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舒清来到桌前,欠身行礼道:“舒清给各位请安。”按理说,慕容舒清该一个一个地请安才合规矩,只是她嫌麻烦,一句“各位”就代替所有人了。
祁雨本就很少有机会回京城,更是多年未见慕容舒清,看她素衣墨发,淡然浅笑地立于众人之前,不免想起多年前的祁月,那个自己疼爱呵宠了多年的小妹。看慕容舒清的眼也染上了赞许和怜惜,朗声说道:“舒清不愧为月儿的女儿。”
祁雨爽朗的称赞,引得在场众人亦顺势恭维,这让本就不开心的初晴更是气愤,只见她盈盈起身,扬起一抹笑容,待众人都恭敬地看向她时,她朗声说道:“听闻当年祁小姐风华绝代,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无一不晓,轻歌曼舞更是京城一绝,慕容小姐想必尽得真传吧。今乃祁相大寿之日,不如表演一曲,以表贺寿,也让诸位有幸再睹风华。”
多年前,听说慕容舒清与轩辕哥哥有婚约时,她就派人查过慕容舒清,不过是个被人宠坏的商家之女,既无才艺,也不善诗词,今日她就是要慕容舒清丢脸。
这公主倒也不笨,将祁月夸得如此完美,祁家人自然受用,而为了维护母亲美誉,她这个女儿的确应该展露一番才华才是。只可惜她已不是十七八岁爱出风头的小姑娘,再说,她确实也没有什么才艺可以卖弄。慕容舒清大方地承认道:“公主谬赞了,舒清自幼顽劣,才艺平平,未及母亲万一。”
就是因为你没有才艺才非要你表演不可,初晴心中暗自得意,脸上依然是大方典雅地微笑道:“慕容小姐何必谦虚,祁月之女,才艺岂会平平?再则,今日寿宴之上,以歌为礼,以曲为贺,也该是一件美事。”
初晴贵为公主,所提的也确实是风雅美事,一旁贺寿之人都纷纷应和叫好。慕容舒清若是再推辞未免显得小气和矫情,初晴眼眉带笑地睨着立于一旁的慕容舒清,看你还怎么推辞。
慕容舒清微微点头,认同地说道:“公主此言甚是。”就在初晴认为自己成功的时候,她忽然又话锋一转,笑道,“舒清早已为外公备下贺礼,以贺大寿。”
未等公主再次发作,贺湘君笑道:“好好,舒清有心了。”说完,就拉着慕容舒清坐下。自己的外孙女她还不知道,从小就娇宠惯了,哪里有什么才艺,虽然三年不见,确实不同往昔,只是这曲艺诗词,哪里是一朝一夕练得成的。看舒清为难的样子就知道,她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孙女出丑。
贺湘君的偏宠,让初晴看来更是气闷,贵为公主,她就不信今天整治不了一个慕容舒清。她有贺礼是吗?她倒要看看能不能比得上她皇家的八宝琉璃灯和书法大家刘箬锡的绝版字画。
初晴状似随意地说道:“你的贺礼在哪儿啊?让本宫也见识见识。”
已经坐下的慕容舒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是怎么招惹上这位天之骄女了,如果是因为轩辕逸的话,那么中午绿倚那一顿骂还真是大快人心。
公主已经发话,是骡子是马都要拿出来遛遛了。慕容舒清吩咐绿倚让覃锐将已经放入厅内的贺礼又搬出了院外。
众人看着这陈列在前院的三件礼物,大小不一,一个是半人高的红绸锦盒,一个是由四人合力搬出的大柜子,还有一个是捧在手中的红木方盒。
慕容舒清并未起身,依然坐在贺湘君身边,忽视众人射来的好奇眼光,自顾自地吃着糕点香茶。
走至院前的是绿倚,她来到半人高的锦盒旁轻轻打开,清脆的声音伴着盒中飘出的淡淡清香,绿倚柔声说道:“慕容家为祁老爷献上的第一件礼物——雪参,祝愿祁老爷、祁夫人益寿延年,长命百岁。”
半人高的锦盒中躺着两支几乎两尺长的人参,泛着粉红色的莹润光泽,饱满水润的参体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雪参长在常年不化的雪山之巅,在那极寒之地,雪参的生长速度极其缓慢,常常是百年的雪参,也不过一两根手指粗细。这如手腕般粗壮的雪参可以说是价值连城,甚至是有钱也都未必买得到。
不就是两根人参嘛,初晴不以为意,皇家库房中多的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相较于初晴的自以为是,玄天邢则是暗暗惊叹,初晴不明白雪参与一般人参的区别,他却是再了解不过了。母后前些年身体不适,翻遍整个皇宫,也就找到五支三指粗细的雪参,慕容舒清竟可以找到两支如此极品的雪参,让他对眼前这个谦和淡雅的女子刮目相看。
不等众人惊叹声止,绿倚已经来到那比人还高的柜子前,待柜子在家丁手中被拆分掉以后,只见里面是一块巨大的红绸盖着的物件,大小和外形看起来像是一面屏风。
绿倚手起绸落,映入众人眼帘的确实是一面屏风。
如一幅清新的水墨画,或浓或淡地勾勒着参差不齐的树林,画面略显得凌乱,却也透着随性写意。夕阳西下,似透非透间,屏风反射阳光,泛着微弱的光芒。
“舒清,这是……”祁钟霖很是中意这面屏风,只是屏风的材质为何,他也很好奇。既非布,也非帛,还如此细滑莹透。
“石屏。”慕容舒清淡然答道。
石屏?如此大的屏风,竟是用石头所制,而且原来以为的水墨画,居然是天然石头所成的纹理。能形成如此匪夷所思、精美绝伦的图画,只有一种石头,那就是雨花石。然而,一般的雨花石仅为拳头大小,如此巨大的雨花石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别说如此别出心裁地切割成薄片制成屏风了。
第三件礼物,绿倚并未打开,而是交到慕容舒清手中。
前面两件礼物,一件比一件稀罕,所有人都好奇,慕容舒清拿在手上的那个方盒里到底是什么,祁雨的兴致也被吊了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舒清,这第三件礼物是什么?快拿出来。”
慕容舒清淡笑不语,素手轻扬,木盒随即被打开——
“墨砚?”当慕容舒清拿出里面的物件时,很多人都发出了失望的声音,送的不是什么出其不意的东西,祁相喜欢书法,舞文弄墨是常事,送个砚台再平常不过了。再则,送也该送个名贵稀罕的才是啊,慕容舒清手上那个漆黑的砚台,完全没有特色,不免让人大失所望。
前两件礼物的出彩,让初晴也是紧紧地盯着木盒,结果居然是连宫里的奴才都不见得看得上的砚台,忍不住嗤笑出声,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呢!
然而主桌上的人都没有出声,只是依旧仔细地观察着那方暗黑墨砚,慕容舒清既然会亲自送这份礼,其必有蹊跷奇特之处。细观之下,墨黑的材质不似一般石材或泥陶,虽没有盈亮光泽,却是气色秀润,纹理如丝。
祁钟霖自慕容舒清手中接过砚台,细细把玩,砚台呈正方形,颇为厚实,四面雕刻着似鳞片一般的花纹,细细密密,雕工精细,除鳞片外,再无其他。轻抚之下,柔滑如肌,细腻坚润。
祁钟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颇为急切地轻敲其壁,只听得低低闷闷的响声,并不清脆,似将所受力道尽数吸走一般,然而沉鸣之声良久不绝。
听了这闷响之后,祁钟霖居然有些失态地惊呼出声,“墨砚!”而后便爱不释手地抚摸赞叹,不理会四方投来的疑惑惊奇眼光。
前院里,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祁相何以如此兴奋和激动,那确实是一个墨砚,大家早就看见了,祁相为何最后像是突然发现一般?
祁相沉迷于把玩砚台,怕是不会给他们解惑了,他们只得将视线转向慕容舒清,只见她平静地坐着,淡淡地笑着,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端倪,祁雨皱着眉峰,转头看向慕容舒清,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他还没见过老爷子这么喜爱一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宝贝?
祁雨的问题也是在座诸位想要问的,于是,前院里喧嚣尽敛,没有人想要错过答案。
“墨砚。”清清淡淡的声音,让众人再次失望。他们自然知道那是墨砚,只是这墨砚有何特别之处?
慕容舒清轻笑,她可没有打算告诉他们,再说,她也确实没有说错,这砚台的名字就叫“墨砚”。其选用苍月国第一大湖——旋冰湖底特有的珍稀岩石墨玉所制,用其发墨,保温利笔,且墨细易干,涤之立净,是砚台中的极品、绝品。因其通体墨黑,故得名——墨砚。
墨砚极其稀少,天下间也未必存有五件,而且大多藏于苍月。慕容舒清费尽心机,耗时良久,才为这位她颇为敬重和钦佩的老人寻得这件世间难得的珍品。其他人看不出来也很正常,就让他们认为是平凡的砚台也未为不可。
不就是一个破砚台嘛,有什么好看的,祁相莫不是老糊涂了?就连邢哥哥也一直盯着那砚台看,初晴怎么看,它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看不得慕容舒清的闲暇,初晴仍不肯就此放过她,刚才让她出了风头,她今天就是要让她出丑。
“慕容家不愧为东隅大家,这贺礼也是新奇独特,本宫仰慕祁小姐多年,今日既见着了慕容小姐,必定要好好讨教。你该不会让本宫失望吧!”这明褒暗讽的话,再迟钝的人也听出了初晴要为难慕容舒清的意思。
只是荣宁王爷和祁相都未发话,众人也只得默不作声,静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