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苹微微一懵,待认清来人之后,心中亦是欢喜,扬起脸庞,雀跃道:“阿泷,好久不见。”
皇帝一扬俊眉,睨了一眼兴高采烈的鄯泷,声音微现冷意,“鄯泷,采苹也是你唤的吗?”
鄯泷一愣,随即恍然,吐了吐舌头,规矩地作了一个揖,咧嘴一笑,“皇嫂。”
采苹微微颔首,算是答应,随即回眸望着皇帝,笑曰:“皇上,这下好了,让鄯泷陪我说说话解闷,你就放心去处理事情吧。”
御书房内。
皇帝一踏入书房的门槛,唇畔那抹温柔笑意便消逝不见。
平福躬身随在他身侧,面有思酌之色,他是觉得皇上此次回宫之后,性情变了许多,脸上经常挂着微笑,况且这笑煞是纯净,不同于往常的邪狞。为何今日听到巴特巴德来见,竟又变得如此冰冷?
如此想着,眼角余光便不由自主偷偷瞟了皇帝一眼,只见他瞳孔微微收缩,俊唇紧抿,看不出情绪端倪。他似乎察觉到平福的目光,便也回他一瞥,只是一眼,平福便觉彻骨冰寒,慌忙低首垂眸。
“你在外边候着吧。”
鄯烨冷冷出声。
“是”
平福急忙躬身退出,带上房门,兢兢业业地守在门口一侧,他如此守了一刻,竟是拗不过心中好奇,不由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了几句。
“皇上!”
巴特巴德显然已经等候许久,见皇帝进来,慌忙跪地行礼。
“怎么样了?”皇帝皱了皱眉,居高临下睨着身材矮小的兄弟两人,“她可不可以?”
“皇上……”巴特巴德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眉心紧蹙,忧心忡忡,“窈妃娘娘情绪极其不稳,若要行动,应该尽快,不然凭她,怕是难以救活太后!即便现在马上动手,也只是勉强将太后送回她的世界,不至于魂魄悬浮在这异界,可是,皇上若想和太后说上几句话,只有采娘娘的血才可……”
“放肆!”
皇帝一拍案桌,腾地站起身,火气十足地打断巴特巴德的话,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让采苹流血,便会心绪不宁,胸腔某处深深的揪疼。
巴特巴德皆是一怔,不明皇帝怒气从何而来。
巴特较为机敏一些,他略一思量,又道:“皇上,其实只要将窈妃娘娘的血一滴不落地取出,给太后浸浴,太后亦可以回到她的世界。其实,即便是太后和皇上说几句话,太后也还是要归天,不如直接将她的魂魄送回。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鄯烨缄默半晌,才开口:“采苹分娩在即,待她不方便走动的时候,再举行祭祀大典,届时将慕容皝一起斩首,切记,此事万万不可让采苹知晓,透漏风声者,杀无赦!”
平福听罢,激灵灵打个寒颤,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缩回脖子,后退了数步,远离了房门。
秋初,采苹临近分娩,可她最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心神不宁,似有要事发生,而鄯烨也是格外的忙。寅初时分,采苹从枕角里取出自己画的图纸,独坐殿中,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面标记着通往禁宫的小路以及弥勒曾经提及的悬崖。这宫中宫阙连绵,若是不标记熟记,极易走迷路。
她呆呆看了许久,忽然想到应该去看看白虹了,也好趁此和她商量一番。
想至此,她唤来筱夏,让她陪自己一道,去趟凤宸宫。筱夏打个哈欠,疑惑问道:
“娘娘,天色尚黑,等亮堂一些再去不行么?”
“筱夏,我睡不着,你若是困,便自行休憩去吧,我对那路甚是熟稔,自己去也可以!”采苹见筱夏哈欠连连,心有不忍,便拍拍她肩膀,说罢,绕过筱夏,径直走向殿门。
“娘娘,若是让你自己去,奴婢也会担心得睡不好!”
筱夏跑了两步,撵上采苹,笑嘻嘻地搀起她的胳膊,姣好的小脸上,靥生双颊。采苹没有丝毫的主子架子,日子久了,筱夏也就放得开,把采苹当姐姐亲人一般看待,而非主子。
时值阴历十六,月亮饱满圆润,挂在天际,清冷的辉光洒落满地。筱夏扶着采苹,两人身上蒙着淡淡的月光,如沐霜雪。
凤宸宫和采苹所住殿宇距离并不甚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典雅的凤宸宫已经影影绰绰映入眼帘。
素来守卫甚严的凤宸宫,此刻竟是岑寂无声。
采苹穿过宽大的院子,跨入正殿,视线从左至右梭巡,将大殿看了个遍,里面一切井然有序,却没有一个人影。
“娘娘,奴婢好怕,你又有身孕,咱们还是回去吧?若是有个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
筱夏颤颤巍巍地紧靠在采苹身边,小手紧紧攥着采苹袖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随着采苹亦步亦趋。
“筱夏,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采苹心急如焚,白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恰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采苹拉着筱夏,慌忙躲到殿柱之后。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尖细嗓音响起:“皇上吩咐,今晚你们找些人去守着龙汜殿,不准娘娘踏出殿门半步,用窈妃与慕容皝祭祀一事,任何人不许对娘娘说起!另外加强宫门守护,以防万一。”
“是”
几名侍卫应声而去。
平福环顾一周,确定无人之后,出了殿门,反身将殿门锁牢,朝禁宫的方向走去。
而与此同时。
皎洁而幽冷的月色下,一队身着黑色软盔甲的骑士,正借着夜色,风驰电掣地前行。为首的男子身躯魁梧,刚毅的俊庞棱角分明,被月色镀上一层银辉,愈发显得他神情冷漠,让人心生畏惧。而他身边,则是一名娇弱的女子,长发飘飘,姣美的面容上沁着焦灼与愤怒,正扬鞭促马。
包了软垫的马蹄,踏在路上,静寂无声,只是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今夜,注定无眠。
采苹和筱夏自殿柱阴影走出,不待采苹开口,筱夏已是一溜烟地跑到殿门口,推了推朱漆大门,可是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指节因用力已经泛白,两扇朱漆大门依然紧紧关阖,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