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样一讲,我心里的急痛和委屈刹时泛了上来,心中一酸,泪又落了下来,英宏见我又落了泪,只得长叹一声,道,“朕不是怪你……”
他用指尖拭去我腮边的泪水,语气温柔起来,“你娘亲病了么?”
我哽咽难言,只是点头。
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问,“怎么不告诉朕呢,朕也好命太医院的人去看看。”
“皇上……忙……不敢……打搅……也……不敢讲……”我抽噎着话也说不连贯。
他摸着我的头,“傻瓜,你派人送句话给朕就好了啊。”
正说着,太医张才玉匆匆赶到,跪在帘子山呼着万岁,蒋秀小青进来放下我床上的锦幔,用一块绢丝帕盖在我的手上,托起我的手放到一个锦幔外的一个小棉布包上。
张才玉轻轻的将手指搭上我的脉搏,半晌,放开手回禀,“皇上放心,娴主子并无大碍,臣再开点驱寒回暖的汤药让主子喝下去,就不防事了。”
隔着锦幔,隐隐见英宏点了点头,他顿了顿,命道“娴主子的母亲身有旧疾,娴主子很是牵挂,太医院里你的医术不错,忙完了这里,就过去瞧瞧去,好还是不好,都过来回了娴主子。”
我万没想到他竟然立刻就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他的话音一落,我心内立时一阵温暖,一股感激刹时蔓延上心头,想想那日推他落水,到再次咬他一口,哪件事不是死罪,若不是遇的是他,只怕,我沈家满门的坟头上,草都已经很高了。
张才玉领旨退了出去,英宏掀开锦幔,见我泪意莹然的看着他,只道我是还在为娘忧心,摸摸我的头发,道,“没事了,相信我……”
他又在以我相称,我心内更是激流澎湃起来,将头埋如他的怀里,“皇上对臣妾的隆恩,臣妾至死难忘。”
他却有点恼,“叫宏……”
他的语气像个孩子般懊恼,我哧的笑了,他一见我笑,自己也笑了,屋里气氛松散开来,边上伺候的立时蒋秀小青全都松了口气。
我看了看她们,向英宏道,“外面那些奴才也不怪他们,刚刚也是在苦劝臣妾呢,皇上就开恩让他们起来吧,大雪地里的。”
他却脸儿一沉,“如今这些个奴才都太不像话了,主子待他们仁慈,倒抬举的他们无法无天起来,皇后的吃食里,竟然给下了砒霜……”
说到这里,他脸上怒意勃发,刹时满罩寒霜。
我和蒋秀她们对看一眼,全都垂了眼皮不敢做声,他对我说道,“该罚的还是要罚,你也莫要太过心软,若不这样,不能叫他们知道自己是什么。”
我心里知道他仍然在为前些时发生的事耿耿于怀,那件事,我思来想去,就只有瑾贵妃下手的可能最大,先不说那晚我在颐心园里听到见到的,只说轻易就能将关在刑房里的人灭了口,就不是寻常人所能做得到的!
看着英宏冷凝的脸,我却再不敢将心里想的说出来,只得道,“皇上所言极是,那些个奴才确实是该死,只是,忠心的奴才也还是有的,皇上可不能一杆子打死了一船的人呵。”
说着,我不由得眼光又往外飘,他看见了,不由抚上我的脸,叹气道,“凝霜,你就是心软的。”
我低头微笑不答,他终于宠溺的笑了,向蒋秀一摆手,“叫他们起来吧,以后若再有这样事发生,就全都别想活了。”
蒋秀忙出去传旨,外面院里传来谢恩声,我对着他柔柔的笑,“皇上明明心上仁慈,却偏要做出凶样儿来吓人呢。”
他伸手一捏我的鼻子,“调皮,”侧身歪到我身边来,小青过来小心的帮他除掉脚上穿着的鹿皮靴子,捧起他的脚放到被子里。
“皇上……大白天呢……”我的脸红了。
他却只是懒懒的往后一靠,道,“朕累了,”说着就唤刘喜,刘喜在帘子外边应了声,“奴才在呢,皇上有何吩咐。”
“今儿个不回清心殿了,就歇在这儿,朕累了,传旨下去,有事明天再奏,”这样说着,就转了身子,腻到我边上,口里呼出的气,痒痒的抚着我的脖子。
我只得坐起身子,替他除去身上穿着的雪狐皮对袄,他自己解下里面的明黄色锦袍,一把甩到床尾,捉住我的手,连声道,“大冷的天,快躺下。”
我的手指纤细而又柔长,白皙没有血色,被他的手一握,温暖里而又安心,手腕上的银镯子经这一动,带着我的体温,咯啷啷的滑到他的手背上。
我心里一冷,像是被它提醒了什么似的,满腔的温情立时被打下了深谷,沉寂冰冷。
他却不知道,手指画上银镯,“怎么戴这个?”
我心里突的一跳,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仿佛努力封存的东西已经全都落在他的面前般,慌乱而又惊诧。
他却闲闲的唤着小青,“将你主子的首饰箱搬来。”
小青正在边上紧张的睁大着眼看着,听他吩咐,忙过去妆台上,抱过一个紫檀木的箱子来,蒋秀过来打开箱盖,双手托着跪送到英宏面前。
我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在箱子里来回翻检着,边找边皱眉,“朕记得送过你不少的珠玉首饰,镯子金的玉的也有不少,怎么就这几样的了。”
他淡然的神情让我一松,这才知道是自己紧张了,蒋秀忙回禀,“皇上的赏赐大都被锁在后面的库房里,只拣了几样主子常戴的放在这里,皇上要看,请容奴婢去取来。”
他待点头,我忙拦了,道,“皇上赏了那么一大车的东西,臣妾哪里戴得了许多,就这箱子里,就已经多少天不重复了呢。”
他摇头道,“你素来只戴那几样的,朕都看在眼里,别的也就罢了,”说到这里,他重又握着我的手腕,“只这镯子,朕见你一直都是只戴着它的,好歹你也是个五品位的主子,怎么能总是戴着这么个寒碜的东西!”
说着,他从箱子里拿起一对滴水般莹润的翡翠玉镯来,“还是戴这个吧!”
我不由的猛往后一缩,将手腕快速的从他的手里抽脱出来,紧紧的捧在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