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微微的一跳,意外的,他的脸上竟然有了丝笑意,“还问什么?总不过是那样的原因。”
我倒愣了,万没想到他看得已经是这样的透彻,就在我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时,他却反问,“你大约很想见赵婕妤罢?你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你?”
我其实并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然而他这样一说,我想了一想,倒笑了,于是点头,“是。”
传进来的消息是,紫芫的病一直都是好一阵,坏一阵,却又不死,可若说不死,却又和死没有多远了,有不过靠那一口气吊着,仿佛只要谁气喘得大些了,她的那一点气息也就被吹没了。
英宏再看了我一眼,脸上依旧是瞧不出一丝端倪,终于,他转身向外走去,然而就在到了门口时,他却突然转身,“若是身子抗得住,就去一次吧。”
他这样突兀的一句,让我顿时呆了,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英宏,他竟然许我去见紫芫?
深夜,一顶青色的小轿将我从流云殿里悄悄抬出,轿夫们步履平稳快捷,脚下如飞,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祥芙宫,想是因为病痛的折磨,紫芫还没有睡着,当我站在她的面前时,她吃惊得大瞪了眼,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和我面对面的时候,她的眼神一时竟然就像是凭空里遇见了鬼般。
因为她的病,跟来的人并不许我离她太近,我亦无所谓,远远的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
紫芫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她艰难的抬手指着我,“你,你怎么……,来了……?”
“皇上说,我定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背叛我,我说是,”我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亦并不正面的回答她的问题。
“皇上……,”听我提到英宏,紫芫的手不由一颤,无力的垂落下来,她趴伏在床边,喘了半天方才道,“皇上……,对你真是好呢?”
我的唇边有了丝丝讥讽的笑,好又有什么用,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不是他对我太好,我又怎能招来这许多的祸事,我又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除了小青,宫人都已全退了出去,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紫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高耸的腹部,她的眼里满是别人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恨,又像是嫉妒,却又好像,里面还有一丝丝的欣慰,看在我的眼里,这样的复杂难懂,终于,她轻轻的笑了,“快生了罢……?”
我抚一抚肚子,亦笑得轻柔,“那又怎么样呢,能不能活,活多久,都还不知道呢,”抬眼看向紫芫,我笑得愈发的明媚,“这些都是妹妹所赐,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
一边的小青此时已经气到发抖,她再也忍不住,流着泪指着紫芫咬牙道,“我家小姐一向拿你当自己亲姐妹,你却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来,你,你,你活该今天得这样的报应,你怎么还没死呢?”
她这样恶毒的话骂出来,紫芫却仿若未闻,她定定的盯着我的脸,“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问的?是呵,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我们曾经――是那么的好!”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空洞的穿过我的身体,看向一个虚无的地方,她的声音也像是被下了蛊般,飘忽似梦中呓语,“栩哥哥,若你知道,你今天最终落得自己一个人远走天涯,不知道,当初你是否还会拒绝我?”
她这样轻缈的一声,传如我的耳内时,却仿佛是正风和日丽的时候,突然暴响的那一个炸雷,不单是我,就连小青,也被震得跳了起来。
“栩哥哥?你……你口中的栩哥哥,他……是谁?”我纵然已经修炼到生死不惧,然而在问着一句时,依旧是颤抖得说不连贯。
她只是瞟了我一眼,就又将眼神落在了别处,只是语气里却有了丝讥讽,“栩哥哥是谁,栩哥哥就是我的栩哥哥啊,”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忽然如春花灿开,瞬间百媚齐生,“栩哥哥貌比潘安,才华横溢,性情又最是谦和的,京城里的女孩儿,谁不知道他呵!”
“可是,他却只对我好,“她终于将目光转了回来,然而却一改方才的飘忽,热烈兴奋得像是两朵火焰,她掩嘴一笑道,“那一年,我和爹娘从江州来京城看外祖,京城好大好热闹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我背了爹娘偷偷的女扮男装了,跟着舅家的哥哥们出去玩,我舅家的哥哥和栩哥哥一向熟,每次出去时,舅家的表哥就都约上他,不过,栩哥哥可真是笨呢,见了我好几次了,他竟然都没看出来我是个女孩儿,我和他谈诗论词,有不懂的,他就教我,又说我的字太过阴柔,手把手的帮我纠正……。”
我的脸色越来越白,她虽然没有直接的告诉我那位栩哥哥是谁,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他一定就是我的表哥――裴栩安了。
“我喜欢上了他,背地里告诉娘,说我要嫁他,他是当初宰相家的公子,人品又是一流的,娘告诉了爹爹,爹爹也很高兴,只是栩哥哥的家世是那样的显赫,爹爹担心若这样贸然去提亲,会碰了钉子徒然的惹人笑话,于是,哥哥们去试探他的口风……,”说到这里,紫芫突然停住了,她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里,看着我的眼里,有大滴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
她的语调慢慢的开始凄苦,“他对哥哥说,他是一定要娶一个他从小就喜欢的妹妹的,除了这个妹妹,他谁都不要,哥哥听了这样的话,就没有再提我的事,爹和娘知道了,也就只有叹口气了事,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从那日以后,我的心里,就再装不下任何事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