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舒清微微皱起眉头,看它刚才应付得游刃有余,难道冰魄的狂躁是因为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吗?慕容舒清不自觉地低喃道:“他们想干什么?”
莫残放开了环在慕容舒清腰上的手,看她苦恼的样子,不禁低笑道:“也看上你的马了。”
慕容舒清缓缓摇头,眼中跳动着揶揄的火花,“我看应该自觉一点,他们是看上我了,所以……”将视线调向莫残,慕容舒清轻咳了一声,才故作郑重地笑道,“你就比较辛苦了,保重。”说完,便轻松地转身,进了马房。
莫残轻扬剑眉,似笑非笑,这到底是谁的命!她倒是清闲。
冬日的晨光,少有这么灿烂的,淡淡的金黄色,散发着柔和的热度,让人忍不住想要置身其中,感受它的温暖。慕容舒清在窗台前深吸了一口气,一早的好天气,让她的心情随之舒爽。
紫鸳端着水盆,才进屋,就看见慕容舒清面带微笑地注视着窗外。将手中的毛巾递过去,紫鸳笑着招呼道:“小姐,早。”
平常这些事都是绿倚在做,忽然看见紫鸳,她还有些不太习惯,接过毛巾擦脸,换了衣服,打理得差不多了,仍是不见绿倚,慕容舒清奇怪地问道:“绿倚呢?”
紫鸳收拾着床榻,回过身来,轻声回道:“她好像有些不舒服,我让她休息了。”
不舒服?怕是这几天天气寒冷,她一路上随着自己颠簸,身体也受不了了吧,也真是难为她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慕容舒清问道:“对了,冰魄为什么会忽然跑来?”她知道冰魄的脚程很快,可是也不可能仅用一夜的时间就从花都赶到京城。这说明,冰魄最少提前了一天离开了慕容家。
紫鸳摇了摇头,不明所以地回道:“我也不清楚,冰魄一向不拴,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慕容舒清微微思索了片刻,也不再问,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去看看绿倚怎么样了。”
两人走进绿倚的房间,就看到她已经起来了,正收拾着自己的随身衣物。她除了面露倦意外,一切都还好。
紫鸳轻抚绿倚的额头,不赞同地低语道:“绿倚,你怎么起来了?”
绿倚轻轻摇头,扬起一抹牵强的微笑,回道:“小姐,紫鸳姐姐,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疼,可能是着凉了。”
身体怎么能当儿戏,慕容舒清看她连笑都那样勉强,心疼地说道:“找大夫看看吧。”
绿倚连忙走到慕容舒清面前,一边摇头,一边保证道:“不用了,我们不是在赶路吗?我真的没事,待会儿在马车上躺一下就好,真的。”她跟来是照顾小姐的,可不能成了累赘。
慕容舒清回道:“好吧,紫鸳,收拾好东西,待会儿到镇上再看大夫。”这山野之地,也不会有什么好大夫,到镇上再好好治吧。
“小姐……”绿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容舒清打断,“你要不愿意,就养好了病我们再走。”慕容舒清一脸严肃,绿倚不敢再回话。
西丰镇,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城镇,相对繁华,商贸流通也比较常见。镇上最大的药堂门前,停着一辆纯黑的宽大马车,不奢华,却是难得一见的大气。
紫鸳着急地拉着老大夫,担心地说道:“大夫,您给看看,她病了很多天了,吃药也不见好。”
慕容舒清立于门旁,心里也很担心,绿倚一路上看过不少大夫,可是都没有起色,还越来越疲倦,好像总睡不醒似的。
老大夫把了一会儿脉之后,一脸的了然,拈着花白的胡须,自信地笑道:“气血太虚,又感染风寒,别担心,老夫给她开两剂药,回去好好休息,保管药到病除。”
“是啊,多吃两服就可以见阎王了。”
就在老大夫写药方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不轻不重,颇为傲慢的嗤笑声。
门堂的小童最快反应过来,冲到门边,厌弃地呵斥道:“哪里来的臭乞丐!快滚!”
慕容舒清移步,只见光鲜的药堂门庭前,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不修边幅,藏青的长袍让他看起来确实有些像乞丐。
男子瞥了门堂中的众人一眼,摇摇头,潇洒地离去。慕容舒清走出两步,唤道:“先生留步。”
清润的嗓音挽留了离去的步伐。男子缓缓转身,上下打量了慕容舒清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
慕容舒清欠身行了一个礼,诚恳地说道:“请先生指教。”
男子仍是盯着慕容舒清猛看了好一阵,才幽幽地抛出一句,“她中毒了。”
中毒?这是她没有想过的问题,绿倚为什么会中毒,如果真要有人下毒,也应该是冲着她来才对,难道是绿倚在无意中代她受过吗?慕容舒清眉头紧锁,叹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给绿倚解毒。
“好。”男子倒是也不啰唆,爽快地便答应了。
一行人回到客栈,绿倚对于自己中毒之说也很费解,她只是觉得很累,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感觉,怎么可能就中毒了呢?虽然心里也很害怕,但她相信小姐一定会有办法救她,同时她也庆幸,中毒的是她而不是小姐。
才进了房间,慕容舒清立刻着急地问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可以解吗?”
男子细看了绿倚一眼,又为她把了脉,确定之后才回道:“毒倒不是很厉害,就是奸险。”这种毒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会对绿倚造成很大伤害吗?”奸险?听到这个回答,慕容舒清更为紧张,男子说得轻松,可是她仍是觉得这毒似乎很不简单。
紫鸳坐在床前,双手握着绿倚的手,问道:“绿倚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男子起身离开窗帷,走至窗下,才回道:“一种草,叫醉心。”
一听这个名字,莫残原本冷硬的眉忽然皱了起来,脸上也瞬间结了霜。
男子看到莫残异常的脸色,心里笑叹,原来还有人知道醉心,男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种毒,发作需要一定的时间,沉睡就是毒素发作时的症状,中毒者每天沉睡的时间会一天比一天长,过几日就会完全昏迷,不省人事。昏迷七日后会醒过来,那时候她已经完全听命于施毒者,四十九日之后就会身亡。”
“是否可解?”慕容舒清现在关心的只是这个,按照他话中的意思,此毒最后是要人命的。
什么?男子的话吓得绿倚一张俏脸面无血色,她中了这毒,就要听命于人,若做出什么伤害小姐的事情,这可怎么得了!这毒若无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绿倚悄悄将手伸到枕头下面,那里有一把她昨天本来为小姐绣荷包时用的剪刀。她握紧手中的剪刀,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男子的答案。
感受到屋里的气氛变得凝重,男子也不赘言,说道:“没有完全沉睡之前解毒很容易,它要完全发挥作用,必须要毒素走遍全身,只要这位姑娘能三日内强迫自己不睡,那毒便不攻自破。但是若毒素已经进入奇经八脉,就无解了。”
原来有人想利用绿倚来杀她,这确实奸险,还好发现得早,不然绿倚就太可怜了。这醉心如此可怕,难保不会有人再受其伤害,慕容舒清听了男子的解毒之法,似乎找到了重点,问道:“也就是说,醉心是在人不知不觉中慢慢毒发?”
“对,只要知道自己中了醉心,有意志之人都不会受其控制。最怕就是以为自己是风寒,休息休息就会好,最后昏迷了,神仙也无解。”这也是此毒奸险的地方,既会让人在毫无所觉下中毒,还是借刀杀人的利器,最后还要赔上性命。
慕容舒清确定绿倚不会有生命危险后,暗暗舒了一口气,思索片刻,问道:“还有一事请教先生,这醉心产自哪里?”
“冰岛。”好个聪颖的女子,思绪这么快就理清楚了。
冰岛在燕芮境的最北端,那里不但常年寒冰,而且盛产一些名贵药材,用这种毒的,会是燕芮的人吗?如果是,她的死对燕芮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不是,会是苍月吗?苍月为什么要用燕芮的毒来害她,是陷害,还是另有所图?这一切,显得有些扑朔迷离。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男子朗声说道:“告辞了。”
慕容舒清回过神来的时候,男子已经走到客栈中庭的院子里,慕容舒清跟了出去,问道:“先生高姓?”
男子潇洒地回身笑道:“我一个浪荡游人,你就不需费心了。你我今日也算是有缘。”
“有缘?”慕容舒清轻笑,缓步走到男子面前,笑道,“这缘分,怕是先生创造的吧。”从昨日她们下马车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她们,今日尾随到药店,最后出声引起她的注意,如果这也叫缘分的话,她和太多人有缘了。
慕容舒清的直言不讳,男子显然没有想到,他微怔之后,朗声大笑道:“呵呵,好,不愧是瑞凤之身、扶国之臣啊!”他当初跟着她,实则是被她身上的不凡命格所吸引,有凤凰命数的人他见过不少,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而这明明是女子,身上竟隐含将相之气这就奇怪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命数竟然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更是闻所未闻。
男子的话让慕容舒清心下一惊,这种命理学说,历朝历代都是很敏感的。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士听到,宣扬出去,不管结果是信还是不信,对她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慕容舒清坦然地直视男子,淡然说道:“先生,有些话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
男子敛下笑意,细细地打量眼前始终淡定轻语的女子,听了他的话,既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惊恐不安,看来,她能身带异相命格,定有其独到之处,就不知道她是不信命理之说,还是不从命理之意。男子也欣然与之对视,问道:“你是不信,还是不愿?”
玄天成已动了纳慕容舒清为妃的念头,西烈月也明确表示要用她为相,所谓的瑞凤之身、扶国之臣之说,别人或许觉得不可思议,又或者荣幸之至,然而对她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没有正面去回答男子的问题,慕容舒清收回目光,看向客栈后院旁的一棵枯木,干枯的枝干,完全失去了生命的力量,在这纷扰的客栈中,尤为突兀和萧索。慕容舒清走到枯木旁的石凳上坐下,才清幽地回道:“我曾听闻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也很信服,倒是可以和先生讨论的。”
男子随着她,来到院后的石凳旁,并未坐下,立于枯木下,笑道:“愿闻其详。”
“命运的变化如月亮的阴晴圆缺,无损智者大雅。”慕容舒清清清浅浅地低语,似乎是在说与男子听,又似乎只是自己品评低叹,不大的声音,几乎被寒风吹散。
淡淡的一句话,让男子随意观察小院的目光,再一次落到这个只能用清淡来形容的女子身上。她没有大言不惭地蔑视命运,没有义正词严地宣扬与命运抗争,只是随意的一个比喻,已经说明了命运是会改变的,无须太过于执著在这上面。他猜想,她该是不凡的,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命数,只是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她,对于命运就已经有了最简单也是最明智的回答。缓缓点头,男子作了一个揖,真诚地说道:“好个命运无常、智者无虑之说。姑娘高见,受教了。”
男子一身的道骨仙风,也一定是世外高人,慕容舒清见他如此认真地作揖行礼,连忙起身,欠身回礼,笑道:“先生客气。”
男子轻笑,这难得一见的瑰丽女子算是让他长见识了,这趟下山,不虚此行。不再赘言,男子抱拳干脆地说了声“告辞”,便大步离去。
慕容舒清久久立于院内,看着男子潇洒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