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您是位千岁爷?”躲在南轻眉身后茶棚角落里打哆嗦的老头,一见那些个往日里耀武扬威的官儿们,竟齐齐给这卖樱桃的少年下跪,还口称千岁,不由激动得腮帮子嗑嗑嗑哆嗦了半天,猛然狗倒猫灶地撅起屁股,砰砰砰在地上嗑起了响头。
“哈,老人家不必多礼,这大热的天的,本殿下在您这茶棚里借了荫凉喝茶,还没说声谢谢呢。”南轻眉急忙命侍卫将那老头自地上扶起来,这才扭头对穆天水等人说了声起身的话。
穆天水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堆了献媚的笑,拱着手恭恭敬敬地道:“下官不知世子殿下驾到,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好说好说,本殿下知道你们近来都忙着赈灾的事,也就没登门打搅,这礼也见了,话也说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打搅本殿下卖樱桃。”眉儿将那顶七品乌纱在手中滴溜溜一转,神色间却有几分不耐烦地意思出来。
“臣等,臣等就是来买殿下的樱桃的。不知道殿下这樱桃如何估价?”穆天水嘴咧了咧,心想这樱桃已经是天价了,可别再涨,再涨,在场的官儿们只怕也要给吓得尿了裤子了。
“哦,原来大人们忙完了公务想着吃樱桃解解渴啊,好说好说,本殿下开初就定了价格,那个无尘,多少钱来着。”眉儿将官帽放在旁边的矮桌上,拿起大碗茶浅浅抿了一口。
“回禀殿下,殿下定下的价格是一百两银子一斤樱桃。”无尘一脸正经,躬身答道。
“啊?还真是一百两银子的价?”穆天水身后的官儿们,原本还不信,此时听到这装腔作势的一问一答,额头上都滴下汗来。
“这样吧,瞧着你们这些日子为赈灾之事也算辛苦,本殿下就给你们打个八折,一百二十两银子一斤,如何?话说如此甘甜的樱桃,一百二十两银子一斤卖给你们,本殿下还真有些舍不得。”
南轻眉眉毛挑了几挑,话儿刚落音,那些个官吏纷纷涌到摊子前掏银子的掏银子,拿银票的拿银票,生恐买的慢了,那位相王世子又说出更混蛋的价格出来。
眉儿笑吟吟在一边看了,将那手中的折扇打开来扇了一扇道:“这天热的,诸位大人也别光顾着买樱桃,这大碗茶可是清凉解暑,不陪本殿下在这茶棚底下喝一碗?”
喝!怎么敢不喝?
那官儿们官袍里抖着樱桃,赶紧往棚子下取了世子爷吩咐人斟好的茶,咕咕往嗓子眼里灌了,抹抹嘴,又将这十两银子一碗的大碗茶的钱付了,这才屁滚尿流地各奔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唯那个失了帽子的年轻人一直低头蹲在茶棚一角,即没有去买樱桃,也没有喝大碗茶,此时竟收了恐慌,就用那么一双胆大包天的目子上上下下偷偷打量着南轻眉。
“看什么看?是没见过卖樱桃的世子,还是没见过像本世子这么帅的人卖樱桃?”
南轻眉见那男子除肤色微黑外,倒生的面目清秀鼻直口方,虽然及不上萧十一郎的英气,上官兆华的帅气,雷破的酷劲,却也算的上是个美男子。只那一双偷偷看人的眼目不太招人待见,竟是含枪含箭般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嘲讽。
娘西皮地你个掉了帽子的七品芝麻官,竟敢用这种眼光看你家世子爷?
眉儿心中有些恼,却又觉得这年轻的官儿与那些阿谀奉承的官们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并不怎么怕自己。因此上没有当即一脚踹过去,而是用了玩笑的口吻,想着试探试探这厮的深浅。
“臣给世子爷请安,臣的确没见过如此卖樱桃的世子,也没见过像世子这般卖樱桃的人。”七品芝麻官说起话来,像嘴里含了山泉水般,叮叮咚咚,抑扬顿挫,竟非常的悦耳好听。
眉儿愣了愣,皱了皱眉,心想这厮长得乌七麻黑的,没想到说起话儿来竟还人模狗样,嗓音比相王还要性感。
“你是以为本世子今天不该来卖这樱桃?”眉儿瞧着这年轻人说话的神色,眼目中射出犀利的光来。
那人觉察到世子的不悦,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臣以为世子既然身为赈灾而来的皇命特使,就该拿出特使的手段来,无论是到乡间体察民情,还是整顿江南官场廉洁之风,臣想都比在这衙门口卖樱桃要来得光明正大。”
“呵呵,小子,你胆子很大么,你就不怕犯了本殿下的逆鳞,本殿下会像捏蚂蚁一样捏死你?”眉儿听这家伙竟然敢明嘲暗讽自己手段不光明,不由呼得一下自凳子上立了起来。
正在收拾摊子清点音量的相府侍卫,见少主脸色不善,顿时也四下里围拢上来,大有将那七品芝麻官给千刀万剐的架势。
“臣以为殿下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要臣的命,殿下虽然外表轻狂,内里却是心地宽厚爱民如子,只是殿下若真心体谅百姓疾苦,就该到乡间走一走,看看真正受灾的江南百姓都在受些什么苦,遭些什么罪。”那年轻人似乎有恃无恐,并不把南轻眉的愤怒当回事,虽跪在地上,却半分卑躬屈膝的奴才像也没有。
“喂,十一郎,本殿下像个好人吗?”眉儿听他心中原来是如此评判自己,不由微微一震,心想人人都道相王世子是个不世的混蛋,怎么还有人以为自己心地宽厚爱民如子呢?
想了想,终究还是笑了,精致美丽的小脸上竟浮起抹羞羞笑意,对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吼了一嗓子。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坐在马车辕上戴着个斗笠,手拿鞭子的汉子才自假眠中清醒过来,听眉儿喊,先自睁开眼目,美型的唇角微微上挑,将手中的鞭子交给一名侍卫,跳下车来,往茶棚子下行了过来。
“世子本来就是个好人。”
淡淡的一句话,淡淡的笑容,眉儿却感觉这家伙似乎有些憋不住想乐,不由将桌子上的大碗茶往萧十一郎手中一塞道:“少来拍我的马屁,快喝,喝完了帮我把那些个折扇字画拿回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