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天配良缘之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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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祁氏大家(2)

将泡好的清茶放在矮几上,绿倚起身,准备离开。净水站在一旁,微蹙眉头,不知是走是留。她虽然一直住在园子里,没有伺候过什么人,但规矩她还是懂的,哪有小姐还没有休息,丫鬟可以先休息的,就算小姐休息了,她们也应该轮番守夜才对吧?

绿倚看净水傻傻地站在那里,好笑地走到净水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吧,小姐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小姐不舍得她们陪着她熬夜,平常在家里,小姐看书、看账本的时候都会以她们会打扰她为由,让她们回去睡觉。

绿倚拉着净水退了出去,慕容舒清捶了捶肩,今天确实有些累了,随意地拿起手边一本看上去比较薄的书,慕容舒清想知道这位传说中德艺双馨的才女,会写出怎样的妙词佳句。

只是这一看,便久久不能放下。

直到房门被轻轻地敲响,绿倚带着睡意也略微担心的声音传来,“小姐,已经三更天了。”

三更?慕容舒清向窗外望去,是啊,月亮依然明亮,却已偏西,原来她竟然看了四五个小时了,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腰,慕容舒清回道:“嗯,我知道了,你去睡吧,我也休息了。”

绿倚不看到她熄灯不会离开,慕容舒清吹熄了油灯却没有去床上休息,仍是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直到听见绿倚离开,她才慢慢起身,放下手中握着的书,来到那不算大,却可以环视小院所有景色的雕花窗前。

窗外的世界,寂静无声,在这凉夜里,连想倾听虫鸣鸟叫,都是奢侈。本来就不艳丽的诸荆草丛在这月夜下,只有时时随风飘摇的茶香,显示着它的存在。院前那白得刺目的菊,依然在月夜下吐露芬芳,舒展傲骨,不在意是否有人看见,有人聆听。

慕容舒清似乎明白了,院前为何植了这样一丛白菊,却又是那么小的一丛。

祁月……

祁月……

慕容舒清低喃着这个名字,只是在这洒满月华的小院里,佳人已不再,留下的,只有那一簇惨白的素菊和满院的茶香。

西斜的月光照进房间里,在失去烛光的黑暗中,显得那么明亮。慕容舒清随手放在躺椅上的书,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那是祁月的随笔小记,慕容舒清没有想到,那里面记录的是她的故事、她的心情。

祁月自小,便才情逼人,就连教授她的老师,都感叹她若为男子,必定是国之栋梁、文之巨匠。她所作之诗,所绘之画,都成为当时王孙权贵极尽所能想要收藏的珍品。只是祁月为人清冷傲气,对这些趋炎附势、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不屑一顾。祁钟霖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极尽宠爱,回绝了无数求亲。

在祁月十八岁那年,灵山之上,她见到了正在与悟净大师研讨佛法的他。他风姿洒落,他神耸貌溢,他不同于世俗男子的君子风采,让祁月为之仰慕,为之倾倒。而祁月的清雅仙姿、兰心蕙质、才学横溢,也同样吸引着这个风华少年。

两人很快倾心相恋,祁月的身份成为二人最终结合的障碍。男子不愿走入官场这肮脏之地,更不愿背负攀龙附凤的名声,祁月打算与其私奔,只是男子认为自己乃是闲云野鹤,不能给她如以前那般的优越生活,没有带她走,而是留下他们的定情之物玉玲珑便离去了。祁月甚至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已经有孕。

男子走后,她砸碎了玉玲珑,半月内下嫁当时江南巨富慕容祥,京城众人哗然。从此,祁月再没有回过京城,也没有回过祁家。她没有带走小院里任何东西和祁府中任何一个人,就连从小陪伴她长大的贴身丫鬟,她也将她留在了这座叠翠小宿中。

那不算长的随笔小记里,载满了祁月的欢笑、悲哀、幸福、痛苦,流连着她的清冷、她的孤傲、她的不屑、她的决绝。

让慕容舒清久久不能忘怀的,是祁月在最后一本随笔中,最后一页,留下的一句话:我只用了一眼的时间去沦陷,却用了一生的时间来怀念。

爱情,总是让人难解。若是男子不在意那些所谓的攀龙附凤的闲言碎语,或者带着祁月私奔,过着简单平实的生活,又或者,祁月没有这么骄傲,天南地北也要寻到他,是否,结局就会不一样?

或许,爱情决不仅仅是相互倾心、互诉衷情这么简单。在她看来,爱情,该是属于相互懂得的人。祁月的悲剧,是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不懂她。她不在意是生活在锦衣玉食、高床暖枕的高宅大院里,还是清粥小菜、矮床薄被的农家小院中,她只希望和她心爱的人相知相守。

他却不明白。

慕容舒清叹息这样的女子,她才情横溢,她风姿绰约,她拥有自己的意志、尊严,然而她却仍然专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爱情成为她人生的唯一目标与归宿。失去了,她便枯萎了,消亡了。

轻叹一口气,慕容舒清拿起矮几上绿倚为她准备的,却是早已凉透的清茶,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原来,不管是多好的茶,凉了,都会涩。

细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房间里,伴随着淡茶芬芳的清风,如嬉戏般抚过窗边的躺椅、矮几,还有床上那抹身影。只可惜她并不情愿享受这般轻柔阳光的爱抚,慵懒地转过身,把自己埋进丝被中。

绿倚轻推开门,和净水进到内室,将手中的木盆放下,看了一眼裹得像蚕茧一般的人儿,她笑着走到窗前,轻轻关上窗户,掩住了满室阳光。走回床前,小声叫道:“小姐……”

完全没有回应,绿倚小心地拿下慕容舒清覆在脸上的锦被,再次轻唤,“小姐!”

慕容舒清拉回锦被,咕哝了一声,转身,仍然没有理她。

绿倚无奈地和净水交换了一个眼神,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轻拍慕容舒清的肩膀,叫道:“小姐……”她最怕的就是叫小姐起床,怎么叫也叫不醒,昨天她三更才睡,现在要叫醒她就更难了。

净水端着绿倚一大早就让她准备的浓茶,也不放下,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的拉锯战。

绿倚锲而不舍地叫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慕容舒清才不得已转过身,闭着眼睛,低问道:“绿倚?!”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执著地要叫醒她。

终于有反应了,绿倚暗暗舒了一口气,怕她又睡着了,赶紧说道:“今天是来祁府的第一天,该去请安了。”

“请安?”混沌的大脑过了良久才想起有请安的规矩。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形式上晨昏定省的请安,在慕容家时,她早就废除了。今天要不是绿倚提醒,她还真是失礼了。

“哦,好。”慕容舒清懒懒地坐起身来,一双眼紧闭着,不肯张开。

绿倚笑着拿起毛巾,为她擦脸。然后扶她站起来,为她穿上淡紫罗裙,再随意地绾了一个髻,麻利地收拾妥当。这其间慕容舒清始终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就像睡着般任由绿倚打理,看得旁边的净水目瞪口呆,难道小姐站着也能睡着?

再次确认没有问题了,绿倚才满意地在慕容舒清耳边说道:“小姐,可以了。”

“嗯。”懒懒地应了,慕容舒清万分不愿意地睁开眼。净水机灵地马上送上浓茶让她提神,她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滋味、浓郁的茶香,终于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气。慕容舒清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走吧。”

虽然才早上八点多,阳光就已经很灿烂了,好在已经是秋天,倒也不显得炙热,反倒是晒得人昏昏欲睡,一路上呵欠不断。慕容舒清慢慢悠悠地来到正厅时,也已经不早了,远远地,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些人。

绿倚轻轻拉了下慕容舒清的衣角,小声说道:“小姐,到了。”

轻拍脸蛋,让自己稍微清醒些,慕容舒清打起精神,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走进内堂。

进入内堂,刚刚站定,绿倚向前一步,半跪着行礼,柔声道:“给老太爷,老夫人,大舅爷,大舅娘,小少爷,小小姐请安。”

“起来吧。”

绿倚刻意说得很慢,是想让她可以知道谁是谁,慕容舒清抬头看了一眼,比起昨晚,主位旁多了两个人,男子五十多岁,身材略微消瘦,长眉入鬓,胡须垂到胸前,女子面若满月,富态可掬,看着很是和善,两人应该就是慕容舒清的大舅和舅娘了。

假意整了整衣裙,慕容舒清微微屈膝,说道:“外公,外婆,大舅,舅娘,早安。”

“好了,起身吧。”还没等慕容舒清行完礼,贺湘君就已经心疼地叫她起身,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两个小家伙看慕容舒清坐下后,甜甜地齐声道:“舒清姐姐早!”还偷偷和她做鬼脸。

慕容舒清笑着应道:“早!”一早就看到两个搞怪的小宝贝,心情也会好很多。

贺湘君拉着慕容舒清的手,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慕容舒清越大越像月儿了,看着她,总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的女儿,那时的月儿,也正韶华。

慕容舒清微笑着回道:“很好。”若是不让她一大早就起来请安,她会更好。

吴梅看了慕容舒清大半天,才啧啧说道:“三年不见,舒清长大了,变标致了,我们都快认不出了。”要不是在家里见着,她还真不相信,眼前这个斯文秀气的女孩子,是慕容舒清?当年把她的裙子溅得一身湿的调皮行径,她还记忆犹新呢。

面对这不知道算不算夸奖的言辞,慕容舒清只得干笑两声,回道:“谢舅娘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