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那几个官员纵使是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对。他们平日都是前呼后拥,凡事有仆役护卫代劳,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心惊胆战地步步后退,腿肚子直打哆嗦。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往日打交道时那些尚算恭谨的吐蕃人,被逼急了竟会如此可怕。
看到这一幕,程处墨一手按着剑柄,心中却冒上了无数念头。钦陵西归还只是小事,怕只怕吐蕃趁这个时候动手,要知道,吐谷浑能够芶延残喘到今天,不过是因为吐蕃内斗无暇他顾,倘若吐蕃这时候出兵吐谷浑,只怕吐谷浑就必定要灭国了。
不一会儿,暗卫把里头搜了一个遍,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而钦陵房间中也是空无一物。情知此人多半已经西逃,谢扬心头愤恨大起,猛地抽出剑往一张案桌上没头没脑地砍了一刀,待到那案桌一分两半,他方才清醒了过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发觉外头已经打成一团,程处墨护着那几个官员,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十几名暗卫闻声后退,而那些吐蕃侍从也在头领的指挥下退后,面上犹自带着警惕之色。这时候,程处墨方才上前几步,面上挂着讥诮的冷笑。
“看来,噶尔钦陵是不告而走,连你们这些随从都顾不上了!我就不明白,他要走大可光明正大地向天皇陛下提出,如此鬼鬼樂樂偷鸡摸狗,丝毫不顾大唐当初待他的高官厚爵,难不成吐蕃人便是如此忘恩负义的德行么?还是说,他只不过当你们如同猪狗?!”
“哼!什么忘恩负义,大论病情危重,你们却不肯放主人西归,明明是你们唐人最狡诈不过!”出口辩解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深棕色的面庞此时更涨得通红,“我们是主人的奴仆,主人就是丢下我们也是应该的!”
“到了大唐这么久,这汉话说得倒流利!”程处墨注意到谢扬已经出现在了对面的墙头上,只要出手,那首领必定手到擒来。心定之下,他这口气更多了几分嘲讽,“你们的主人对天皇陛下说过他父亲病情危重吗?似乎没有吧?这既然不提,他怎么知道天皇陛下不会送他回去?你要尽忠大可现在就死,至于其他人……”
程处墨骤然提高了声音:“谁能告诉本官噶尔钦陵走了多久,赏钱五百贯!”
那头领正要呵斥,忽然感到后脑一痛,竟是不由自主地仆倒在地,一下子晕厥了过去。这时候,谢扬方才从高墙上飘然落地,手中仍然扣着几枚石子,面上满是冷色。
“谁若是告诉我噶尔钦陵走的是哪条路,再加赏钱一千贯!”立在高处,谢扬的声音更增三分力度,整个人亦是前行了三步,“一千五百贯足以在长安郊外买一座宅子买几亩田地,再买一些奴仆,日后自可吃穿不愁,何苦再当人家的奴隶,做牛做马?否则,就是你们想死,我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终于传来了一个犹豫的声音:“将军……将军可能说话算话?”
此话一出,众吐蕃卫士顿时一愣,待看到是不远处的一个吐蕃少年时,当下便有人怒吼了一声:“贡嘎,你疯了么?”
程处墨一声令下,众暗卫顿时上前把那群吐蕃卫士全部围住,谢扬则上前把那个名叫贡嘎的吐蕃少年拉了过来。在谢扬冰冷迫人的目光逼视下,他死命咬着嘴唇,最后终于迸出了一句话:“主人今儿个一大早才出发,只要追,应该能追上!”
他这话更激起了几个吐蕃卫士的愤怒:“贡嘎,你居然敢背叛主人!”
贡嘎忽然挺直了腰板,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刻骨铭心的仇恨:“若不是噶尔家族灭了我全族,我怎么会是奴隶!我不想一辈子当奴隶,绝不!”
“好!好样的!只要你给本将军带路,无论是否追得上钦陵,本将军都会给你一份前程,让你和你的子孙永远摆脱努力的命运!”
谢扬瞧着眼前这个叫着贡嘎的吐蕃少年,瘦小的身子迸发出来的反抗力量,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回头对程处墨道:“请程大人去面圣奏报此事如何?”
程处墨点了点头,刚要问谢扬能否与他一起进宫面圣,禀明情况,却见谢扬叫了那名叫着贡嘎的吐蕃少年,匆匆往驿馆大门赶去。
“大将军!你要到哪里去?”
程处墨脸色一变,急忙追着问了一声。
“麻烦程将军去万年县衙顺便将公主殿下接回宫去!我去追钦陵……”
谢扬扔下这句话,便与那少年一人一匹马,直奔城门而去。
这位左羽林大将军可是钦定的驸马爷,程处墨一见对方直接去追钦陵,怕发生不测,急忙吩咐几个暗卫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放亮,估摸着宫门差不多也到了开启的时候,程处墨安排好人手把剩下的吐蕃侍卫暂时押解在驿馆内一处厢房中,便匆匆赶往蓬莱宫。
李大帝与武后亦被昨夜的那场大火惊醒,当得知是女儿所在的修德坊失火时,李大帝差点给惊得晕过去。幸而武后镇定,连忙派人去探听实情,这才知道宝贝女儿昨天夜里未在修德坊。原本担心李令月的去处,当闻知那位准驸马也未回修德坊时,武后心中顿时如吃了定心丸。有那位女婿保护,宝贝女儿铁定无恙。
二圣洗刷完毕,正在蓬莱殿内说着话,准备用早膳,就听内侍来报,说皇家暗卫统领程处墨宫门外求见。
“嗯,定是回报昨天夜里的事情,让他进来吧。”李大帝顾不上用膳,急忙吩咐王福顺赶紧将人带进来。
程处墨一边随着王福顺往宫里走,一边请王福顺派人去万年令将太平公主接进宫里来。一听公主殿下昨天遇刺,王福顺差点给吓得一屁股蹲地上,急忙吩咐了几个宫内得力的太监,调拨大内侍卫去万年县衙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