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他说愿要个公主,心内已经是欢喜无限,再不去管他下面又说了什么,众人眼里,都只道生个皇子好,可皇权争斗,古来残酷,先不说赵匡胤陈桥兵变,杀死大哥二哥,也不说隋炀帝弑兄杀父,篡权谋位,为了皇权王位是怎么样的手足相残,单凭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而言,一个可能威胁到她们身份地位的皇子,想要平安的长大成人,又是多少的难上加难!
那些皇权至尊的荣耀我不想要,我只想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的长大,一世欢喜,唯有是个公主,对人对事全无威胁,如此,方能保一世平安!
然而,英宏语气一转,又道,“但我大肃朝百年的基业,至今尚后继无人,恩,凝霜,我虽想要你替我生个公主,但是为大业计,这个最好是个皇子。”
我的心悠悠一落,虽然知道肚子里的这团肉,并不会随着人的意念而改变,但心里到底不高兴起来,我抚开他的手,缓缓翻身过去,英宏一时没察觉,犹在兴奋,我合了眼,听着他在耳边轻声呢喃,渐渐的,眼皮沉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得沉了。
醒来时,英宏已经走了,小青服侍我起身,道,“皇上特意吩咐了,不让我们吵醒小姐。”
我恩了一声,坐在妆台前让她给我梳头,镜子里的人精神尚好,只是容颜略显苍白了些,因着有孕,脸上有着淡淡的几点微褐色的色斑,如小小的蝴蝶形状,静默的趴在鼻翼的两边,小青也看见了,拿了水粉要给我掩上,我抬手拦住,只用银挑子挖了点百花玉脂露,化开了抹在脸上。
小青愁道,“小姐的脸上这样的斑点,得让太医好生调理了,否则待生产了再调理,只怕要晚了。”
她看看手里的水粉,又看了看我,犹豫道,“小姐还是掩一掩的好。”
我转头对她笑道,“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我倒为谁容呢?”
这话才说完,我猛然意识到这话说不得,忙四下里看了看,好在内殿里这有小青一个人在,我这才松了口气,小青也惊了一惊,走到门口去张了张,这才回来吐着舌头,“小姐可真大胆,这话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怕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儿呢?”
我深知道自己鲁莽,冲小青一笑已示自己知道错了,小青又帮我正了正发鬓上的钗环,这才扶我到外厅用早膳,我的胃口稍好,用了一碗碧梗米的清粥,又吃了两块胭脂鹅掌,就放下了筷子。
用完早膳,按往常的习惯,我都要喝一碗燕窝,裁雪早早的就端了在我边上候着,见我放下筷子,忙送到我的面前。
我接过碗,掀开盖子也不看,端起就要喝时,蒋秀忽然惊叫一声,“主子且慢。”
冷不防被她的惊叫声吓得手一抖,燕窝忽刺刺的翻出手去,咣啷啷的滚落在地,温热的汤汁满满的泼了我一身,我看着自己一身的狼藉,心头大恼,但只是一忽间,我就定下了心,静静看着她。
她见吓到了我,自己也唬了一跳,忙过来跪倒在我身前,一手拎起我粘湿的衣襟,急急的用帕子拭着,我摆手让她停下,问道,“你怎么了?”
她拿起落在地上的碗,碗里的燕窝已经泼掉大半,只剩了少许汤汁,蒋秀将碗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又凝神细细的盯着看了半晌,我见她神情凝重,心里也惊了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等着她的反映。
终于,她将碗放到桌上,问裁雪道,“这燕窝是谁熬的?”
裁雪被眼前发生的一切蒙得晕了,见蒋秀问到她,她一时回不过神来,愣了半晌才道,“我,我不知道,我去厨房时,见在桌上放着,我就端过来了。”
“你问都不问就那么端过来了,”蒋秀显然怒极,拿起那碗直直的就送去裁雪的眼前,“你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看,这碗可是主子常用的?”
裁雪陡的瞪大了眼,盯着那碗仔细的看了半天,忽然间,脸儿唰的就白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接过那碗来瞧,并不见和我往日所用的有何不同,蒋秀从桌上另外拿起一只碗来,指着碗边上极细微的一道刮痕,轻声道,“奴婢们为怕万一有个眼见不到的,就被人钻了空子,在几只碗上做下了这个记号,但凡是小泰亲手做的吃食,都用有记号的碗碟来装,外人却不知道,每次主子用膳时,奴婢只看那碗上有没有这个记号,就知道有没有被人暗里做手脚了。”
我细看我手里的这只碗,果然光滑簇新,一点刻画过的痕迹也没有,放下碗,我深嘘一口气,对蒋秀感激赞叹,“秀儿,亏得你这样细心,万事周全的。”
蒋秀脸上淡然,垂首道,“奴婢理当尽心伺候主子。”
她转头对裁雪斥道,“你怎么这样大意,若主子有个万一,咱们这一屋子的人,都得死。”
裁雪的身子抖个不停,哆嗦着哭个不停,我摆摆手,“罢了,只以后小心些就是了,恩,秀儿,你先别声张,暗里拿了这碗里剩下的,送去请张太医检验了,看里面有些什么?”
蒋秀点头应了,瞪了裁雪一眼,喝道,“还不快将这里打扫了么?”
裁雪被她骂得一缩脖子,鼻涕拉拉的收拾起来,我唤了小青进来扶我进里面换了衣裳,想到刚才的事,我的心忍不住悠悠的悬了起来,这几个月来,我步步小心,轻易不肯乱吃一口,不敢行错一步,好容易,熬到了今天,再得俩个月,孩子就要顺利临盆了,但越是到了此时,就越发凶险呵,只要有一点闪失,只怕我和腹中的孩子,就全都没了命了。
我因身形臃肿笨重,行动间不便的很,小青好半天才帮我重新收拾好了,正帮我理着腰带上的穗子,外面有小宫女回报,说皇后身边的慧哥儿来寻蒋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