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总管大人了!”
金穹殿上,群臣朝毕正欲行礼退朝,忽闻殿外一声尖细嗓音传来:“老奴布隆参见世子殿下!”
话音甫落,但见一袭藏蓝锦袍缓缓出现在大殿门外,双手执金锦诏书,一脸肃然庄重,昂首阔步迈入大殿之内。
咋见那抹人影,群臣一片惊愕,任谁也未曾想见追随甬帝出征的内侍总管会在此时出现在金穹殿!
待回过神来,布隆已行至大殿玉阶之下,双手执帝王金锦诏书面向世子免行俯身大礼,只垂首道:“老奴奉甬帝之命传达帝旨!”
见帝王诏书亦如见帝王,众臣莫不垂首俯身,恭敬跪拜。桐青悒亦自王座起身,于丹墀之上单膝及地,行半礼。
布隆缓缓将金锦摊开,抬眼扫视殿下一周,声色庄严朗声诵读诏书:“蒙天之佑,承上之志,世子桐青悒文才武略,仁德爱民,实为帝王明君之材。时逢内贼外寇,天下动荡之时,今朕决定传位与世子桐青悒,袭承象雄帝业,统领象雄军民平定天下,再创辉煌盛世!”
顷刻之间,金穹殿内恭贺之声震梁动地。
世子继承大业原是意料之中,只是不承想甬帝竟会在如此境况下突然传位。当日甬帝气势万千,御驾亲征,誓言平定中穹,而如今身在沙场,却突然发回诏书传位与世子,其中隐情莫不令人惊疑不安。
恭贺声落下,群臣皆小心沉默。
桐青悒归座之后,布隆再次开口:“宣狻猊将军觐见!”
殿内一片哗然,百双眼睛齐刷刷扫向殿门处。
阳光耀眼如金,绣金虎纹绛袍明艳似火,玄铁面具冷硬无痕,清俊“少年”面容如水。
“卑职桑缈参见世子!”
沙哑冷清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上,群臣无不惊愕。
布隆面无表情扫视了一周神色复杂的群臣,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
“甬后……”
伴随着宫女焦急的声音,一抹白发苍苍的人影突然冲进了金穹殿。
“甬帝,甬帝……”甬后拉珍蓬头散发的模样霎时映入百余双惊讶的眼中。
尾随而来的几名宫女见甬后径直冲入了朝殿,吓得脸上血色尽失,只能无助地跪在殿门外。
“母后!”
桐青悒走下玉阶,扶住情绪激动的拉珍,轻声问道:“您怎么上这儿来了?”
“甬帝……”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她依然望向空空的宝座。愣了半晌,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急急问道:“青悒,你父王呢?为什么我没看到你父王?”
桐青悒温柔笑着,轻轻揽着她安抚道:“父王打了胜仗很快就会回来了!”
“可我刚刚明明有听到甬帝回来了……”她仍然紧紧地抓着他,突然看向立在一旁的布隆:“我看见内侍总管布隆了,他是和甬帝一起出征的,我看到他了,他回来了,甬帝也就回来了啊,为什么我没看到甬帝,没看到……”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情绪越来越激动,细长的指甲都扎进了他手臂的皮肉里却浑然不觉。
甬后拉珍情绪失控的异状令所有人都在心底嘘唏不已。自长王子桐青蓝死后,甬后的情绪便一直不稳定,甬帝御驾亲征后更是越来越严重。
“殿下……”布隆心惊地看到桐青悒的手臂已经渗出血来。
他摇了摇头,示意布隆宣布退朝,然后扶着拉珍走出金穹殿。
从金穹殿通往朝阳宫的一路上,甬后拉珍都像一个吵闹不休的孩子般不停地询问甬帝的消息,任凭桐青悒如何安抚也无法让她平静下来。
“青悒,你父王什么时候回来?”服过太药长老调配的安神汤药之后,拉珍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
桐青悒体贴地替她拉好被子,柔声安抚:“父王很快就会凯旋而归!”
“真的很快就会回来了吗?”
“嗯!”
“我想睡会儿……”拉珍的眼皮越来越沉,药效开始发挥功效。
“睡吧,您累了!”
“青悒”她忽然又睁开眼睛,拉住他的衣袖叮咛道:“要是你父王回来了……你要叫醒我……”
“放心吧母后,您好好休息,父王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手,直到她安然闭上眼睛睡着。
“殿下,甬后还好吧?”在宫外徘徊许久,终于见到世子出来,布隆忙上前询问甬后情况。
桐青悒叹息一声,说道:“父王受伤的消息千万不能传到甬后耳中!”
“老奴明白,宫中的锁事殿下可以放心交由老奴打点!”
“如今时间紧迫……”布隆抬首看向他神色添了几分沉重,缓缓道:“中、下穹的战事不能担搁啊……”
“嗯!”桐青悒点头,然后问道:“桑缈呢?”
“狻猊将军一直在书房等候!”
不过短短半月,再见面却如隔了无数春秋。
桑珏面无表情地行礼问候,然后沉默不语,仿佛一尊冰冷的石像。那清冷的气息依然熟悉,却又令人觉得的遥远。
许久,桐青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心头纵有千般情绪却汇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语。半月来,他几乎翻遍了上穹,苦寻她的下落,承受着思念和担忧的煎熬。然而,这一刻,她终于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明明近在咫尺距离,却如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你的伤……”
“谢殿下关心,卑职伤势早已痊愈!”她一字一句平板回答,漠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怔怔看着她,忽然发觉她又完完全全回到了“桑缈”的角色,恭敬而疏离。
“为什么?”在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为何她还如此坚持。
桑珏没有一丝犹豫,开口道:“为人臣者,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值得么?”他心痛地看着她,眼中溢满懊恼。
“卑职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
被软禁的半个月,她终于有机会去思考那些她从未仔细深究的东西。她的人生究竟是为什么?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因为五岁那年的一句话,她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