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行过他的面前,不论老幼,都是恭敬行礼,认识詹台凌峰的人,敬的是他探花的才学以及身后背景,不认识詹台凌峰的人,敬的则是他此刻的位置。
在门口,詹台凌峰身边的虎狼之吏早己拉开了布幔,开始挨次搜身,严防学生夹带违禁之物入内。
许是因为过去饱受科考折磨,詹台凌峰啜了一口茶,看着这些扛着被褥马桶吃食,像极了村里长工般的苦命学生们,不由颇为同情地摇了摇头。
正心中喟叹间,就见礼部门前不远浩浩荡荡行来一对人马,人马中间更有一驾华丽的马车行驶其中。詹台凌峰见那一队人马直冲着大门而来,正要派人问讯,一站起来,立马认出,那被众星捧月般围在最前的竟然是南轻眉。
此时他早就知道这位从前所谓的相王世子,乃是当今太女殿下。
一见这位神人来临,急忙自大门前高台上抖擞着官袍迎了上去。见南轻眉一身软甲,头上仅用玉冠束发,并未穿太女诰服,猜测又是微服私访,于是用众同僚听不到的声音小声上前问候道:
“下臣詹台凌峰见过太女殿下!”
“呵呵,想不到詹台探花在这里忙着呢。”
娘地,怎么没把这黑小子一起给发配边关去?
眉儿因为萧十一郎与上官兆华被那位便宜爹发配漠北,一直心中隐存不满,见这不怎么讨喜的黑小子竟然还呆在京城,且呆得油头粉面似乎比从前白净些了,不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了过去。
詹台凌峰被南轻眉一瞪,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正尴尬着,旁边马车一停,高放身穿蟒袍从中走出。院前的官员一见,顿时纷纷上前见礼。独独不认得那位太女殿下真容,见詹台凌峰曲意逢迎,加上又是与高王爷一同来的,只当是皇家贵胄公子,并未放在心上。
“下官拜见高王爷!”
詹台凌峰一拱手,与高王爷见过礼后,心中还道朝廷忽然越发重视科考。
这秋闱只是初试,一百名以上的拨为举子。只有待明年春上,这些举子再行比试,前十名的才会受到皇帝陛下的亲自测试,俗称殿试。然后才能决出状元榜眼探花等名次。
眉儿还是头次这么近距离的看那些进入考场的学生,正看得稀奇,忽然看见一个被检查完后的学生正准备入院,眼白一翻,喊道:“等等!”
院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有些畏怯地投向了这位神秘公子,不知道那位学生有些什么问题。
南轻眉看了那个扛着一团烂被褥的学生两眼,忽然问道:“查过了吗?”
詹台凌峰急忙上前报道:“禀殿下,已查过了,并无异样。”
那位被喊住的学生抬头挺胸立在那里,虽不敢正视太女殿下,却面色平静,并无一丝慌乱。
眉儿微微皱眉,再问道:“脱了衣服查的?”
身边的官员看见院门口堵的人越来越多,不免有些着急,再过半个时辰,宫中的御令就要来了,如果以这个速度,生员们极难完全放进去。
正此时,詹台凌峰忽然也察觉了什么,从南轻眉身边越了过去,走到那位一脸平静的学生旁边,打量了他两眼,忽然微微一笑,附到他耳边说道:“殿下已经知道你的衣服有问题。”
他说话的声音极小,所以只有那位学生听到了,那位学生在初秋微凉的天气里,竟然额上瞬间冒了些汗出来!
这位学生姓张名有芝,全然不知道那位以做尽混账事而名噪天下的太女殿下是如何发现自己的秘密,在詹台凌峰静静的目光下,不免有些要崩溃的倾向。
见这学生即将崩溃的表情,詹台凌峰的同情心顿时泛滥起来,忽然压低声音微笑说道:“你进去吧,如果此时说穿了,你十年功夫白废,但是记住,这两日考院之中,你不要让我发现你用了你的衣服。”
张有芝顿时惊喜交加,后怕难止,哭丧着脸说道:“谢大人成全。”
生怕这位两只眼睛像老鹰一样的年轻居中郎再次反悔,把破烂的被褥一扛,掩面就冲进了考院之中,心里拿定主意,这两日里断断然不能将身上衣服拆开去看里面的夹层。
“他是你亲戚?”南轻眉坐在院门前大树底下的太师椅上饮了口茶,见一众官员都与高王爷说些科考事项对自己并不注意,不由对着詹台凌峰晒然一笑。
“不是。”詹台忽然感觉天气有些热,不由抬头透过树杪望了一眼头顶上的长天,太阳不过一竿子高,并不怎么热,可自己的后背怎么有湿透的感觉?
“是你老乡?”南轻眉手指轻轻在楠木桌子上翘了翘。
礼部的茶显然是陈茶,喝起来苦涩味比宫里的重,茶味重,可当着若干官员的面又不好将喝进嘴的茶轻易给吐出来,只好很费劲地咽了下去。
所以太女殿下的表情在詹台凌峰看来便很是不怎么愉快,詹台凌峰急忙双膝着地跪了下去,摇头解释道:“臣只是觉得这学子十年寒窗苦读才换来今朝入试的资格,若轻易就将他拒之门外,未免有些可怜。”
“呵呵,你倒是好心。只是,你得给我看好了,若是考出来的举子都是文抄公,小心本殿下治你一个徇私舞弊之罪。”
“臣已警告过他,看他相貌倒是个老实忠厚之人,此番得以进去定然不会做出抄袭的勾当来。”
“算了,你起来吧。只要别太过分就好,毕竟会试只是粗选,真正有学问的人也不屑于抄袭。”南轻眉摆摆手,见高放随着一众官员径直往考场中走去,只当这位王爷真是要巡检考场纪律,便懒懒地依旧坐在大树下,喝那不怎么好喝的破茶静等。
也许是为了严肃考场纪律,也许是为了让太女殿下知道自己是个很严肃的人,紧接着。詹台凌峰又警告了几个妄图想夹带小抄入考院的穷学生,渐渐的,围在他身边的吏员们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很是惊讶于詹台大人的眼力与判断。但也有些隐隐着急,时间上怕有些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