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莲心湖也因此名声大噪,祈莲节也由此而来。每年未婚的男女,都可以来参加采莲会,男女进场时,可以抽取号码,男子是红色的木牌,女子是绿色的木牌,两张木牌上的号码一致,那么两人就可以乘船入湖寻莲。
若是寻得青莲,说明二人是上天命定的宿世情缘,不论两家是否门当户对,双方家长都不得反对,因此很多相爱的男女都争相要这天作之媒。
慕容舒清他们来到湖边时,已是人山人海,很多是来看热闹的,有些也是真心想来寻莲的。入口处摆了两个大箱子,一红一绿,未婚男女都可以从中抽取号码。入乡随俗,凡是在场未婚的都抽取了号码。
进到内场,官家司仪已经喊话了,“各位,采莲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各位公子小姐可以对一下自己手上的号牌,成对的便可入池寻莲了。”
一时间热闹得很,各家公子纷纷派小厮去寻访佳人,难得出门的小姐们也提醒丫鬟们小心对照。
唐晓晓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撅着嘴耍脾气,“清清,为什么只有未婚的可以去寻莲!我也想去玩。”
慕容舒清好笑地看着吊在她手臂上的唐晓晓,“因为你是有夫之妇,要是有男子抽中和你一样的号牌,你要和他孤男寡女去寻莲?要是一不小心寻到了,这可是天作之媒,他可是要娶你的哦!”
“谁敢!”沈啸云微眯的双眼危险地看着她,唐晓晓立刻讨好地笑道:“人家只是随便问问,要采也是和你采啊!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嘛,嘿嘿!”
在唐晓晓卖力的安抚下,沈啸云的脸色才慢慢地多云转晴。看到他脸色好转,唐晓晓暗暗舒了一口气,她自己不能去,清清可以啊,挣开沈啸云的怀抱,拽着慕容舒清的衣袖,摇晃着问:“清清,你是几号啊?”
她几号?进门时只是随便抽了一张就给绿倚拿着了,她自己倒没有细看。
绿倚拿出手上的号牌,轻轻说道:“两百七十八号。”
唐晓晓左顾右盼,“这么多人,谁是两百七十八号啊?”
唐晓晓像只乌龟一样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慕容舒清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传说三十年前有一对男女采到过青莲,是否属实无从考究。两人若是真心相许,根本无须任何媒介见证就可以相守到老,反之,采到再多青莲也是无用。
“你们是在找这个?”
轩辕逸摇晃着手中的木牌,上面赫然写着——两百七十八。
“啊?是你!”唐晓晓拿起两个木牌,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对,高兴地把木牌塞回他们手中,拉着慕容舒清向湖边走去。
慕容舒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牌,再看看轩辕逸的,抚额叫苦:老天,还真是一对,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走吧!”轩辕逸也已经来到湖边,扶着慕容舒清的手臂上了船。
“你们一定要拿到青莲哦!”岸上的唐晓晓兴奋地又叫又跳,活似要采莲的是她一般。
罢了,采就采吧,她还没有在午后游过莲心湖。反正那个什么青莲是否存在都不一定呢。想着,慕容舒清也就不再抗拒,在船的另一角坐好,和轩辕逸划着小船向湖心驶去。
船身不大,只能容得下两人对面而坐,因此,小船十分灵活,可以随意在花间莲叶穿行。刚开始时,身边还有几只小船,不一会儿,各自散去,都忙着寻找传说中那枝能带来爱情和幸福的青莲。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船桨,靠着船身悠闲地轻抚水面闭眼假寐的慕容舒清,轩辕逸也放下船桨,如她一般将手浸在水中。清凉的湖水隐隐流动,如同一双手在轻轻地撩拨着心弦,“你是不打算找了?”
慕容舒清缓缓睁开眼,午后的阳光还真是有些刺眼,她拉过身边一片荷叶遮挡头顶的烈日,才懒懒地答道:“这传说若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青莲,那么忙于寻找,岂不错过了这映日荷花的美景?若是真的,就更不必寻了,一切皆缘,强求无用。”
她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让自己舒适,轩辕逸摘下身边更大一些的荷叶,塞到她手中,“三日后,我便回京城了。”
接过荷叶,慕容舒清淡笑着说:“一路顺风!”
“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句?”
慕容舒清一手撑着荷叶,一手嬉戏湖水,不在乎轩辕逸危险低沉的脸,笑得云淡风轻,“那么……你想要我说什么?”
“回京我就准备,三月后娶你过门。”
慕容舒清挑眉,“我记得我们已经退婚了。”
“我不同意。”
“请容我提醒你,是你亲自上门退婚的。”
“该死!”轩辕逸一掌打在船身上,双拳紧握着,小船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慕容舒清一手抓住船桨,一手紧紧扶住船身,好不容易,小船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绝对相信轩辕逸一掌可以把这只小船劈烂,可是她还不想游回去。
紧握的双拳松开,轩辕逸压下心中的怒火,强硬地说道:“我会重新向慕容家求亲,到时你就可以风光地嫁给我了。”
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荷叶,缓缓坐直身子,“你认为我会答应?!”
“由不得你!”
慕容舒清始终带笑的脸已经笑容不再,一双清亮的眸子直视着轩辕逸,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却让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轩辕公子,你就这样有把握能胁迫今日的我嫁给你吗?”
他……没有把握,若是三年前,他不屑与她成亲,可是现在,他知道,他要她。可是近半月来的观察,他也知道,现在的慕容舒清决不是随便就可以胁迫的。她聪颖,明慧,坚定,果敢,而他轩辕逸更不屑于强迫任何女人,“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慕容舒清摇头,“你是一个容易让女人心动的男人。”
“那么你心动了吗?”
她心动了吗?慕容舒清问自己,这样挺拔俊秀,时而桀骜张狂,时而内敛沉稳的男子,她不能否认,她是心动了,可是心动和要嫁给他是两回事。
“我可以给你无尽的宠爱、高贵的身份、衣食无忧的生活,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他不明白,女人想要的名分、宠爱他都可以给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要的你给不起,你能给的,我又不稀罕。你,我,终归是要错过的。”女人需要的不仅仅是疼宠,而是相互扶持的真爱;也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而是他唯一的妻,他不会明白。
“你!好,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要自由,要平等,要唯一,这些你可给得起?两人的观念相差太多,所受的教育也完全不同,多说也是无益。轻抚腕间的紫镯,慕容舒清没有再回答他的话,拿起刚才放下的荷叶,遮住了已不再刺目的阳光,也遮住了轩辕逸逼人的视线。
把脸转向另一边,忽然一道流光闪了一下慕容舒清的眼睛,微眯起眼看去,不远处是——
“青莲?!”
听到慕容舒清的话,轩辕逸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一朵翠绿的莲花赫然出现在眼前,比起旁边绽放的粉莲,它似乎融入一片碧绿的荷叶中,但满池娇荷却盖不住它的清辉,不如它清雅淡然;满池墨叶掩不住它的荧光,不如它挺拔傲然。
轩辕逸伸出手,正要摘下它。“等等!”慕容舒清拉住了他的衣袖,将手中的荷叶塞回他手中,双手捧起一泓湖水,将湖水轻轻滴在青莲上。青莲在日光映照下更显得翠绿耀目,慕容舒清爱怜地轻抚莲瓣,轻声低语,不忍惊了这尤物,“它原就生在池中,自由自在,快意生活,摘了只会毁其灵气,折其风华,倒不如让它继续徜徉在这天地间。”
“自由地徜徉于天地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为何要如此与众不同?” 青衣墨发的她,在这碧湖莲间,水波映照下,仿佛是另一枝青莲般,随时会乘风而去,让人不能掌控。
轻拍掉手上的水珠,慕容舒清拿起船桨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话音未落,只觉轩辕逸已越过她,眼前人影一闪,青莲已在他手中。
“你!”看着一手握着青莲,一手已经抚上她脸颊的轩辕逸,慕容舒清一时说不出话来。
摩挲着慕容舒清的脸,轩辕逸忽然欺身向前,与她鼻尖相对,冷声说道:“这朵青莲,我要定了!”
霸道而炙热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脸,布满厚茧的手掌厚实而温暖,慕容舒清不敢动,心脏却如小鹿般狂跳。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很美,坚定而执著,深邃而幽蓝,可以轻易抓住任何人。
慕容舒清想后退,可是腰间传来的力量却让她动弹不得。良久,轩辕逸才放开手,将青莲置于宽大的袖中,拿起船桨向岸边划去。
一路上,轩辕逸一直背对着慕容舒清,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上岸,等在一旁的唐晓晓马上迎上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清清,找到了吗?”
慕容舒清轻笑着摇了摇头,轩辕逸一言不发,离开了众人围绕的湖边。裴彻虽看出不对劲儿,可是看慕容舒清淡然悠闲的样子,估计问不出什么,而看刚才轩辕逸的脸色,他还是少惹为妙。
慕容舒清他们是第一对回来的,随着日暮西下,陆陆续续所有人都回来了,却没有人寻到那传说中的青莲。唐晓晓失望地怀疑青莲是否存在,硬是要沈啸云明天陪她也寻一寻。
笑着抛开这对胡闹的冤家,慕容舒清和霍子戚一行人话别后,便回了慕容家。
回到随园,已经是月华初上了,今晚是十五,月光非常明亮,透过密密的竹叶,在身上落下斑驳的竹影。没有走回竹屋,慕容舒清在竹林中的石凳上坐下,静静地听着竹林沙沙作响的声音,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宁静的夜晚,总能让她的心平静。
“小姐,轩辕公子让我拿过来的。”绿倚抱着一个半人高的长方形玉雕盒子走到慕容舒清面前,轻轻地放在桌上。
看了一眼白玉盒子,慕容舒清挥挥手,对绿倚说道:“嗯,今天累了一天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绿倚离去良久,慕容舒清才轻轻抚上玉盒,微寒的气息缠上指尖。借着月光,慕容舒清细细看去,这盒子是用一块完整的寒玉制成,正面雕刻着一朵完全盛开的荷花,盒身细密地雕着一圈荷叶。打开玉盒,淡淡的清香悠悠飘散——是下午摘的那枝青莲,月光笼罩下,它展现的又是另一股风情。没有了烈日下耀目的翠绿荧光,却如一幅水墨画般,似浓似淡地展现着它的风华,和白玉交相辉映,透着玉一般的流光。离水已有半日,它却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依然莹润淡雅,如刚从水中绽放一般。
它确实有遗世孤立的美,可是她该拿它怎么办!轩辕逸,她又该拿他怎么办!轻叹一声,合上玉盒,慕容舒清独自向竹林深处走去。
慕容舒清靠在一枝劲竹上,透过竹叶,仰望天空,享受着宁静的夜晚清风拂面的感觉,墨黑的长发与清风纠缠嬉戏,与竹叶飘摇翻飞。她向来喜欢竹,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拥有这样一大片竹林,后来来到这里,发现了这片翠竹,她便沉醉其中。
几个起落,一个黑影出现在慕容舒清身后不远处,躬身抱拳道:“主子!”
没有睁开眼,慕容舒清淡淡地问道:“燕芮国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燕芮国主贤帝的身体今年大不如前,目前国事基本上由太子宏斐、荣亲王、四皇子宏颂共同处理,三股势力暗潮汹涌很久了。上月,贤帝病情加重后更是愈演愈烈,主子让我查的九皇子仍然没有什么异常的行动出现,只是近几月来频繁到各地游山玩水,半月前才回到燕芮京城,除每日进宫探望贤帝外,足不出户。”低沉坚毅的嗓音在这暗夜竹林中响起,让人莫名地觉得阴冷。
按照目前的局势,燕芮政变在所难免了,九皇子宏冥两年前她见过一面,翩翩风采,让人过目难忘,传闻此人礼贤下士,温文有礼,在燕芮是有名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本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只是那双如弯月般的笑眼,却让她看得胆战心惊!这样的人,怎么会屈居人下?
不管最后谁胜出,一场血雨腥风怕是免不了,只怕还会牵连到东隅。
“密切注视燕芮的情况,查查燕芮江湖中人与皇室有什么联系。”这些江湖中人矛头直指商贾,若再与皇室有所牵连,实在不得不防,“还有,也留意一下霍家!”
今天那一行人,想必是北方霍家无疑,他们离燕芮最近,现在出现在花都,不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吧。
“是!”黑影悄然消失在竹林中,把宁静还给了慕容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