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尉迟静语擦完了脸,连赤把手帕放在一边。
净羽便凉凉地开口:“连赤,你逾矩了。”
连赤的背猛地变得僵直,他不是不知道净羽的意思。转过身:“静语现在最需要的关怀。净澜夕给不了,那么我给。”
净羽看着他,摇了摇头:“还是送静语回去吧。”
连赤别过头,倔强得像个小孩。
“你若是执意要将静语留下,不过是给她多一条被人长短的话端。”净羽悠悠说道:“你想静语这么一个小小弱女子背负这么多骂名?”
连赤微怔。
“静语不是个软弱的女子。”净羽说道:“况且就算你要留住她,她也定然不会留下的。她觉得自己对婉柔有愧,定是要回到王府的。”
连赤垂下眼眸,敛住眼里的神色。
“呜呜呜……”尉迟静语在梦魇中哭泣出声,刚刚干掉的眼睫毛又****了一片。连赤看伸手轻轻擦掉她的泪。
尉迟静语被这么轻轻的触碰,给惊醒了。
大眼刷地睁开,看着净羽说道:“我要回府。”
佛语有云:一眨眼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
连赤的脸蓦地暗下来,仅仅经历地一弹指,然后扯在嘴角招牌式的笑:“我带你回去。”尉迟静语点点头,掀开还没盖暖的被子,起身下床。
脚一没有踩稳,身子便往一边倒去,连赤看到了赶忙上前想要去扶住她,可是……
尉迟静语朝扶着她的净羽施以一惨淡的笑,看的他心疼不已。连赤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黯淡了脸色。
他们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像是一道坚实的屏障,让他无法插在其间,突然心跳像是加速了一会儿,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很快渐渐又恢复平静。
“连赤。”净羽的声音清远,从前方传来。
连赤抬眸,原来他们已经到了玄关,而他却孤身一人站在床沿上,突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随即淡淡开口道:“你们先去吧,我想起来还有一点事,处理完了便去看你。”说着朝尉迟静语笑了笑。
尉迟静语微微颔首,回复一莞尔。
两人的身影,一娇小一颀长,和谐般配,比起他孤傲的吊儿郎当,净羽的清朗俊逸,淡然出尘,细致入微更能够给尉迟静语安慰,保护她,不受伤害。
两抹身影渐渐变成黑点,消失在倾城阳光之下,连赤似乎是卸下了全身的坚强,倒在了床上,眼前模模糊糊闪现着一个人的笑颜,只是……伸手抓,抓不到。
不属于他的,始终不属于他。
净羽带着尉迟静语回王府,一路上畅通无阻,来来回回看不到几个丫鬟下人,就算是有,也只是对净羽施礼,既然目光犹如利剑一样射向一旁惨白着一张脸的尉迟静语,在她的身后戳她的后脑勺,声音细小,絮絮叨叨。
尉迟静语隐隐约约听的见她们在讲什么:不要脸!贱人!滚出王府!善妒的女人!自己不能生就害婉柔夫人。可怜的婉柔夫人。
听得她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原来事情传的那么快,也是。看到婉柔的样子,再稍稍一打听今天随去的下人就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所有的真相,矛头直指尉迟静语,她是大恶人,而婉柔是无辜的受害者。在她的意识了,也是这样。
冰冷的小手被一道温暖的力量包围住。
尉迟静语抬头,看着净羽看着她,分辨他的嘴形,知道他在说:不要怕。
不要怕,对。尉迟静语,不要怕。
深吸了一口气,直视前方,骂吧骂吧,你们有本事就骂死我,把眼光变成实质的东西,射穿我的身体!反正她这次回来就是受罚来的,她要向婉柔表示歉意,她还要为婉柔做牛做马来偿还这次的血债。
她不是故意!相信婉柔能够理解。
踏步进了柔水阁,园子里站着许多人,御医,江湖郎中,眠月城里稍微有些声望的大夫,净澜夕府上养着的食客,还有一堆子下人。
人很多,讲话的声音却很小,怕是吵到了屋子里的人。
看到净羽和尉迟静语来了,人群纷纷散开了一道道路,尉迟静语闭着眼睛跟在净羽身边,手接触到了冷空气,尉迟静语抬眼,净羽没有看她。
但是送开了她的手。
蓦地,尉迟静语睁大了双眼,感激地看着净羽,他是在保护她!
人群里不断有人发出絮絮私语,不用侧耳去听,也能够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这些对尉迟静语都是打击,干脆闭眼,把思想和外界隔离,不去接收这些信息,心里就会好受一点了。
净羽走的很快,因为他知道多在这条道上停留一秒,对尉迟静语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到了婉柔的寝房外面,植着满园的秋日芳草,多为药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
尉迟静语把心提到了嗓门眼,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眼睛凝视着从门里走出来的人,扎着双环髻,一身粉色的衣服,只是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丫鬟。
可是小丫鬟手里端着的铜盘,那铜盘里面的景象让尉迟静语差点休克。红彤彤的一团,都是什么?是血……
净羽上前,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答道:“这些,是,是婉柔夫人,流下的血水……”铜盘微微晃动,一条白色的方帕在里面若隐若现。
净羽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怎么会这么多血?”
“这是毛巾上的血染红了水……”小丫鬟的口齿清晰了一些,“婉柔夫人方才醒来,知道孩子没有了……便激动地大叫,从床上跌了下来,才流了这么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