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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淡绿

光阴似箭,转眼间,莺飞燕舞,桃红柳绿。天气初暖,太湖已荡起了涟漪。

柳树发了嫩芽,垂下来飘在太湖水面上。鱼儿游过来,在嫩芽边围绕着嬉戏。最是一年春好处呵!

湖畔游人多了起来,赏花,赏水。只在这几天,临安柳絮纷飞,如盘旋着上升与坠落的蝴蝶。

太阳懒洋洋地趴在天上,照射出的光让每个人心里很暖。鸟儿也出了窝,在太阳的轻抚下叽叽喳喳。有时盘旋着总是两只一对缓缓向远方飞去,飞去的地方,正是太阳的方向。

那是比翼鸟。

湖畔走来一个绿色裙子的女孩,她的裙子比湖水还要碧绿,仿佛就是湖水染的。脸白白净净,满脸都是微笑着,那微笑好迷人。

“哥,你看小鸟好幸福啊!”女孩说。

“是啊。”旁边的男子回应到。那男子英俊潇洒,眉毛似剑,嘴唇如月。看装扮又是习武之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角上纹了一只蝴蝶。风一吹,蝴蝶随着披风翩翩起舞。背上背了一把长剑,剑身有白色,像月光,有蓝色,像江水。

他们幸福地走着,突然,天上飞来一群黑色的东西,所过之处,那些可爱的比翼鸟都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

那不是什么鸟,那是毒镖。人群突然拥挤着尖叫着逃避,哭天喊地。转眼间场面已经没有人啦。

那些毒镖无论怎样旋转着,最后竟然协同一致地朝着黑色蝴蝶披风的男子飞来。

那男子不慌不忙,旋转着飞起来,双手张开,长剑在背后直挺地竖着,飞过太湖,脚轻轻地点了几下湖水,猛踩一脚,飞上了岸。

太湖中波光粼粼。

四面八方又飞来一群蒙面人,他们无一例外地胳膊上纹了红色弯月。

夏花,看哥哥怎么教训他们。

嗯,星辰大哥要小心呢。

男子从背上拔出剑来,速度快地人眼根本看不到,只有勉勉强强的幻影在蒙面人周围穿梭着,然后瞬间回到了女孩身边。

三,二,一。

蒙面人纷纷倒在地上,脖子上留有淡淡的血痕。

女孩说,星辰大哥好厉害的样子。男子说,还是师父教的好。

师父…………

哦,师父。

突然,两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眼睛红红的,仿佛提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你说,师父现在去了哪呢?

不知道。或许他已经找到了信中说的那处风景,和那个人。

他们又沉默了,太湖湖畔柳絮纷飞。

找了一家客栈,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先坐下叫点菜填饱肚子。客栈中人山人海,他们叫喊着小二上菜,小二上酒。

声音很大,看似有塞外的刀客。

男子抬头看了看客栈门牌。

乐逍遥。

他们把剑与包裹都放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女孩说,看看师父留下的信吧,男子打开包裹,拿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纸。

那上面的笔记,他们再熟悉不过。

星辰,夏花。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你们已经在离开的路上了。祝,珍重,莫忘。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只是我把一生所学已经传给了你们,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在临安呆了好多年了,也该出外面走走了。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下棋时的谈话吗?

你说酒好香,问我什么名字。我说是无名。

你问无名是酒的名字吗?我说,酒无名,故事却有。有一个傻子,他喜欢剑胜过自己的生命。还因为剑,失去了一个深深爱着的人,永远失去了。

那个傻子是我,那个傻子深深爱着的女人叫风玫。

这个故事很长,要从五十年前说起了。不要嫌师父话多,呵呵,人老了,自然就话多了。

五十年前,我们同在漫天枫叶的枫华山。我们是师兄妹,属枫华门第三代弟子。她总是叫我秋师兄,声音很美,我的心都被融化了。

枫华山的枫叶一到秋天就像火一样红,甚至比火还要红。我们经常走在漫天的枫叶里,秋日的阳光透过枫叶林在我们身上跳动,那时我们很幸福。

那时,我们很幸福…………

“秋若水,你可知罪!”

“弟子不知何罪之有,请师父明示!”

枫华山,秋叶如火。枫华门的正殿传来大声训斥声。群山笼罩下的枫华门头顶青天明日,风云无数次地流过,那是正殿。

枫华门,因剑法风流飘逸,又极具威力,所以在江湖中已有一席之地。与流月派,千水派共称为江湖三大君子派。

正殿之上,坐着一个老者。老态龙钟地坐在那里的椅子上。下面跪着一名男子,看似是徒弟。

那徒弟就是秋若水。

半月前,因山下发生瘟疫,老者派秋若水下山寻找些水源来救急。

秋若水,枫华门第三代大弟子,未来的枫华门掌门。个子高挑,脸庞英俊,论剑术论人品,都是个顶个的万里挑一。所以,枫华门有很多女孩暗恋着他。

但很多人都知道,他与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恋爱了。她叫风玫,羞羞涩涩的,有些内向和自卑,剑术也很弱,因为秋若水的缘故,她有些开朗起来,但仍然内向。

依然有很多女孩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自己这么优秀,却不如一个平平庸庸的女孩。所以当他们走在一起时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次下山,秋若水自然要带上他的公主风玫。

但是,出事就在风玫身上了。那时,他们一起下山,居住在一家客栈里面。

黄昏来了,黄色的风沙吹过客栈门口,卷起一片片残叶。整个世界都是昏黄色的。

腰间葫芦里的清水让身边很多人眼红了。因为瘟疫的原因,他们很久没有碰过一滴清凌凌的水,自然见到水葫芦分外兴奋。

门外走来一对母子,身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仿佛是难民。

他们看到了清水,也走进了客栈。慢慢走到秋若水与风玫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好人,给孩子点水吧。

那个母亲眼神格外清澈,任谁看了也会心疼。

秋若水心里怜悯之心泛滥,他拿起桌子上的碗,倒了一小口,给了那母子。

他只能倒那么多,如果不能找到水源,那么他们也会被渴死。所以他们格外珍惜。

孩子喝完水舔了舔嘴巴,母亲给他擦了擦脸抱起来走了。

接着,身边缓慢又迅速围过来一群又一群的人。他们眼神里除了渴望,还有贪婪。

秋若水与风玫被包围起来,客栈水泄不通。他们施展出轻功,从窗户飞出了客栈。刚出客栈落到地面,却发现面前站着三位斗篷披风包裹的神秘人。

把水留下。

不可能。

风吹过,枫叶飘零,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秋若水拔出剑,冲上去与蒙面人开始了厮杀。于是一来一往,四个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跳动。

风玫站在旁边,她知道自己剑术低,冲上去也是添乱,于是只好站在旁边看着。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又用手别了起来。

刷——

一道闪电似的剑光从眼前飞过,待她睁眼之时,已经有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风玫害怕,她本身就是个胆小的女孩,刀放在她脖子上时,她的双腿都在发抖。

秋师兄救救我。

风玫心里想叫秋若水救她,但又害怕师兄分心,所以只好忍了下来。

但是那个抓着风玫的蒙面人忍不下来了,他径直走过去,拿剑架着风玫的脖子说,停下。

秋若水看到风玫被威胁,只好停了下来,三个蒙面人把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二人都被控制起来。

蒙面人拿了水便向山下走去,秋若水与风玫被捆在同一棵树上。秋若水在刚在被捆绑时被蒙面人下了药,现在虽是醒着,却感觉浑身无力,内功也施展不出来。

风玫不停地哭,她说都是因为自己才连累师兄一起被捆在树上,水也被抢走了。她从小就喜欢哭,仿佛眼泪可以带走一切不喜欢的东西。

秋若水不停地安慰她说没事的,师兄没事。等蒙汗药药效过去就可以挣开绳子,只是现在要恢复一下体力。

泪珠还停留在脸上,风玫又噗嗤一下子笑了,那带着眼泪的笑容真好看。

风玫说师兄对不起,秋若水说没事。

天气渐渐黑了下来,秋天的夜里漫天繁星。

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很聪明啊。

我想和大家一起玩可是没人喜欢我,剑术一直努力可还是学不好,在师兄有困难的时候都帮不上忙,甚至连胆子都一直那么小,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没人喜欢和你玩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剑术一直练不好可是没人比你更努力了,师兄有困难了你没有去添乱就是帮了大忙,至于胆子小嘛……

怎么了?

刚才剑放在你脖子上时没有尿裤子说明你比小师妹胆子大很多啊。

哎呀,师兄好讨厌,不许说那些事了嘛。不和你玩了。

秋若水口中的“小师妹”是三个月前枫华山掌门夫人刚产下的女儿,到现在也还不到一岁。风玫听出了秋若水最后一句是在拐弯抹角的笑话她,所以有些生气。

但是说不和秋若水玩,秋若水知道是不可能的。

他们在漫天的繁星下面闲聊着,说说笑笑,好不浪漫。

古人不见今时月,秋若水感慨着光阴似箭,想象以前这里的人发生过什么事。

他记得有位诗人写过一首描写夜的诗。那首诗很美,又很孤独。他很喜欢那样的风格。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当秋若水终于恢复了体力时,风玫已经安然入睡,那睡熟的样子,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秋若水轻轻挣脱了绳子,害怕弄醒他的公主。风玫的身体没了绳子的束缚,轻悠悠的滑落到秋若水的怀里。秋若水抱着她,向枫华山归去。

月色如水,倾泻下来。归去的路上月光明亮,他抱着风玫,一步一步地走着。

误了任务可是大事,所以那天掌门在正殿愤怒的训斥着。秋若水与风玫站在下面一句话也不说。

掌门只是在训斥着秋若水,而并不说风玫。或许在他心里早已无视了这个女孩。

终于,秋若水忍不住了,回敬一句,弟子不知何罪之有,请师父明示。

嗨,这句话可了不得。第一推了责任,第二让掌门难以继续说下去话。总之是装了个糊涂,掌门也不知怎么说他。

“好,那我就说说你何罪之有!第一,枫华山已进入枯水期,山下瘟疫横行。若无清水,我枫华门气数尽矣!第二,你身为枫华门大弟子竟然被江湖小贼所禽,传出去我枫华门在江湖何以立足!第三…………”

风玫想替秋若水辩护,但无奈胆小,嘴像吃了胶水,怎么也张不开。终于鼓起十二分勇气,说了一句:“师父,都是我的错,不关……”

“闭嘴!”掌门大声呵斥。

风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再也不说话了。

出了正殿,风玫便与秋若水分开了。风玫走在路上,背后的女生不停的指着她说:“就是她连累大师兄被罚。”

风玫飘着眼泪跑回了屋子。

密室的铸剑炉中,竖着一把长剑。周围的焰火把它不停地吞噬着,它却无比绚丽地把焰火吸收了。

秋若水说,这是蓝狐,剑中的至尊。本来,我按照古书铸了两把,但是有一把丢失了。据说,两把剑合在一起会有无穷的威力。

风玫说,你为什么要弄这些呢?

因为强大!我希望我可以让这个世界因为有了我而发生一点不一样。

那么,现在对我说这些事是不是意味着……

没错,意味着我要为了我的梦想,离开了。但是我的公主,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如果我要你留下的话,你会留下吗?

我会为了你留下,但是,你不会让我留下的。

对啊,师兄。你知道我不会让你留下的,因为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而放弃自己的梦想。

风玫终于哭了,当她看到那把剑时,就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没想到发生地这么快,这么残酷。

…………

星辰,夏花,师父只能先讲到这里。后来发生了什么,自有人会告诉你。

师父老了,那件事却是一生的悔恨。最后一种剑术,叫做人。师父一辈子就没有练好这门剑术,这需要你用一生时间来学习…………

看着看着,两人落泪了。江星辰说,师父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给我们讲完这个故事。

夏花说,我们终将会知道的。

柳絮纷飞,江星辰仿佛看到秋若水在漫天柳絮下走着,潇洒地一转身,朝着江星辰笑了一下,扭头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