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片铺着黄沙的场地上,六七个身穿胡服箭袖的少女正骑着高头大马,手握鞠杖,追赶着一个鞠球,在场内纵横驰聘。
一个头梳垂髫髻,身穿白色襦衣,下着鹅黄色长裙的八九岁女童,正披着件银灰色斗篷,不畏寒冷站在武场正北的高台上,为两只球队作裁判。
这女童站在高处纵观全场,最先看到远远走来的太平公主李令月,不由双目一亮,欢呼着跑下高台迎了上去。
“公主公主,你可是来了,大伙儿正盼着你呢!”
“咦?婉儿,什么时候组建的球队?”李令月好奇地往场内望去。
“下个月不是要比赛了吗,弘文馆有球队参赛,秦雪青和尉迟燕便商量着组建了一支球队,正等着你这个队长参加训练呢。”上官婉儿兴奋地指了指正在场地上驰聘的秦雪青等人。
要问时下长安城最流行什么,便是斗鸡,摔跤,打马球。
前两者是时下贵族少年当中最风靡一时的游戏,至于最后一种的要求最高。要打好马球,要有好马,要有好鞠杖,但是,最最重要的却是参加比赛的人自己要有一手好马术,外加一手好技术。
李令月马术不错,可对鞠球却是一窍不通。听婉儿将她称为队长,不由连连摇头摆手道:“对马球我可是门外汉,这个队长可当不了。”
场上的秦雪青等人听说太平公主过来了,不由齐齐勒住马缰停止了争抢,下马跑过来。
刚好听到李令月拒绝当队长的话,性格直爽的秦雪青立马道:“公主你可不能推辞,你骑术好,力气大,等掌握了击球要领,一定会成为球场上最悍勇的前锋。再说弘文馆那面是沛王领队,咱们清华阁从气势上可不能输给他们。”
“弘文馆是六哥领队?哈,好,反正还有一个月才正式比赛,我就勉为其难上场练练。只是,我没有好的球杖啊。”
李令月一听说沛王李贤也参加,顿时蠢蠢欲动。可一想着若去大内仓库中寻找球杖势必要惊动武后与李大帝,那样将来的异军突起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不由皱了皱眉,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李若云李怡宁姐妹俩一听公主缺少好的球杖,赶紧毛遂自荐道:“公主殿下,我家仓库里就有很多球杖,若公主不嫌弃,尽可以过去挑一挑。”
当李令月跟着两人打开李家仓库的门时,跟随着同来的秦雪青尉迟燕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球自吐蕃传入中原,时下最为风靡,宫中每年都有好几场马球友谊赛。当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结果就是,吐蕃的马球高手几乎次次都横扫中原群英,看得英国公次次火冒三丈,却因为如今年纪大身份重不能下场,因此极为鼓励小一辈练习打马球,所以李家仓库中的马球球杖等物之多,简直都可以开一个专门的展览。
仓库里各式各样的鞠杖足足有上百根,从朴实的到花纹华丽的,各种长短尺寸的应有尽有。
李若云看到李令月众人吃惊的模样,不由连忙解释道:“爷爷当年也打过马球,那时入京述职陪太宗皇帝打马球之后,时不时会赏赐鞠杖,这些东西很多就是那时候来的。不过,也有很多是大哥他们弄来的。”
李若云口中的大哥当然就是李敬业。
李令月也不答话,上前随便拿起一根掂量了一下,然后又从旁边捡起了一个鞠球,抛了两下更是暗地咂舌。这马球可不像皮球,中间是空心的,轻飘飘不说更是难以控制方向。
不练出个人马如一如臂使指地控制坐骑,想着挥舞着球杖与人争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马球第一要务必要练习骑术。
这一关李令月基本没问题。马球的要诀便是胆大心细。李令月取了满意的球杖,便与众女就势在李家演武场上操练了一番,一直厮杀到日当正午,众人方才停了下来。
“走,请你们大伙出去吃饭去!”作为女子球队的队长,李令月很是豪迈地一挥手。当初原本准备收买地皮建女子学校的钱,如今既然暂时无了用武之地,不妨带着众女挥霍挥霍,反正钱是人赚的,做为一国之公主怎么可能少了钱花。
“公主,听我哥说安康楼旁边又新起了一座楼,叫胡月楼,楼里饭菜质量比安康楼还要好,而且最近还有相扑表演,我们去那里如何?”卢国公程咬金的孙女程伯虎之妹程娇娇提议道。
“好,不过我们最好扮着男子去,省得跟上次一样让人堵在门前。”李令月接过府上丫环递上来的湿巾擦了擦脸上的尘沙道。
显然上次的吃鳖经历,让这小丫头很是刻骨铭心。可不想连门都没捞着进,光看人家酒楼老板哭鼻子抹眼泪。
李府别的没有,后生小子一大堆,自然也就不缺少任何年龄的男子服装。
李令月挑了一套白底紫色绣竹叶的圆领箭袖袍子,依然用紫玉冠束发,往马上一骑,俨然就是一贵家公子哥儿。
假哥儿正当少年,打马呼啸过长安。
几个人正庆幸异装后能顺利进了胡月楼,随着小二引导上了二楼方才发现,这酒楼里竟然公然有女客在座。
两个身形彪悍的武士,正在楼下高台上表演着相扑。
其中一个看着是中原人,而另一个则明显是深目勾鼻的胡人,大冷的天,两个人俱是光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旁边围观的客人与其说是在关注着比斗结果,还不如说在关注着这场赛事后的赌注,更有好事者在下面的散坐上起劲地大声数数,甚至有人在那里整整齐齐地拍巴掌。
“十五,十六,十七……”
随着最后一声十八出口,只听扑通一声,台子扬起一阵烟尘,下头穿着黑色裤子的中原大汉便被狠狠摔倒在地,跌得半天没能从台子上爬起来。
周围的人群顿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都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