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褪去了农装,露出一身黑衣来,那袖上顿时显出一条腾腾火龙,若说这不是那名满江湖、声震朝野的隐吾卫,却还能是谁?!
眼见不对,宁恒拔腿便逃,他奋力乱奔,也不分什么东南西北,心中只有一个跑字,只要跑脱这群虎狼之师,如何都是好的!众黑衣人见了状,立时合围了过来,群人训练有素,奔若脱兔,须臾便已追了上去。
“疯子疯子!救我!疯子!”
宁恒踉跄乱跑,悲腔不住大喊疯子,但这会儿疯子已然奔远,又怎听得呼救?山路曲奇,险道狭隘,来人将要追了上,宁恒慌不择路,他跑着跑,忽的腿下泥石一松,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猛的跌倒,顿时滚下险坡去了。
那坡奇险,下方河水奔腾,坠下便只有一个死字。宁恒啊啊大叫不停,他双手乱舞,磕磕碰碰间拽住了一颗树藤,那却藤受力不住,被带着直直坠了两丈,跟着猛一摆荡,这才渐缓了下来。
宁恒身悬半空,惊魂上望,只见追兵已然赶到。群人放落绳索,纷纷往此处爬了过来。此时隐吾卫近在咫尺,前有豺狼,后有地狱,那树藤又锋利如刀,割得双手不停渗血。生死一线,宁恒不禁加力握紧手中藤来,谁料方一用劲,那藤曼却受不住力,一阵啪啪声中,便如流星一般,直直坠了下去。
河水滔滔奔腾,猛的扑通一声巨响,宁恒坠了下来。大浪冰凉如刃,身如万斤打,他双手乱舞,不断挣扎,只想定住身形,可那水势重若千斤,依旧无情的将他卷了走。
随浪一路奔腾,宁恒顺流看去,只见前方赫然竖着一块巨石,此时水势匆匆,那石却好生稳固,若撞了上去,还不得成肉桨了么?他奋力侧身,努力避让,可这般凶水猛浪,却让他怎样奈何?须臾间,那巨石已然撞来。
水流裹着宁恒擦石而过,一阵剧痛传上肩头,撕裂般的痛感袭来,宁恒却若没了知觉般,兀自瞪大了眼,直呆呆盯着前方。
前方一群乱藤横来入眼,那藤身布满乱刺,扎上当是惨不忍睹。而乱藤下周,猛的一个大水漩涡,漩涡狂暴乱卷,涌入必死无疑。
此刻宁恒已是无力挣扎,他瞪大了眼,只是束手待那无常前来摄魂。水势很快,直将他冲了过去,那漩涡周边波浪猛的将他卷了个弯,跟着忽然一滞,却是上方刺藤将他衣服勾了起来。
衣服啪的一声顿时断了,也是求生使然,将卷入漩涡之际,宁恒却拼命抓住了那群树藤。藤上布满刺头,双手握上顿时流血如住,此时水力千斤,手臂却要撕裂一般。他脑中一片空白,也没了痛楚知觉,只是不停往上猛爬。
反复间终于脱出了水,宁恒却已是奄奄一息,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纵身滚向路岸。那岸边长草纷纷,湿人滚过,乱草全被压折了腰,待没了人影,群草却又昂首挺了起来。
脑中空空如也,四肢瘫软无力,全身上下都像散了架,眼袋也不住下垂,他努力睁了睁眼,却是渐渐昏了过去。
迷迷蒙蒙间,外头传来一阵靴踏乱石声,有人来了么?宁恒顿时惊醒了,跟着下意识抓紧了腰间长剑,戒备起来。
那声响轻轻悄悄,正沿岸而来,他走几步,便停一会,又走几步,又停一会,走走停停间便行至了这片丛前。
那人止住了脚步,跟着用长剑往草中捅了捅,他咦了一声,像觉得有什么古怪般,又向前走了一步。长剑来回扫动,宁恒屏气凝神,不敢出声,手中却死死握紧了剑,只待有异,便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那人兀自不觉,又继续前走一步,宁恒直是冷汗直流。便在此时,只听远处传来急唤声道:“宗师兄,宗师兄!”跟着一阵步伐声重踏踏的奔来,那人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原来你在这啊!温师兄找你呢!”
抖见此人,被唤宗师兄那人一把止住了手中长剑,疑惑道:“怎的,二爷来了么?”来人喘道:“二爷待会儿便来!温师兄说人犯逃下山去了,朝廷已派兵围山,让你过去一趟。”
那宗师兄闻言,却哼了一声,跟着肃然道:“二爷又给庞老滑头给拖住了吧?呵,那群饭桶,我就晓得!”来人听得言语,只是支支吾吾道:“二爷吩咐,不许擅自议论当朝中人……何况庞太师……”
那人怯怯懦懦,越说越小,最后竟没了声。宁恒暗暗心惊,虽说自身也是在逃之人,可一落魄废人,有何作用?这会朝廷却动用庞隐两大势力出马,实在匪夷所思。
莫非,是要抓那疯子么?
想到此处,宁恒不住一个寒颤,也不知那疯子所犯何事……却怎至当朝两大势力合围……不过疯子身怀绝技,连夏兴衍这怪物都奈何不了他,恐怕此时也该逃出山去了吧?
“唉……”宁恒心中叹了口气,外头那宗师兄却也一同叹了一声,跟着那人低沉道:“行了,这便走吧!”只听刷的一声长剑入鞘,跟着一阵靴子声响,二人已然抬步行去。
步声越行越远,渐渐便没了声。宁恒松开了手中长剑,不住瘫软地上。脱虚间,手头却一阵钻痛传来。他忙看去,只见双手十来条野刺穿入皮肉,正出血不止,很是怖人,再不包扎恐怕得废了这双手。
宁恒见着,不禁脸上变色,当下取来剑鞘,从鞘旁抽出把小刀。他咬紧了牙关,用刀往刺挑去,皮肉一阵翻滚。
闷哼间,藤刺也一根一根的挑了出来。双手血流不止,宁恒扯了快衣布,忍痛给裹了上,这才松了口气。他紧闭双眼,沉静好一会,待得痛感退去,这才缓缓睁眼来。
此地不宜久留,眼下朝廷围山,大道是出不去了,现下只能往山上行去,再寻个偏荒小道,由后山逃去。去处想毕,宁恒当即站了起来。猛一起身,肩上却一阵剧痛传来,直疼的他撕心裂肺。
“难道就此废了么?”拜那巨石所赐,见得左肩耷拉一边,宁恒不住悲道,他心下惆怅,“还是先上山再说吧……唉……”跟着他叹了口气,当下拨开乱草,便寻路而去。
杂草之外,水声沸腾,山势广阔,宁公子行了出来,顿时没了方向感。他寻了块高处,爬上看路。此时日头偏西,将近傍晚,前方河水滚滚,顺着那阔水看下,一路奔腾,真是好生壮阔!那阔水汹涌处,一个大漩涡更是惊险不已。
眼见漩涡,宁恒心有余悸,忙回眼沿着阔河向上看去,只见河水两旁道路曲奇古怪,但却似直通山巅,想来此处当是上山捷径。
路已寻得,宁恒当即爬下高处,他抖擞了一番精神,跟着行上路来。便在此时,却听对岸传来几声暗哨,他心下奇怪,忙眼看去,却见对岸三三两两正站着几人,群人身着黑衣,手指对岸,口中不住吹哨!
宁恒心脏顿时咯噔一下,不禁双腿发软,他稳住了身形,忙拔腿朝山头奔去,对岸群人却也隔岸前奔。奔了一阵,随着对方不住吹哨,这边岸头却也应起了哨声,跟着后头远处也跃出几个黑衣人来。
沿水一路狂奔,此时宁恒负伤在在身,跑来跌跌撞撞,那湘黑衣人却训练有素,转眼便要追至身后。宁恒见了却吓得的更快了,他气喘吁吁,双腿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一般。
如此奔了一阵,只闻前方水声大作,方一抬头,但见眼前瀑布横飞,却已到了这河瀑上流源头,这正是方才与夏兴衍激战之处。宁恒见着心下不禁一喜,他拼了命的跑过了瀑布,绕过了山弯,跟着忽然脚下一滑,直倒在了地上。
宁恒倒身地上,大气直喘,却不心慌,只是缓缓爬起了身,忙不迭的往前行去。正行间,只听后方传来一阵跌宕叫声,群人果然纷纷倒地。
“不愧静心道……”宁恒心下暗忖,也不知是哪位前辈所造。他足下不缓,一路行去,有了先前经验,却是安步当车,须臾间便已过了道来。
总算躲过一阵了……
此时道上群人离此处还有十来丈远,当能拖上些时光,宁恒舒了口气,便要往后山寻去。
正转身间,却见黑衣群人纷纷让了条道,跟着恭敬道:“二爷!”话音方落,只见那道中飘来一人,来人文儒打扮,由远而近,脚尖轻掂乱石,竟似踏平地般奔将过来!
宁恒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忙往后山逃去,后头那人来速极快,好似驾马奔腾,须臾便跨过了石道,跟着他几个纵跃飞来,便直直横挡宁恒去路。
前人武功高强,怕不在疯子之下,后头人多势众,群狼将至,宁恒慌不择路,当即直往一旁瘦道奔去。他连滚带爬奔了上来,只见跟前一块巨石屹立,上方赫然写着“亡命岗”三字!
“天地之大,我宁氏果然该绝于此么!”
抖见此碑,宁恒全身一颤,不禁悲从中来。此时后方群人已然赶来,他回过了头,冷眼扫视这群朝廷鹰爪,心中竟是一阵莫名坦荡。
他笑了一声,忽的又咬紧牙关,猛的发足奔至崖边,不等众人反应,已然纵身一跳,直往万丈深渊坠去。
坠落间,上方猛的飞来一影,却半空擒住了他,跟着那影往山边陡峭处借力一掂,又飞了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