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正因为程伯虎与李敬业的身份而为难,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这面虽然是上官宰相家的,但比起那俩刺头估计要容易对付的多。
也不敢动用刑具,只客气地说请公子小姐到万年县衙喝茶问话。
李弘一路上没摆什么架子,进了万年县衙,与被打得猪头一样的武三思各居大堂一侧。
方达见有差役给武三思找了把椅子就座,也不管什么万年令不万年令,也给自家主子找了把椅子来。
万年令韩世杰一听有人打了武后的亲戚,赶紧穿了官服从后衙出来升堂问案。
一进大堂,见原告被告一左一右坐在那里,不由头疼地挠了挠头。
俗话说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
所谓的附廓,说的就是在知府衙门所在地担任知县。
由这一层来看,韩世杰前世简直比恶贯满盈还要倒霉,小小一个万年令,这满长安城随便拎一个官员出来也比他大上许多。看如今堂上这两位的架势,只怕又是自己这个小小万年令不敢招惹的主。
万年令韩世杰硬着头皮往上一坐,刚要开口问话,旁边的师爷急忙小声提点。
被打的那位乃是武后的侄儿武三思,打人的据说与当朝上官宰相有着不可忽视的亲缘关系。
韩世杰一听两边都后台硬实,不由干笑着咧了咧嘴,正想拿起惊堂木以震官威,左边坐着的那位年轻人却在这个时候神色冷肃地睥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顿让那准备发作的万年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由心中嘀咕,这胆大包天打了皇亲国戚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年轻人身上何以会有不怒而威的王者霸气?而且怎么就有那么种似乎在那里见过的感觉呢?
韩世杰心中忐忑,也不敢再震什么官威,慌忙假装客气地立起身对着李弘拱了拱手,笑着问道:“敢问公子与上官宰相是何关系?”
李弘见这韩世杰也是个机灵的主,收回眼中肃杀之气,略略低头沉思了一下,淡淡道:“上官宰相是在下恩师。”
话说李令月从一进万年县衙,就拉着上官婉儿的手开始四处溜达以参观大唐第一县衙。
从喊冤鼓到衙役手中的烧火棍,从烧火棍到县太爷问案用的惊堂木,都颇为认真仔细地研究了一番。
一边看,俩丫头还针对衙役的帽子制服等等的颜色式样发表了不同的个人感观,顺便还试验性地拿起惊堂木在公案上敲了敲,以听听能有多大的响儿。
万年令韩世杰上任十几年来还是第一遭遇上这样古怪的事情,想翻脸吧,听说其中一位还是相府小千金,自己得罪不起那个人,不翻脸吧,这俩孩子也太目无王法了!竟然拿着朝廷衙门当过家家的游乐场!
“嗯,这个,敢问哪一位是上官小姐?”
问完大人,咱接着问小孩。
韩世杰一边问,一边还得往后帮人家拖椅子,因为妨碍了两位小祖宗来回行走体验生活。
“啪!”李令月惊堂木一拍,嘴中“嘟!”了一声,紧跟着指了指上官婉儿对韩世杰道:“她是。”
“那你又是哪家的千金啊?”
猜错了?原本韩世杰以为那个满不在乎到处乱蹿的主才是上官宰相家的千金,没想到,竟然不是。
韩世杰有种感觉,那上官婉儿虽然身份尊贵,而这位拿着惊堂木的小祖宗似乎比上官婉儿身份还要尊贵,不要说自始自终上官婉儿那双灵活的眼睛都在看着她来行事,那种天然流露出的颐指气使的贵人之气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养成。
“我啊,我是李家的。”李令月放下惊堂木,一边爬到桌子上扒拉着箭牌筒,一边随意答着话。
“李家?啊?李家……”
这个这个,不会是……韩世杰再一想先前那位说上官宰相是其恩师,猛然想到上官相公如今只在东宫崇文馆任教,难道难道……
冷汗猛然自额头上冒了出来,韩世杰再不敢在上面坐着,一边尴尬地陪着笑脸一边将身子往下方挪。
他虽然没有近距离瞧见过太子,可作为万年令,朝廷上有些重大活动他也是能够去凑凑热闹地,对那几位贵人也远远怀着敬仰的心情观瞻过。
怪不得一见面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怪不得小丫头根本不把这衙门公堂当回事,他可是听内部消息说,此番天皇天后东去洛阳,宫中不但留下了太子监国,还留下了年仅六岁的太平公主。
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娃儿八成就是传说中的小公主哇。
韩世杰有这个眼力看出对面这几个人的不简单,武三思却猪油蒙了心,哼啊哈啊的叫唤着,听韩世杰半天没问到重点上,不由拍着椅子扶手怒声斥问道:“韩世杰!你是怎么办案的?不想干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向皇后娘娘参一本啊?”
“那个武公子,本官这不是正在问着吗?”
韩世杰偷偷瞟了一眼端坐在左首的那位,不知道是该上前跪拜还是继续装着不认识,见武三思发怒,不由有些委屈。
话说你武三思惹谁不好,怎么敢跟当朝太子和太平公主叫板?
“这案子还用问?没见本少爷被人打成这样?”武三思简直有暴走的感觉,就算对方有宰相撑腰,自己还有皇后娘娘撑腰呢,这韩世杰今天怎么这么不上道?
是啊,这案子是不用问,问题是打人的似乎不是什么人敢招惹得。
可既然有人要玩微服私访的游戏,自己这个父母官好歹也得撑出点父母官的样子。韩世杰鼓了鼓勇气再鼓了鼓勇气,还是不敢问堂上坐着的那位尊贵少年,而是掉头和颜悦色地问太平公主:“为何要打人啊?”
“他冒充皇后娘娘的亲戚,当然该打!”李令月咻地一声将一只木牌令箭对着武三思抛下堂去,言辞间理直气壮,险些将武三思给气得憋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