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力做出轻松的样子,然而我的心突突乱跳着,我深知,若事情不是很严重很紧迫,他是不会紧张的要送我和昊儿出宫去的,权势利益的争执,从来都是血腥而又残酷的,纵是机关算尽,亦不敢说就绝对没有遗漏,若一但先机失去,只怕,大肃朝的江山就此易主也是有的呵!
一念至此,我不觉一身冷汗,想都不想,我就断然拒绝,“让瑛儿小青带着昊儿出宫,臣妾要留下来陪皇上。”
英宏眼波一闪,“凝霜,你……。”
“我要留下来,”我知道他会说什么,所以不待他话说完,我立刻出言打断,语气不容置疑。
莲步轻移到他的身边,我轻轻将头靠在他身上,他身上有深浓的龙涎香,一阵一阵沁进我的鼻翼,这个味道让我一阵安心,我终于又能置身于这个香味的包围中了,在我久违那么久之后。
进宫这么多年来,我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而他,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依靠,我再也不要和他分开,再也不要……。
有他在,我就安心!
这个认识让我一惊,怎么我竟如此的依赖并信任他么!
英宏定定的看着我,许久不说话,突然,他笑了起来,却没有接我的话题,去碟子里拈起一粒杏仁儿送到我的嘴边,“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皇上,”我转头避开他的手,不让他回避我的话题。
他放下杏仁儿,对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然而在对上我坚毅的目光时,他到底还是止住了,微微点头,“凝霜,你放心……。”
他只说了这一句,却不说为什么要我放心,我突然就发起狂来,一把抱住他,“皇上,不管发生什么事,臣妾都会站在您的身边……。”
他紧紧的拥着我,身子有极轻微的颤抖,许久,他轻轻放开我,笑道,“这件事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深邃发亮,仿佛暗夜里的星,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安静,是的,这件事过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宫里安静如古井里的水,死寂无波,太后并没有如我所想的,立刻就来对我怎么样,而英宏除了那晚之后,也没有再来浅梨殿,这一切看在众妃眼内,实在太出意料。
只是我的门上又热络起来,不时有妃嫔找着各种借口来我的浅梨殿套近乎,瑞贵嫔来得最多,用她的话说,我这两年的遭遇看在她的眼内,着实让她心痛,只是为着皇上态度暧昧,宫中又有禁令,是以她只能干着急,如今才知道皇上的苦心了,她很是为我高兴等等。
我却在心里冷笑,我分明记得前些年的某一天,被小青在御花园的芍药园里听见她对别人折辱我,我落难时的落井下石未必伤得了我,得势时的见风使舵却会让我对她更加的恶心而已。
更何况,目前的我,还算不得已经得势了呢!
其实我是知道的,这些天明面儿上越是平静,就越是暗流汹涌诡异莫测的,在慧妃被英宏毫不客气的当着众妃的面废黜,到太后的懿旨紧跟着被英宏驳回,太后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她虽然不会真的就要依仗着手里的那些英宏的把柄叫靖海王造反,可是,她一定会和周国舅商量,要做点儿什么向英宏示威压制。
这一点,她想到了,英宏亦想到了,所以才会让王文华在宫门口截住她派出去的奴才,用一封早准备好的小柬换下周国舅的来,而假的小柬上写着什么我虽然不知道,却能肯定是除祸夺权中至关紧要的。
他说送我和昊儿出宫去,我就已经知道,他是要和荣寿宫那位以及靖海王正面交手了的,他叫我放心,他叫我――放心!
忐忑紧张中,我去了流云殿一次,外面的守卫却依旧告诉我,没有皇上的手谕,我和别的所有人一样,不能进去。
我并没有坚持,英宏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我突然想起当年我怀着昊儿时,曾经在流云殿的院中,见到英宏站在流云殿前高坡上小亭子里遥遥看我,于是我转道去那亭子里,遥向流云殿内看去。
果然看得很清楚,只是流云殿中虽然宫人不停的来回,却不见瑛儿小青,特别是昊儿的身影,我有些失望,却依旧舍不得离开,于是就找了块干净的山石子坐下来,目光痴迷,不肯从流云殿内挪开半点。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裁雪知道我的心思,她对我道,“要不,奴婢下去让人进去传个话儿,不让咱们进去,让青姐姐将太子殿下抱到院里让您远远的瞧一眼总是可以的。”
我忙拉住她,摇头道,“正是多事紧要的时候,还是不要了。”
“主子,”裁雪心疼的看向我。
我轻轻的笑,“你说咱们怎么就那么笨呢,往日里就没有想到,还有这个地方的,”边说,我边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腿脚,站起身来,“天儿都黑了,咱们也回罢。”
裁雪不再说什么,小心的扶着我下坡,我回头贪恋的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流云殿,心里暗自念着,“好孩儿,再熬几日罢,你父皇正在辛苦谋划着,眼见着就要成了的,到那时,我们母子就可以团圆了的。”
下了高坡,我压抑已久的心情因着这一遭儿,终于有些松泛了起来,也不坐那轿,我扶着裁雪的手慢慢的往回走,天儿已热了,一路上遇见的人全换了纱衣裳,穿花拂柳的煞是好看。
回到浅梨殿时,喜玉儿在门口却好像已经等了很久般的,一见我们几乎是扑的过来,急急道,“主子怎么这会子才回来,快,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