可，能不能让我沾点光，就祝我全科及格好了。"
"我也要啦。"容青夏不满意，"祝我恋爱成功！"
"许愿，对着蛋糕还是对着星星？"
"......对着蜡烛！"两个旁观者异口同声。
烛光摇曳中，她闭着眼睛，几秒钟后睁开眼睛"噗"吹灭所有的蜡烛。她的生日愿望三个中，有两个是分给旁边两个人的。她自己的愿望，在两个人的严刑逼供下，她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天的事情，大概是太幸福了，所以总是一点一滴的想起来。容青可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花白的一片，周围都是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冰凉刺骨的味道。
其实那天许的最后一个愿望是，请让我们大家都得到幸福。
那时候她毕竟只有十七岁，小女生该有的矫情她一点也不少。而那时她也根本没考虑幸福是什么，轻飘飘的两个字。好像一直在为了这两个字追逐着，坚持着，到了最后才发现这两个字曾经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她曾经以为微不足道的东西，如今才知道那就是幸福的细节。
容青可把手放在小腹上，有点失神地揉着，想起医生说的话，并没有觉得任何的意外。因为她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只是一直没有敢相信而已。
她只是想把它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就好了。
"不再睡一会儿吗？"叶橘梗提着食盒走进来，"你没有睡很久呢。"
"嗯，我不困。"容青可看看了窗外天已经黑了，"小镜已经在里面待了一整天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要拘留四十八小时。"
"哦。"她下午就是在他面前晕过去的。
"你不用担心，纯渊和黎空都回来了，春绯和阿澈也赶过来了。"叶橘梗把汤递给她，"你现在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容青可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听橘梗问："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容青可毫不在乎地轻哼一声，"打掉啊。"
"那小镜......"
容青可从碗里抬起头，近乎讽刺地笑了笑："我有说是他的吗？"
叶橘梗握着拳头，压抑着情绪："你骗人！"
容青可低下头："你别多事。"
"你也喜欢小镜，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并不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
"都是借口。"叶橘梗少有这样不依不饶的时候，"我最近总觉得你不太对劲，自从你受伤以后，你就变了。你找到那群坏人，为什么不报警把他们抓起来？"
容青可看着女孩越来越激动的脸，忍无可忍的说："这件事我没问你，你反而问我？他们知道三年前发生的事，叶橘梗，三年前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容青夏的死是个意外，却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真的一点都没有隐瞒什么吗？"
叶橘梗握紧拳头全身都在发抖，过了许久，还是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连撒谎都不会。
容青可闭上嘴巴，冷漠地别过头。
晚上叔叔打电话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容青可也只是说一个学生打架受伤进了医院。叔叔用埋怨的口气说，那也要跟人家说清楚啊，就这么跑掉像什么样子？容青可保证去学校一定给林校医道歉，叔叔的口气才稍微松了一点。
婶婶丢了面子，自然不怎么愿意理她，容青可在这段好言软语了半天，才听那边传来声音，这两天抽空回家来吃饭。
当然，容青可知道"回家吃饭"的意义，这让她无端觉得心情沉重。
她无奈地收了线，苏念的病房就在二楼，她趁苏阿姨出去买饭，这才偷偷的进去看一眼。苏念的脸朝里面睡着，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还隐隐约约地渗着血。她只不过想看一眼就走，苏念却突然回过头来。
她一时愣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可可，你怎么才来？"小狐狸崽子的声音里透着委屈，"你一定是先去看他了。"
"......混蛋。"她没否认，骂了一句就哽住了，"你们两个混蛋......"
女孩的眼睛里已经挤满了泪水，薄薄的眼皮已经快要承受不过液体的沉重，却始终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初见容青可时，她那种淡然的嚣张的气势，如今一点影子都不见了。她整个人仿佛只被一点点的从小到大养成的坚强支撑着。若没了这点坚强，苏念看不出她还剩下什么。这让他赶到莫名的慌张和揪心。
他错了。
苏镜希也错了。
他们似乎又把她往悬崖边推了一把，只要她在稍稍往前走一步，那就是尸骨无存的。
"老师，我只是喜欢你。"
容青可像被这句话蜇了一下，正惶惶然地看着他。身后传来轻咳声，苏阿姨提着饭盒走进来。
"小可老师。"苏阿姨勉强笑着，"谢谢你来看小念，可是小念他现在需要休息。"
这句"小可老师"让容青可全身都凉透了，只是怔怔的在门口站着。苏念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连针头都扯掉了，走上前来抱住容青可，愤怒到眼睛发红："妈，你别阴阳怪气的，这事是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不用刻意赶她走，她也不想来这里！其实你心里知道是我的错，你们不要谁都拿她撒气。她是受害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对可可指指点点！"
病房里一团的寂静，除了深深浅浅的呼吸，连多余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
母亲疼爱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好好的家庭因为她的事情而一团糟。即使她觉得委屈，这却是无法推卸的事实。
"阿姨，我先走了，我明天会帮小念去学校请假，让他好好休息吧。"
"......"苏阿姨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了。"
周一第一节课就是容青可的语文课。
即使心里惦记着苏镜希，可是像叶橘梗说的，他有难的时候，他的朋友都赶过来了。她从前就不受欢迎，也没必要会挨那些白眼。即使她去了，也只是碍眼而已。
况且，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苏镜希让她滚，她就滚了。
还丢脸的昏了过去。
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笑话，除了让别人偶尔想起来，拿出来乐一乐，还能有什么用的。连明明知道自己的弟弟被杀，都拿不出证据，只能窝囊地咬着牙，看着凶手逍遥法外。林校医说的对，没用的，她自己也知道。
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公平的事情，那些所谓的公平也只是幸运儿的特权而已。
容青可整理着上课要用的教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看她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她看了看时间，正要去教室，刚走到楼道里，就听见另一个老师喊："容老师，主任让你去校长办公室，这节课你先让学生自习吧。"
"哦，我知道了。"她说完就转身往楼梯口走，路过办公室的门口听见隐约的议论声传来。
"哎呦，还没事儿人似的，要不要脸啊。"
"......嘘，人还没走远呢。"
容青可听得混混沌沌的，穿过操场，还没进入高中部的教学楼，胳膊就被扯住了。林校医挑着眉问："你今天还来学校干吗？"
"哦，林校医，对不起，前天是我突然有事......"
"你不上课来高中部做什么？"
"不知道校长老头叫我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
"昨晚有人在同城论坛发帖，说是拍到兰礼的女老师下了晚自习以后和高中部男生在约会。手机拍的照片很模糊，但是我能看出那个女孩是你，既然我都能看出来，学校不知道多少人能看出来。"
"......"
"我不知道你跟那个高中生到底是相爱还是怎样，你现在马上回家，然后就打辞职报告。"
其实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只是懵了一下，就完全镇定下来。或许她心里早就料到这根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她只是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大校医摸着下巴笑了："你特别。"
"因为我可怜吧。"她苦笑了。
"不，你惹人心疼。"林校医推搡着她，"走，我送你回家。"
"谢谢，我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了。"
"不，我跟你一起辞职，我不想再每天给女生开痛经药了。"是的，林校医的家里本身就是开医院的，来做校医不过是不想走他父亲给他铺的路。来做校医不过是图个清闲，每天看个报纸，拿个痛经药，贴个创可贴之类。
"林校医，我在前面路口下就可以了。"她不愿意让他干净的车子开进山路十八弯的胡同。
"我现在不是校医了，叫我林梓桐。"
"林梓桐，你可以停车了。"
"......容青可，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林梓桐在她下车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臂，表情认真，"记住，不要再回学校去了。"容青可点点头，林梓桐这才满意地把车掉个弯，车子绝尘而去。
容青可打了份辞职报告用电子邮件给校长发了过去，老头儿回了个邮件，上面只字片语，却都是鼓励的话。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加的难能可贵。
她无聊的时候去论坛看了一下，那个帖子很是火热，被转载了无数次。其实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是她却生活在一个可以被舆论和口水淹死的世界里。
雪中送炭和落井下石比起来，显然后者在冷漠的人群中更加受欢迎。
网民中人肉搜索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不过两天的时间，容青可和苏念的名字已经漫天飞。也许是苏念长得太帅气太无辜了，所有舆论的矛头都是指向这个对着高中生下手的没有职业道德的禽兽老师。
目前这个禽兽老师已经引咎辞职，目前已经有媒体介入报道，还有大型网站调查网民对于师生恋的看法。
"小镜，别看了。"纯渊走过来把电脑关上。苏镜希摇摇头，将脸埋在膝盖里，清瘦的身形缩成一只虾米。
"小镜，你到现在还在心软吗，她把你害成这个样子。"黎空靠在门边上冷冷的说，"若是没有她，你和小念也到不了这种程度，我和纯渊早就知道她不适合你。"
苏镜希抬起头来，看了看几个朋友，又重新埋下头去。过了半晌，才发出蚊蝇般的声音："......不是她的错。"
"小镜，我真想不通你喜欢她什么，漂亮的女孩子到处都是的......你以前明明不喜欢那种女生的......"春绯刚说了一半，就被夏森澈填过来的橘子瓣堵了回去。夏森夜立刻伸出手指，用口型赞叹老哥"驭妻有方"。
苏镜希茫然的看着他们，一瞬间觉得他们都很陌生。在别人的眼光里，都在算着得失，值得不值得，却从来没考虑爱不爱。这世上有很多好女孩，可是她们都不是容青可。即使自己也恨她的绝情，也发誓再也不再想她，可是还是爱她。
他看见她昏倒，突然恨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绝情的话，她说的那些，不报仇了，在一起啊，重新开始，这样的话，他并不是不想要。
而是......不敢了。
如果哪天她再后悔了，他该怎么办呢？
黎空果真是个万年冰块，只要不是他在乎的人，他都可以用不重样的狠话将她说得体无完肤。可是，他说的那个没有节操的，冷血的，连条狗都比她懂得珍惜的人，却是他捧在心头上，爱而不得的人。
曾经他还觉得容青可不肯融入他的朋友圈，现在看来，她是比他聪明多了，懂得看人脸色。
"黎空，请你不要这么说她，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叶橘梗终于忍不住了，"你以为她想这样吗？"
"叶橘梗，你这个笨蛋，你现在还觉得亏欠她吗？"黎空嚷嚷着，"纯渊宝贝，你家小面瓜是被人家欺负傻了吧？"
纯渊推了推眼镜，不置可否。
"她......她对我很好的。"橘梗顿时红了眼睛，急得想哭，"你们都冤枉她......你们......"
"好好，乖，别哭，你们都是好人，我是坏人。"黎空忙举着双手跑到一边。
苏镜希知道朋友们都是为了他好。从叶橘梗不经意的透漏出来的蛛丝马迹中，他知道她搬家了，也辞职了，她的身体自从那次受伤以后一直不是很好。叶橘梗每天都炖天麻乳鸽汤给她送去，最近两天却没有再去了。
苏镜希想知道，却又不敢问，因为问了又怎样呢，不过是徒增难过而已。
朋友们都放下手中的事情来陪他，让他尽量开心一点，如果他再愁眉苦脸，就太对不起他们了。春绯和阿澈不久就要结婚，他们说，这次结婚就当替小镜冲喜，以后就平平安安的，肯定会遇见良人。
苏镜希怔了怔，眼前又浮现起那个人的影子。
苏念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就回家来养伤，父母不允许他去学校。苏念终于还是在网上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学生家长的澄清是，原本那位容老师在大学期间当过该学生的家教，男生年少无知，被该老师引诱。
网上的言论在一个星期内迅速变成了年轻女老师引诱学生，学生也是受害者。庞大的家长团开始质疑老师的道德品质，没几天又有知情者爆料出来，文扬高中的年级主任猥亵女生的新闻。这好比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市的教师都人人自危。
苏念彻底的疯了，家里断了网，被父母锁在家里。
苏镜希每天都能听见苏念砸门的声音，嘶吼的声音也像受伤的狐狸："放我出去！你们想逼死她吗！苏镜希，你在外面吗！你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这根本不关她的事！都是我害的她！苏镜希，你他妈是个男人就放我出去！"
"求你了，苏镜希，我求你了......"
"哥......我求你了......"
"她会死的......"
那个上了小学以后就没再哭过的孩子，一边砸门一边嗷嚎大哭。在父母的眼中，这根本就是走火入魔。可是苏镜希知道，苏念和以前不同了，他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报复自己，而是动了真情。
苏念替他挡下那一刀时，苏镜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却说："你要是出事了，她会难过。"
夜里趁父母都睡下了，苏镜希悄悄的去敲他的门："你睡了没？"
声音立刻贴着门缝传了出来："放我出去。"
"我替你去看她。"
"......"过了半晌，"是你自己想见，别找理由。"
"嗯，你说得对。"苏镜希贴着门坐下来，"我到现在还是想见她，可是不行了。"
"是不行的，因为你从来都没相信过她。"
"......"
"我讨厌你。"
是的，苏镜希都知道，因为他也一直都讨厌着苏念。其实也不对，苏念一开始并不讨厌他，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崇拜。那时的苏念，现在想起来，自己也是觉得非常的可爱的。可是那时苏镜希把他当作了一个入侵者，无论多可爱的孩子都变得面目可憎。
"苏念......"
"别说对不起，我不想听。"苏念打断他，"你从来都没对不起我。"
"嗯。"
黑暗中重新安静下来，隔着木板，两边都静默着。
"你肯定不知道我以前是有一个哥哥的。"
"以前？"苏镜希从来没听说过。
"嗯，我刚出生后一个月，他意外掉进小区里的游泳池里，淹死了。那时候他才三岁，听姥姥说，他很喜欢我，还抱过我。因为这件事家人都很自责，我奶奶怨我姥姥没看好孩子，姥姥每天都哭，我妈受不了奶奶家的咄咄逼人，就跟我爸离婚了。"苏念想了想，笑了一下，"我跟着姥姥在乡下过，乡下的老人都说我妈是一个儿子的命，是我的出生克死了我哥哥。
我也是一直这么相信的......直到你出现。"
苏镜希难受得将脸埋在膝盖里，他从没听说过，不对，是他从没给苏念机会说出口。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那时也会好好的疼爱他的。
"我妈跟我说，后爸有个哥哥，跟我长得有点像。那时我上小学呢，放学后我就坐公车去佳期学园偷看你。你跟安阳春绯在操场后面的台阶上吃饭，你把你饭盒里的排骨挑给她，捡走她饭盒里的茄子。我那时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尤其是眼睛，真的很温柔。如果这样的人做我的哥哥，那该多幸福。"
苏镜希第一次见苏念，他便自来熟的叫他哥哥，嗓音甜腻到谄媚，他厌恶得连头都没抬。
"即使你对我很冷淡，我也只告诉自己，你只是跟我不熟而已。如果你知道我很乖很听话，就一定会喜欢我的。记得有一次我带同学回家做功课，他们看见我口中的温柔漂亮的哥哥都很羡慕。他们在客厅里打游戏，你在门口吼，你们烦不烦。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来我们家了。"
"......"
"哥。"
"嗯。"
"我不会把可可让给你的。"
"我知道。"
"你只会伤害人。"
"......我知道。"
苏镜希用力抱住膝盖，苏念没有再说话，似乎有什么伤口渐渐愈合，也有什么伤口渐渐的溃烂，夜色中侵染着漠漠的疼。
小蚂蚁努力攀爬到心尖，一口咬下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么大的风和薄如蝉翼的墙。
容青可暂时在街口的便利店做夜间收银员，早上回家时拎了卖剩下的寿司，酸奶和水果也是必不可少的。
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叔婶站在门边，脸色都很难看。她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打开门让他们进去。叔叔始终一言不发，婶婶喝了口茶，稍微整理了一下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让自己看起来更心平气和一些。
容青可在他们对面坐下了，乖乖的等着他们训话。
"那些报纸上就会乱写，可可你别在意，现在的男孩子真是无法无天的。"婶婶愤愤不平，"可可，我们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才不会做出那种没分寸的事情。"
本来以为等着的是一顿教训，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话。容青可怔怔的看着桌面，不知道怎么回话。所有的冷静和淡漠瞬间都转化成了委屈，她红着眼睛点点头。
婶婶接着叹口气："如今这个时候也没别的办法了，幸好林院长家里根本不相信，只要你跟梓桐订婚了，管他们外面怎么说。"
"订婚？"她茫然地抬起头。
"嗯，我看梓桐那孩子确实不错，想必你也没意见，就应下了。"婶婶说着这里脸上露出了笑意，"小，你也不要找工作了，趁热打铁，如订了婚就结了。"
"我不订婚。"容青可摇摇头，"林梓桐是个好人，他可以找到比我好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哪个家敢要你？"婶婶有点急了。
容青可只是摇头。半晌，叔叔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婶婶惊慌地拉住他，喊着："你别这样，孩子是一时糊涂，一定会愿意的。"
"我绝对不会答应的。"她坚定的摇头。
叔叔有点气急攻心，拉扯中，婶婶哭起来："小可，就算婶婶求你，你答应吧，你叔叔检查出来癌症了，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只要是嫁给院长家的儿子，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看在叔婶养你这么大的份儿上，看在小夏的份儿上......"
"别求她，还嫌丢人没丢够？我都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又求她，她这个孩子铁石心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走！我死也不求她！"
婶婶只是哭，拖拖拉拉的闹着"我不走，小可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走......"叔叔气得坐在一边脸色发青。
容青可也忍不住掉泪了，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摇头。
婶婶咬牙切齿的："小可，你就那么狠心？"
"我不行的。"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她呆呆的，"我怀孕了。"
几个字落在水面上，安静了一瞬间，涟漪渐渐的扩大，无法收拾。"啪"一个巴掌落下来，接着是又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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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啊。"
"嗯。"
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苏镜希又梦见她了。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睡觉，他就趴在旁边偷偷的看她。她还是金色的短发，皮肤捂得很白，唇色透着淡淡的粉。他正高兴着，却见她渐渐的枯萎下去。头发变得枯黄，双颊深陷，唇纹很深，如同死去了一般。
可是她还是在呼吸的。他拼命的叫她的名字，她却怎么都不睁开眼睛。
醒了以后，他看见春绯黑色的脑袋。晚上玩累了，他跟春绯就头顶着头睡着了。好像还是几年前，只有她和春绯还有纯渊相依为命，没有任何人.
也没有容青可。
当然容青可也没有他。
他打电话给叶橘梗说："把她的地址给我。"
叶橘梗在电话另一端磨蹭了好久才告诉他，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橘梗说："那件事，我想告诉她。"
那件事苏镜希是知道的，这是他和橘梗之间的秘密。
这是绝对不能对容青可说的秘密。
"不行。"苏镜希说，"绝对不能说，说了你和纯渊怎么办？"
"小镜，你觉得我和纯渊能一直幸福下去吗？"橘梗的声音颤抖着，"小镜，这都是假的，我已经太自私了。"
"橘梗，你个笨蛋，不自私怎么能幸福呢？"
"小镜，对不起。"
"笨蛋。"我已经不幸福了，为什么还要再把你和纯渊的幸福搭进去呢？
苏镜希穿了简单的鸡心领长袖衫，因为可可说他露出锁骨的样子很美味。她的形容从来都让他羞到死。记得有一次他气得指着她的鼻子说，我告诉你啊，容青可你给我正经一点。那个丫头却懒懒地看他一眼，伸出粉粉的小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他啊啊地叫着往后退，她就笑得很是得意。
那时候的她，有点变态，却变态得那么可爱。
而如今她站在门前，人明显的瘦了一大圈，脸上有很明显的淤青，精神也不太好，呆呆的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觉得她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可是她还是她，始终波澜不惊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你的脸......"他哽住了。
"哦，摔的。"她侧身让他进来，"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再走吧。"
平房都带一个很小的院子，记得以前春绯也住过这样的小院子，那个院子里还有一架葡萄藤。这个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不是石榴花开的时节，只徒留一树深绿色的叶子。容青可的客厅里只有一张很旧的沙发，连电视都没有，她倒了茶，就往沙发上一坐，没一会儿便像没骨头一样的瘫下去了。
苏镜希很想像以前那样坐过去当靠枕，可是现在不行了，他坐在对面觉得她现在像个十足的老人家，好像随时都要眯着眼睛打瞌睡。茶几上的果盘里有几个青苹果，还有两罐酸奶。
她以前可是从不吃这种东西的。
习惯性的，他拿过一个苹果用水果刀慢慢的削皮。
"小念好些了没有？"
"嗯，好些了，我爸和阿姨不让他出门，每天在家里锁着，准备让他转学。"
"你的胳膊呢？"
"外伤，没什么事。"
"嗯。"容青可脸上有了笑意，可是笑起来，肿起来的脸颊便显得僵硬起来，"小镜，对不起。"
他的手一抖，削了一半的苹果皮就断了："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追求他们的故意伤害罪，他们也不追究我的，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都是我没用，我，我只会害人......"
容青可摇摇头，想起容青夏的事，表情又有些呆滞。
苏镜希一瞬间很想把她抱在怀里，把她揉进自己的心脏里去，谁都看不见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所有的过去就像日历一样"嗤啦"一声全都撕了，让过去的都过去。即使以后再受伤，或者被抛弃，也无所谓了。
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你上次说的......上次说的......"不报仇，什么也不管，重新在一起，"还算不算数？"
"什么？"她混混沌沌的。
"就是......就是在一起......"苏镜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手中的苹果皮又削断一截。
容青可用了很长时间才想起那件事，突然笑了一下，倒不是讽刺，就是有点伤感似的："哦，那是我随便说说的。"
他茫然地张着泛红的眼睛。
容青可没看他，自顾自的说着："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去相亲了么？那个男人不错。"想了想，她又补充到，"我也累了，我和你，还有小念，都回不到过去了。这样下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哦。"他迅速低下去掩饰住眼中狼狈的泪水，"那，那就算了。"
"嗯。"容青可笑了笑。
他把削好的苹果放在果盘里，人也看过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他看着地面："你休息吧，那我就先走了。"
她送他出了门，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又呆呆的望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客厅里。果盘里有小镜削好的苹果，她拿起来慢慢地咬，酸酸甜甜的汁液泛滥在口腔里，她不知不觉的就流泪了。
"这是爸爸削的苹果哦。"她轻声说。
陶林织周末的时候过来了，将她的家里大扫除了一番，用毕生所学做了一道番茄蛋花汤。且不说味道如何，陶大小姐能洗手作羹汤，已经是难能可贵。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容青可勉强咽下了那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
接着她便不走了，入夜便说家里太远，蹭着跟她睡在一起。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如今都是沉默的。陶林织感觉到她在努力的装睡，悄悄的把手放在她的腹部，她立刻回过头来看着她。
"我们以前说过，以后有了孩子就认对方做干妈的。"
"你这个干妈快点跟他亲热一下吧。"她按住陶林织的手，"因为过两天他就要没有了。"
陶林织笑了笑把嘴凑到她的肚子上不知道说了什么。
"喂，你在教他造反吗？"她抗议。
"哈哈，我问他是男生女生而已啦。"
"他说什么？"
"他说是男生。"
"骗人。"容青可在她身上乱挠一通，"坦白从宽。"
陶林织把脸埋在枕头里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过了半晌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容青可以为她睡着了，过了一会儿陶林织又蹭过来，伸出胳膊把她圈在怀里。容青可愣了愣，就任她抱着，还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
"我跟他说，不要恨你妈妈，她也是个千疮百孔的小孩。"
"我告诉他，你也不舍得他，可是他来得太早了。"
容青可就在她的怀里慢慢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陶林织已经去上班了。她现在进入一家贸易公司，穿职业装，梳着包包头，很是像模像样。看到她的生活丰富多彩，她也觉得高兴。
毕竟不能两个人都倒霉吧。
早上起来给林梓桐打了个电话，虽然麻烦他很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她身上的钱不多，走点后门还是必要的。
手术时间已经预约好，就在周二的上午，病人少。
她洗了一上午的衣服，下午准备去吃一顿好的，晚上早点睡觉养好精神。可是她刚洗完衣服叶橘梗就来了，站在她面前吭哧哼哧的不说话。容青可已经不想看见与苏镜希有关的任何人，看见他们就想起他来。
可是那个人已经被她赶走了。
即使那个人撇下最后一点自尊问她能不能在一起的时候。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这么个听风就是雨的城市，她不能让小镜成为笑话。况且她说自己是随便说说，而他也只是随便问问。
"上次你问我的事情，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叶橘梗说。
"我不想知道了。"报仇什么的，她已经不想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叶橘梗看着她，"他们跟我说让我离纯渊远一点，不要坏了他的前程。"
"什么意思？"
"那时候纯渊并不想进入娱乐圈，他的明星老爸和他妈非让他进。后来是春绯的眼睛生病了，他为了多赚点钱才进入娱乐圈的。"叶橘梗抹着眼睛，"我想那些人应该是他爸派人来警告我的。"
容青可傻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来。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觉得大脑还是空白的，许多声音在飞，她看见叶橘梗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又在哭，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安阳纯渊知道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叶橘梗摇摇头，片刻又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这不是他的错，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我们俩之间隔着一条人命，我们怎么在一起呢？"
所以她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面前的女孩还是那个留着长发，半月眼，笑起来有点羞涩，时常红着眼睛的女孩子。对了，怎么形容呢？我见犹怜啊。这个就是容青夏辛辛苦苦喜欢了那么多年，最后陪上性命的女孩子。
她觉得自己很熟悉她，可是现在又不认识了。
"那，那我弟弟就白死了？"
"你的那个纯渊皱一下眉，你都心疼得不行。那么我弟弟喜欢你，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就是活该吗？"
"你们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他就要在坟墓里听虫子叫吗？"
"叶橘梗，你凭什么？！"
叶橘梗慢慢地弯下腰去，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很大的泪花落在砖上，很快便不见了。容青可连难过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捂住肚子，觉得里面一抽一抽的疼。
大门突然被推开了，苏镜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把将叶橘梗拉起来："你都说了？"
叶橘梗点点头，又低下头。
这下容青可彻底懵了，苏镜希脸上的灰色慢慢放大。
他知道！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即使知道她为了报仇连命都不要的时候，他都没有说。在他们的眼中，安阳纯渊的幸福比容青夏的命要金贵多了。
容青可与他温润的黑色眼睛相遇，都是假的，什么喜欢啊，什么爱情啊，都是假的。
她真的想知道，到底还剩下什么是真的？
她慢慢的走到阳台上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在苏镜希惊愕的眼神中，嘲弄的笑了："喂，安阳纯渊，我告诉你啊，是你老爸......"
"不要说，求你......"苏镜希扑上来抢她的手机。
"为什么不说！"她用力挣扎，近乎残忍的笑，"你不是问过我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拆散他们的！我一定会伤害他们的，他们凭什么幸福！我就是要他们没有好下场！"
"可可！可可我求你！"
"安阳纯渊，我告诉你，你他妈就是一个杀人犯！"容青可用力的喊着。
"啪！"
院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苏镜希看着容青可脸上浮起来的手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像是不太相信是自己做的。
他的手慢慢地探上去："可可，我，我......"
容青可咬着嘴唇，挥开他的手，冷冷的说："滚！"
在公交车上苏镜希看着窗外，叶橘梗突然说："小镜，你不后悔吗？"
苏镜希看着隐约发麻的右手。
"为了我和纯渊，这么伤害她，你不后悔吗？"
"......"
"小镜，你真傻，她根本就没有纯渊的手机号。"
"......"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
是谁这样说的。
他突然容青可最后那冷漠的眼神是为了什么。她是一直相信着他的。她只是，，再也不敢相信了。在众目睽睽下，突然有个大男生俯下身，像是忍不住疼痛一样，伤心欲绝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