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信口雌黄!”乔寅挥手大喊,然后指着棺材说,“他?他会想要补偿我?他根本不知道欠我什么!我娘生前所受的屈辱,我二十年来时时刻刻都想要千倍万倍的报复给他们!”他猛烈地咳血,断断续续的说,“成王败寇,你们不用佯装善人,我即便是要死,也要让他不得好死!”
没有人知道那一股强劲的力量是从何而来,似乎这就叫做仇恨,强大而深刻的仇恨。
乔寅的身体已经完全散架了,但就是那一股疯狂成魔的信念支撑着他做出最后一件疯狂的事。
大火熊熊燃起,在乔家大门前犹如几十条巨大的火龙起舞,棺材的木材发出咔咔的火星迸发的声音,伴随着乔寅“哈哈”的狂笑,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却又凄楚的可怜可悲。
棺材中早就洒了大量的黄酒,火折子一点星光就可以撑起燎原之势,乔家的一切恩怨,都伴随着燃烧的大火,一纵即逝。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放过他,没有放过自己。”林朝曦看着大火发呆,手心攥出了汗水,林凤音握着她的手,说,“倘若执念根深蒂固,任风雨雷霆山崩地裂也是无回天之术的。”
乔家家主猝死。自此,武林七大家少了华州乔家,下人们纷纷散去,乔家家产被官府收走,一个月之间,宅院门庭都被移位废墟,不知要改成什么商铺工厂。
林家以华州主家的身份出资厚葬了乔家父子,尸体被火化成粉末,那不过是一副象征性的空塚。
这日,天朗气清,林家前堂的早饭时间某女正狼吞虎咽,林城卓的一句通告却让她大惊。
“什么?”林朝曦拍案惊叫,“我不去!”然后发狠的举起一只烧鸡说,“我要是去了,多半就如此鸡!”说着,她怒目,咔嚓一下掰下烧鸡的脖子,做了个断头的恐怖嘴脸。
林城卓似乎不为所动,早就料想她会拒绝。林棠华的清粥已经搅拌了许多次,水汽蒸发,越来越浓稠,他仍旧没有胃口食用,不知在想些什么。林凤音则是斜靠在木椅上,一大清早就取出自酿的葡萄美酒斟酌起来,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十分悠闲。
林朝曦看三个儿子,眼角下垂,嘴巴嘟起,开始装可怜,泫然欲泣的说,“人家正当韶华青春,乃是美少女一枚,难道你们真的要我断送小命?”
三个儿子仍旧自顾自的不言不语,根本不理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为什么这招会对他们失灵?呜呼哀哉!
林朝曦欲哭无泪,他们,他们竟然要她去找秋无骨!
秋无骨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地狱修罗!上次只是看他一眼就失魂落魄,要是与他当面对质不是瞬间死翘翘?
三个儿子的理论是:他是圣女族的人,对林家敌意非同一般,也许何林主母失踪有密切关联,此时此刻毫无线索,只有他乃是唯一突破途径,何况,秋无骨一早就派人上门送信,说是要宴请林家主事一人,明摆着说要林朝曦单独前去赴宴!
鸿门宴,谁是项羽谁是刘邦?她宁愿此刻化身小蚊子臭苍蝇,起码能够苟且偷生。
如果说林朝曦是个人人喊打的假货,林家三位公子绝对是城管加315消费者协会的,他们总是几招制敌,让林朝曦变成小虾米一样的人物。
早饭过后,林朝曦简单打扮了下就坐上了林棠华设计林凤音操办好的新马车。
这辆马车从外部观看文雅大气不失风范,颇有林棠华的气质,但最关键的还要属内部结构,那就是木板之间夹杂的一层钢片,具有防刀枪剑戟之功效,座位下方还有一些机关暗器,以做不时之需,此新型战车绝对是出门旅行的必备交通工具。
马车夫是易容装扮的林城卓同志,穿上粗制滥造的麻布衣裳,手里挥动着小皮鞭,说低调起来却偏偏偷着那股挥散不去的冷傲,若不是带着帽子,谁看一眼那副冰冷的俊脸都会又爱又怕。
秋无骨定的“约会”地点是华州城西面郊区的一处临湖宅院,刚一到门口就看见圆形拱门上浅褐色的牌匾,上面锋利凌厉的笔画书写:无骨园。
毛骨悚然,竟然有人用这个当名字,不就是在说“来者无还但见白骨”吗?林朝曦打了个哆嗦,回头乞求的看了一眼林城卓,林城卓抿唇,望了望偌大深邃的园子,下了马车从怀里取出一挂细长的项链挂到她的颈上说,“有任何危险,你吹响这个哨子我就会立刻到你身边。”
林朝曦看了看胸前的项链,正是一只贝壳做的哨子,说不上精致美观,但是隐没在前襟里很不明显,想起林城卓卓绝的武功,她点了点头说,“祝我平安,讨个吉利话!”
林城卓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花,此刻秋风吹过园中竹叶,一切宁静祥和,林城卓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放心,你会好好的。”
林城卓觉得自己像是中邪了,竟然会这么做,简直相当于“调戏”林朝曦当然没有注意林城卓脸上的这点尴尬的变化,挥拳在他胸前捶了一下说,“不许打瞌睡,随时听我召唤哦!”说着人影一闪,已经跳进了园子。
院内是苍苍翠翠的四季不败的植物,若不是秋风带凉,她还以为现在仍旧是春日。四角凉亭,红墙长廊,假山上水流匆匆落下,寂静无一人打扰。忽然一阵箫声顿起,惊起安睡的一群飞鸟,鸟儿清脆一叫便飞至天空,又扑闪了两下落到另一棵树上,隐匿在繁茂的枝叶里。
箫声清幽,惆怅悲凉。林城卓坐在马车上不曾闭目,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箫声的主人在用曲调告诉他:对她并无恶意。
顺着箫声的始源追溯,她终于看到坐在假山之上的秋无骨。依旧一身白衣,一管碧绿玉箫,斜着贴在唇边,毫无血色的唇轻轻蠕动,手指灵动的在玉箫上面移动,自她走入,他的眼睛便定在她身上一颗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