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君桓揉一揉额头,决定先避开这个问题,道,“后来呢?”
吴将军见他不欲多谈,更兼着君楷如今因西赫而昏迷不醒,若说他就和西赫勾结倒又牵强不像,于是倒也不好追问,就又道,“多娜公主死后,柳先锋查找那射箭之人,查了几天没有结果,西赫新汗却率领大军到了,在我军阵营外指天发誓,要取柳先锋项上人头祭奠老汗王和多娜公主,他命人连番攻打我军营寨,他们有十几万人,咱们只有一万五千人,前面几仗中又损失不少,此时根本不是西赫对手,前日,他们又突然袭击,柳先锋出兵迎战时,被那新汗王一锏打在身上,那新汗王身边有一猛将,随之对着柳先锋身上连刺好几枪,等末将带人杀过去相救时,柳先锋已经昏迷不醒了。”
柳君桓将拳头捏得咯咯响,然而纵有满腔恨意,却也不知道算在谁的头上,他不是不讲理的人,西赫就算将他柳家全都活剐了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西赫为什么要突然攻占梁州?刺杀老汗王的刺客又是谁派出去的,甚至,多娜所中的那一箭,到底是两军正常交战时所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都是迷。
正咬着牙,突然就见一小兵从大帐内奔出来,叫道,“元帅,柳先锋醒了。”
“真的?”柳君桓这一喜非同小可,几步奔进账内时,就见静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伏在床边又哭又笑的看着君楷,“君楷,你怎么样了?”
君楷目光迷离,像一时还认不清眼前到底是谁,然而很快的,他的眼内就闪烁起亮光,张一张嘴,艰难的挤出一声,“颜……颜儿……。”
静颜的眼泪扑簌簌的掉,她不停的点头,“是我,是我……”
这边郎中正给君楷把着脉,脸色却渐渐不好起来,柳君桓正紧张的站在边上看着,知道弟弟虚弱,想叫又不敢叫,咋见郎中脸色不对,他心下一跳,顿时涌起一股不祥,张嘴想问时,那郎中反应更快,他飞快的竖起一指制止君桓,随即,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一颗桂圆大的黑色药丸,迅速的塞进君楷的嘴里。
只一见那药丸,君桓的心,就凉了。
那药丸黝黑中散发着强烈的参味,君桓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他就凭味道也已经知道,这是上好的老人参,而在此时用它,显然,是病人已经药石无救,唯有用它吊着命的了。
他牙齿打战,身子轻轻摇晃着,鼻腔一酸,一股热流就冲出了眼眶,他怕惊到弟弟,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死命的不肯让他们听到自己的呜咽声。
那郎中也已经落下泪来,背着静颜君楷,又对君桓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有什么话快点说,之后,自己就抹着眼泪退出去了。
只是那药丸君桓认得,君楷又如何会不认得呢,只是此时此地,他再不肯掩饰自己的情感,只将眼痴痴的落在静颜身上,那颗参丸下肚,他明显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说话也清晰起来,他轻声的笑道,“颜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静颜的泪就又流了满脸,只是见君楷精神明显好转,她家境虽也不错,可是自幼生长闺阁,哪有君楷兄弟见识得多呢,是以并不知道他才吃的那颗药丸为何物,心里只为他感到欢喜,道,“尽说傻话,我这不是来了吗。”
君楷点点头,“是呢,来了。”
说到这儿,他目光微抬,看着君桓,道,“大哥,我想出去看看。”
这边静颜就一把按住,“你才醒过来,怎么就要出去,不行,不行……”
君桓却明白弟弟已清楚自己大限将至了,他的泪水愈发汹涌,却点一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
静颜看到君桓流泪,尚还以为他是和自己一样,在为君楷欢喜,倒也不奇怪,只是见君桓去抱君楷,她就要去拦,“君桓,你……。”
君桓语气沉重,向静颜道,“屋子里气味污浊,还是让他出去透透气的好。”
说话间,他已将君楷小心翼翼的抱进了怀里,起身向外走去,静颜隐隐觉得不对,却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见君桓抱着君楷已经出了大帐,忙追了出去。
依着君楷的意思,却是出了大营,到了梁州城脚下的一个小山坡上,他对君桓道,“大哥,我想让颜儿抱着我,行不行?”
君桓此时只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了他的来,自是忙不迭点头,“好,好……。”
静颜呆呆的站在边上,只觉得手足无措,眼前这一幕,为什么让她那样的不安,那样的害怕呢?
当君桓珍宝样将君楷放在静颜的怀里时,她颤栗着双手,直将君楷抱得死紧,仿佛若不如此,怀里的这个人就会和那天上的云彩一般,一阵风吹来,就没了。
当着君桓的面,君楷第一次可以安安稳稳的靠在心爱的女人怀里,他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轻笑着对君桓道,“大哥,我原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这一天的。”
君桓深吸一口气,含泪强笑道,“其实,我早已经想明白了,我们都爱颜儿,我们都希望颜儿过得如意欢喜,只要她是快活的,不管是我在她身边,还是你在她身边,都是一样的。”
静颜一听这话,顿时吃惊的看着君桓,她万料不到他竟会有如此想法,更会在此时说了出来,他的意思是不是说,他愿意成全君楷,将自己让给君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