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将门拉开一道缝,我将脸贴上去,皎洁的月色下,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已无半点今天朝堂上的淡漠自如,那样的萧索,那样的孤寂!
夜深露冷,有人轻轻的扶住我的身子,是裁雪,她看了看外面那条已无人影的青石甬道,只当我是舍不得蒋秀,轻声的安慰道,“小主,进去罢,秀姐姐以后有机会,一定还能再进来看您的。”
经历了这样的大悲和大喜,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已经空了,麻木得好像已不知道疼,我甚至还对裁雪笑了出来,点点头道,“这样很好,很好……。”
裁雪并不能懂我话里的意思,见我有了点儿笑意,只当我已经宽慰了,掩好门将我扶进屋,之前的那碗粥已经极凉了,她极为难的看了一眼,我知道如今不比往常,御厨房的人定不肯再伺候我这样一个罪妃,想换碗热的粥来,是绝不可能了。
伸手端过那碗凉粥,我看也不看就送到嘴边,裁雪惊了一下,想来拦又止住,眼泪却落了下来,哽咽着轻声的唤,“小主……。”
我抬头向她一笑,就将那碗冷到了心里的凉粥,一口一口的吃了进去,等我吃完了,裁雪接过空碗,也不再说什么,出去舀了水进来给我净面,水亦是凉的,然而它们再怎么凉,还是凉过这事态的炎凉吗?
这一晚,我拉着裁雪陪着我一起睡,裁雪在见了我之前的绝痛之后,心里极忐忑,只妨着我会做出什么来,见我要她陪着,她求之不得,于是稍收拾了一下,就睡在了我的边上。
窗纸上却已微透了梨花白,裁雪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我合着眼却无半点睡意,父亲临去时的从容,让我于那瞬间,就已经原谅了他之前的种种,而大娘于我,更是情意深沉,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叫了她几声“母亲,”就能换得她肯以命来护我,可见这世上,并无一定的恶人,只不过是你不能让她对你动了心而已,如此相比,我用这样一颗算计的心去对她,实实是我太过卑劣了。
父亲对娘冷淡了那么多年,我亦因此恨了父亲那么多年,却从来都没有听娘有过一句埋怨父亲的话,我一直都怀疑娘爱父亲,原来,竟真的是,追魂炮一响,追的是父亲和娘两个人的魂,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如前朝的梁山伯祝英台般,魂灵脱出躯体的牵绊,从此双宿双飞,再无烦扰。
黄泉路上,奈何桥头,父亲和二位娘亲相伴,我亦安慰了!
我之前所担心所牵绊的,无非就是他们,如今他们去了,我还有什么,昊儿,是了,我还有昊儿,可是如今昊儿已算着瑛昭仪的儿子,有瑛儿和皇上的护佑,他应该不会有恙,而,就算有恙,亦不是我所能护得了的呵。
今天晚上的那个背影让我知道,英宏并非对我无情,刘喜说的,终有一日,我会明白他的苦衷!
原来,我之前的猜疑失落,真的只是我的胡思乱想,他还是他,他一直都是他,他没有变,他没有忘了我。可是,可是到底什么样的苦衷,你要明知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还下旨让他去死,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二位母亲,死在了金殿之上?
可是,我的脑子里却有一个意向逐渐的清明,如果说我之前的本钱就是英宏对我的宠爱,那么既然这个本钱还在,我就不应该放弃不应该认命,我的父亲娘亲都已经死了,昊儿又有英宏名正言顺的保护,那么,我还有什么顾忌,我还怕什么?
左不过这条命,我该放手而博,最多,就是再去奈何桥上走一遭!
这样想着,我心头顿时清明透亮,嘴角上甚至有笑意出来,太后,周慧妃,今日我家人死了,明天,我要让你周家满门一个不留。
等裁雪醒来时,我已经神清气爽的坐在状态前梳头了,见她醒来,我冲她温柔一笑,“你醒了。”
想是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了,裁雪看着我的表情万分诡异,我也不管她,转了身子依旧梳着头发,她终于回过神来,一咕噜起身,也顾不得规矩,急急来到我的身边,先是摸一摸的我额头,又仔细的看我身上,我含笑道,“我没有得失心疯,你放心。”
裁雪的眼神依旧疑惑,“那,您这是……?”
我放下木梳,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裁雪你说,我若一昧的伤心隐忍下去,我的家人还能活过来么?”
裁雪摇头,“不能。”
我转头看向她,“我若认命退缩,我就能避得了别人的算计么,慧妃一旦登上了后位,她还能容下我这个杀姐仇人么?”
裁雪的脸又一白,摇头道,“不能。”
我忽的站起身子,“那么,我该做什么呢,是伤心退缩然后在这里等死,还是,重新挣作了精神,放手一博,输了,左不过还是死,我并没有吃更大的亏,可若是赢了呢……!”
裁雪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她似吃惊似欢喜的看着我,忽然,她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我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咬牙道,“无论小主做什么,奴婢的命都是小主的,但凡小主要用,只管拿去。”
我伸手扶起她,“好妹妹,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求我们能相扶相帮,一步一步,站到那人尖上去,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嗯,”裁雪坚定的点头,眼里和我一样,闪着不认输的光。
(哈哈,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家霜霜终于站起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