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白天的事,英宏当晚还是留在了流云殿里,我偎在他的怀里,哭得很是委屈,道,“今日的事,其实倒也不怪她们,皇上对臣妾恩宠有加,如今众姐妹心里生怨,说到底,也是臣妾的不是,皇上……皇上以后……还是别来了罢……”
英宏一皱眉,想要说什么,半晌,却又叹了口气,抚一抚我的长发,无奈叹息道,“凝霜,朕若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他身为君王,这句话极为不妥,我万想不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激灵灵的一个冷战,忽的挣起身子,惊声叫道,“皇上,您在说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我,细致,深情,又夹杂了几许莫名的情愫,半晌,他将我拉进被子里,他的下巴顶在我的额头上,无力道,“欲往东山寻隐境,人间无处不喧嚣呵!凝霜,朕若不是皇帝,就可以抛了这恼人的皇权身份,丢开这缠身的宏图大业,只管带了你,去寻往那东山隐境而去了!”
他的话里有着无尽的无奈,似在竭力的掩饰着什么,又像是想要竭力的说明些什么,听到我的耳里,我竟是痴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瞬间,我的脑子里,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一句极为缠绵的词儿!
他的话让我暗暗的叹了一声,到底,不再说什么,我只将自己更紧了偎进了他的怀里,寒风凛冽的冬夜里,他的怀抱,分外令我留恋!
待我幽幽睡醒时,英宏已经上朝去了,小青小茶服侍着我起身,小青拿过一件绣了双尾凤的霓彩宫服来,送到我的面前,道,“小姐,只是内务府才送来,明儿个除夕年宴上穿的,小姐这会子要不要试试?”
我细看那件礼服,全是用五彩金线绣成,更是缀了无数的宝石珍珠在上面,竭尽奢侈和绚丽,我迟疑道,“锦元宫的是什么样儿的?”
小青愣了愣,“这倒没问呢,只是听内务府的人说,这件礼服,是过了皇上的眼的。”
我想了想,“双尾凤向来是一品以上的宫妃方能穿得的,你还是退回内务府去罢!”
小青不解道,“小姐这是作什么,皇上让穿的,谁敢说什么呢?”
我摇头,道,“树大招风啊,此时我就是宫里那棵最大的树,而我唯一的依靠,就只是皇上的宠爱,可是,到底,自己还是要低调些才好,更何况,明日的晚宴,太后和各家的王爷王妃,各府的诰命等,全都要参加,我又何必自己去露了那眼,平白送了把柄在人手里。”
小青听我这样说,这才领悟,点头道了是,“也是呢,那,我去送回去了。”
小茶不由的吐舌道,“往日只知道,得了皇上恩宠的人,就是上了天了,从此就是享不完的福了,可哪里想得到,竟然是站得越高,就越险了呢?”
我听她说得这样感慨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原来到了这里,再单纯善良的人,也会觉得到那份凶险了。
因着太后有旨不必再去请安,我很是安闲了一个早上,小茶知道我月子里脚受了寒,就扶我坐在暖炕上,端了一盆浸了草药的热水给我泡着脚,暖热的汤水浸得我浑身微微的起了汗意,小茶的手绵柔中透着劲道,就着热水,不停的帮我揉捏着。
我正舒服得眯着眼睛打盹,小青从内务府回来,回禀道,“小姐,安总管正烦恼呢!”
我懒懒的睁眼,“他怎么了?”
“说是那边的一直在找他的碴儿呢,前些天,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往那边送东西时,数目岔了,那边就将他找了去,很是训斥了一顿,”小青指着锦元宫的方向说道。
“只是训斥,这个他也受不了?”我依旧懒懒的不当回事儿。
小青叹了口气,“哪啊,那边已经撂了话下来了,说他年老体迈的,也该歇歇了。”
我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按着规矩,内务府总管这样的职务,若不是得了重病或是死了,是不能自己请辞的,而安槐当差,向来谨慎妥帖,甚得英宏心意,无缘无故的,英宏自然是不会将他撤掉,而那边此时既然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了,必定是对他的位子势在必得了,如此,也难怪安槐烦恼惧怕。
我深深的颦了眉,心下暗自沉吟,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安槐要护他周全,那么,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因为要利用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都不能不管了,而瑾贵妃不管如何,在眼前说起来,她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的,在我还没有确定她在皇后这件事上,到底有没有她的事之前,我都不能在明里跟她扯破了脸。
这样想着,我不觉有些头疼起来,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我问小青,“这事儿,是他自己告诉你的么?”
小青摇摇头,道,“我去内务府时,只是随口问起安总管,是管事的太监告诉我,说安总管病了,我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他倒也是个实在人,并没有因为我的承诺就过来向我提要求的,这倒让我对他更添了几分好感,当下,我点点头,吩咐小青道,“你找个缘由再去一趟吧,就说,他的事儿我知道了,叫他放心罢。”
小青答应着去了,小茶在边上听得似懂不懂,疑惑的看着我,我笑着拍了拍的她的头,“小丫头,别好奇了,知道多了对你不好,”我低头看了看,道,“水凉了,再添些热的来。”
小茶答应着出去,提了铜炉子里的热水进来兑上,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在边上的小竹篮里,把那早上新采的梅花瓣洒进水里,待热气蒸得一股袅袅的香气上来,这才又捧了我的脚放进去。
由于才加了热水,更是暖得舒心,我才绷起的神经,不由又松懈下来,斜靠在鹅毛做的软枕上,赞道,“倒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