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是一个约莫二十一二岁的男子,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神情略略有些激动:“你是不是叫安路晓?”
“嗯?”我迷茫的看着他。
他干脆蹲下身来与我平视:“看着你就有几分眼熟,你是安路晓吧!”
“你是……”
“你不会把我忘了吧!我叫蒋诚阳,快点记起来啦!我是你小学时坐旁边的旁边的那一个!”他手舞足蹈,“我记得超级清楚,我们中间夹着一个胖子,天天和你套近乎,我为了你还和他打过一架呢,你忘了?”
我恍然大悟,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个总是看我不顺眼,找我茬的小男孩,我走的时候他还哭哭啼啼的……他叫什么来着,好像就是叫蒋诚阳……
唇角淡淡露出一丝微笑:“嗯,我记得。”
他的眼睛眯起,笑容中带着几分阳光。
蒋诚阳已经大学毕业,正在攻读法学硕士,他来法院只是为了实习,因为他的帮助,我得到了探狱的机会,但是,我只能看,不能靠近,不能和乔熙说话。
我同意了,只要能让我见乔熙一面,我就很满足了。
隔着一道玻璃,我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锁链声,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想哭,泪水憋在眼眶中,心痛得难过。
接着,我看到乔熙被两个警卫押到屋子里,雪白的墙壁,他的脸颊也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乔熙……瘦了……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瘦……
他有好好吃饭吗?有好好照顾自己吗?如果……他愿意,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等他出来……
一直陪着他……一直……
“晓晓!”惊讶得,不可置信的声音。
隔着玻璃,我看到他正怔怔的看着我,仿佛害怕我会消失般,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蓦地挣脱开那两个押着他胳膊的警卫,他一步上前,用力得捶着玻璃!
“晓晓!晓晓!晓晓……”
玻璃在“啪啪”的响着,我看到他的手被震得发红,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我,那样焦急不安,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一样……绝望的……哀伤的低吼:“晓晓……晓晓……”
我感觉泪水在往下涌,我下意识的上前想要靠近他,蒋诚阳却在背后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安路晓,时间到了。”
那一刻,我听到了心死的声音。
头脑发晕……透过玻璃的阳光格外冰凉……那个曾在大大的太阳下向我微笑的少年,那个总是脸红,羞涩的少年,那个我爱的他……
只是一道玻璃而已……却咫尺天涯……
没过几天,蒋诚阳打电话给我:“乔熙死了。”他的声音低沉。
“你骗我。”我怔怔地望着窗前被风吹起的纱帘。
“是真的,他越狱,被警方一枪击毙,尸体已经火化了。”
我“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不想听,也不要听……曾经有人骗我说乔熙死了,但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他没有死……没有死……
但是心,为什么是空的……失去了光明,黑暗一片……
关上窗户,春天的风真的好大,吹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将买来的玫瑰花一片一片撕下,洒在浴缸里,静静的看着它们在水中漂零
知道刀片划过手腕,看着鲜血流出的温暖吗?
殷红的颜色绽放在水中,比玫瑰还要美丽……是罂粟吗?会让人上瘾,看着看着,就会勾起笑意……
一点也不痛……真的。
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终于解脱了……终于,可以幸福……
你知道吗……我在心里一直期盼你会回来……
你回来了……却又走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终究没有死去,当我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坐在我身旁的院长时,有光朦胧了我的视线,我好像看到了妈妈。
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位爽朗的阿姨,姓秦,丈夫在三年前去世,没有儿女。
“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轻生呢?”我住院这些天,她几乎天天来看我,总喜欢唠叨一些家常,顺便数落我几句。
“要不是院里的小孩子去看你,你肯定没命了!”她边削着苹果,边慢道,“你知道吗?那几个小孩都吓哭了,跑回来说什么安姐姐流了好多血,安姐姐快死了……估计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了,都你给害的!”
我苦笑:有这么安慰自杀人士的吗?
但不知为何,随着身体的渐渐恢复,心,也没有当初那么痛了。
“对不起……”看着一滴一滴输入我身体的液体药剂,我微笑,“我会跟他们道歉的……”
“算了吧,只要以后别再那么傻就行了!有什么事想不开的呢?生命只有一次,况且你还在双十年华,错过了多可惜!咱们啊,要学会享受生活!给你。”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我用缠着纱布的手接过,连声道谢。
“不客气。”她擦了擦手,“你啊!先好好找份工作安定了,其他想不开的事就不用去想……”
“阿姨……”我打断她的话,总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您丈夫死的时候,您是怎么挺过来的?”
她愣住了,声音渐渐低下:“就那么挺过来呗!熬熬就过去了……而且,还有这么多孩子陪着我,说什么……都要活着,活着,是一份希望啊……”
空气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安静了……只有医院外的草坪上,传来阵阵无邪的笑声。
“你先躺着,我出去一下。”说着,她站起身,匆匆走出门去。
在她转头的那一瞬,我看到她的眼角,挂着一丝泪痕。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伤心……
坚强一点安路晓……就算强撑着也要活下去,如果你死了,就看不到那些孩子开心的笑靥,听不到他们“安姐姐安姐姐”甜甜的叫声了……
虽然有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
我开始找工作,我开始试图忘记一切。
我没有未来,过一天算一天,就算某天暴死在街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