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和尚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匹马,不算膘壮,而且尽显疲态,可是毕竟要比步行快许多,“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前方战争绵绵,你们自求多福吧!”说罢,甩了甩袖子,飘然而去。
甫佑和采苹不敢在此处多做停留,策马,朝着前方,一阵风驰电掣的狂奔,忽然,采苹双眸一瞠,甚是眼尖的她,竟然发现幽暗的浓夜深处,耸立着一个个鼓鼓的帐篷。
采苹抓着甫佑的衣襟,欣喜连连,纤指指着前方一个个灯火嘹亮的营帐,“甫佑,甫佑,前方就是营帐,我们到了,到了!”
“不好!”
甫佑顺着采苹的指的方向望去,却见营帐之上一面绣龙战旗,迎风飘扬,他定睛一瞧,当即面色一沉,俊眉紧拧,霎时猛拉缰绳调转了马身,朝另一个方向,策马奔驰。
采苹扭脸,从他肃然的俊庞上读出一丝端倪,倏地噤声,收拢了面上的笑容,不安地开口问道:“怎……怎么了?那不是……将军的营帐么?”
“那是苏毗人的营帐!我们可能来晚了,将军已被包围!采儿,坐稳了!我们只能从这营帐之间冲过去!”
甫佑悄声回答,顺手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剑,紧握在手中,用剑身狠狠抽了一抽马臀,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四蹄生风,划破夜空,朝驻地之间的羊肠小道径直冲去。甫佑缺乏休憩的双目,因为疲惫,充满血丝,却还要圆瞠起来,时刻警惕着四周潜藏的各种不为人知的危险。
疾驰的黑马速度快得惊人,突突马蹄声踏着积雪,在万籁俱静的天地间,声音清晰而响亮,一名巡夜的士兵听见响声寻来,看见疾驰而过的黑马,顿时惊呼:“快来人啊,有人擅闯营地!”
三三两两的士兵从各个营帐涌出,迅速汇集过来,他们纷纷手执兵刃箭弩,进入警备状态,埋伏路旁。见着马儿奔来,便呐喊着弯弓搭箭,射向来人,嗖嗖冷箭如雨一般密集,擦身而过,甫佑伏下身,张开的双臂像是一双优美的羽翼,将采苹紧紧遮护在羽翼之下,两人紧贴着马背,一路疾驰。
箭雨过于密集,甫佑刚受过内伤,即使喝过药酒,内力稍有恢复,可是身姿已不如往常敏捷,稍一不留神,后肩上竟是中了一箭,他身躯一震,唯恐采苹知道他受伤,会担心害怕,便强忍了不出声。
好在采苹伏在马背,夜色又浓,无法察觉甫佑的伤势。
身后马蹄声愈发显赫,此起彼伏的呐喊叱喝似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汹汹涌来,宛若凶兽的倾盆大口,紧追不舍地要将马上两人,吞入口中。
就在众人追赶二人之际,一条黑影兀然从远处飞掠而来,他纵身一跃,插入众兵士之中,伸手拉下面巾,扯掉身上夜行衣,一张绝美的俊庞赫然显露,身上鳞铠甲胄泛着银色光芒,在火光映照之下,愈显狰狞阴森,众将士微微一愣,随即回神,顿时呼啦跪下齐声呼道:“参见安王爷。”
黑衣男子一语不发,一双深不见底的潭眸深处隐蕴着千丝万缕的诡谲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他挥挥手,示意众将士退后数步,他蹬步上马,眯眼远眺前方越行越远的马匹,不由挑了挑斜插入鬓的浓眉,拈起一只羽箭,搭箭开弓,然后狠狠一夹马肚,疾驰着追赶上去,一边追赶,一边将尖锐的锋镝对准了马上女子若隐若现的头颅。
采苹忽然感觉背脊一阵恶寒,一颗心几欲从嗓子眼里蹦出,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她的喉咙,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甫佑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子微微颤抖,俊眉轻蹙,低首一睨,见采苹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正顺着脸颊,蔓延而下。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薄唇凑到她耳廓,轻语安慰:“采苹,不要害怕!”
采苹闻言,仰首抬视男子,眸光里忧心忡忡,嗫嚅道:“他们那么多人……我们会不会逃出去?”
“会,有我在,你就会逃出去!”甫佑伸手替她拂了拂鬓前纷乱的碎发,言辞笃然。
采苹听他回答得如此肯定,一颗心稍稍安稳了一些,哦了一声,臻首朝他怀里靠了靠,一路的奔波逃亡,数次化险为夷,潜意识里已经对他极其信任,她知道,无论何时,他都会陪在她身边,不抛不弃,共度难关。
她从未想过,若是他离开了她,她该如何度过。
银甲男子手中弓弦愈拉愈紧,瞅准时机,骑在马上的身姿倏地偏侧,松手放箭,羽箭顿时疾如流星,破风射出。
因为惊恐,全程之中,采苹一直紧闭双眼,头颅低埋中,丝毫不知死神已经狞笑着逼近。甫佑双耳却是极为敏锐,背后长箭划破厉风的呼哧声响,落入耳里,分外清晰,他先是一惊,然后一蹙眉。
这支箭积聚了内力,来势汹汹,无论如何,已是躲避不过。情急之下,甫佑想也不想,用自己高大的肩身,建筑了一道坚固的肉盾。
后背一凉,一支长箭已透肩而出,血肉剥离般的剧痛,在心口划开。他担心穿透身体的箭头会划伤采苹后背,便咬紧牙关,手掌猛然拍上锋镝,使锋利的锋镝回退数寸隐入肉里,如搅骨髓的疼痛,让他额间冷汗涔出,下一秒,又是嗖嗖数声,几支羽箭如数钉到甫佑背脊。
甫佑双手一抖,身子一僵,几乎要坠下马,心中却始终憋着一口气放心不下,他咬紧了牙关,紧搂着采苹,用力举剑拍击马臀。
“驾!”
一匹黑马风驰电掣的掠过周边雪景,疾驰而过。
银甲男子将羽箭射完,才咬牙切齿地扯住马绳,停止了追赶。
“安王爷,好箭法,只是那个男人被射成了刺猬,竟然还不落马,要不要补足了箭,继续追?”
座驾跑得快的几个将士追撵上了银甲男子,争先恐后递上自己手中的弓箭,谄媚地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