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魔3
“你竟然知道？”钟晓影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看向钟晓彤之后却又笑了，摸上自己的脸，笑得很开心：“可惜……她下不了手呢……看来，我选了一张最合适的脸……”
凤华闭上眼睛：“真的不出手？”
钟晓彤摇摇头：“就算她是假的，可是，她长着和晓影一模一样的脸……当初是我害了晓影……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不能——”
“如果你不动手，我们都得死！”凤华看向她，眼里是深深的失望：“如果是云笙的话，她就不会这样——”
“我说了我不是云笙！”钟晓彤突然发了脾气：“我从来都是钟晓彤，我不是云笙，我不管云笙当年做了什么，总之我不会像她一样！”
“更何况……”她突然笑得有些绝望：“你也不是云笙，你怎么知道……云笙当年没有后悔过？”
“什么意思？”凤华脸色微变：“云笙她……”
“你不必知道，”钟晓彤把头转向一边，忍住想要落下了泪水：她拥有云笙所有的记忆，虽然她不是云笙，可是，她明白云笙是有过悔意的……
她们两个，果然是前世今生的关系啊……连做出的事情，都那么如出一辙——只不过，云笙当年害死的，是自己的亲姐姐，而她钟晓彤，害死的，也同样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所以，即使知道眼前的钟晓影是假的，她依然出不了手。
只因为，她长得和钟晓影一样，她有着和钟晓彤一模一样的脸。
有些事情，做了，错了，是不是可以重新选择来过？
如果不能重来，那么，是不是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
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
即使悔改，时间依旧回不去了。
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让钟晓影再次从自己身边离开。
钟晓彤看向凤华，苦笑道：“我不会伤害晓影的。”
她抬起头：“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你去伤害她。”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凤华冷眼看向她：“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那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钟晓彤笑：“我是认真的……当年晓影是因为我……才死的，如果这一次，我因为这样死了，我也无悔，这是我欠她的。”
“可是你明明就知道，那个人不是钟晓影，”凤华闭上眼睛：“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做？”
“可是她们长得一模一样！”钟晓彤辩解道：“就算我知道她不是晓影那又怎样，对着那样一张脸……我下不了手。”
“那不过是假象罢了，”凤华不再看她：“对于我们来说，人的模样不过是一个皮相，你看她像钟晓影，是因为你心中有钟晓影的模样……你应该明白，那不是她。”
“不管你说什么，”钟晓彤退后道：“反正，我不允许你去伤害她。”
“你太高估我了……”凤华冷笑：“这是你的梦境，不是我的，所以能伤害她的，只有你……只能是你……可是，现在，你却下不了手，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死……有什么可怕的，”钟晓彤苦笑：“这是我欠晓影的，终究是要还的……”
她转过身：“你走吧，既然这是我的梦境，那你应该有办法离开的……我并不想拖累你，你还是走吧。”
“我——”凤华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我是你的式神，你在哪里，我只能在哪里。”
“我不是云笙，”钟晓彤回头看向他：“我从来都不是云笙，你要明白，你只是云笙的式神，不是我的……”
“如果你不动手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死在你的梦境里。”冷冷地丢下这些话，凤华转身离开，瞬间消失了踪迹。
仿佛，不愿再理会她一样。
是啊，为什么要理她？她不过是在找一个借口自杀罢了，难道还奢望别人陪着她？
笑，却是苦笑，茫然地走出去，茫然地看着四周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有些黯然。
她现在，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
她也分不清了呢，是梦境也罢，反正，她不愿醒来。
就这样吧，死在自己的梦境中，似乎……也不会太痛苦。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过？
看着外边人来人往的，突然就失去了方向。
一天快过去了。
钟晓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感觉自己手脚冰凉，想起那个人说……自己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如果被告知生命还剩下三天……一般人会做什么？
钟晓彤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有时间想了，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在这个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以为自己很熟悉的地方，竟然迷了路。
有些难过，如果钟晓影还在，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
天下起了小雨，钟晓彤犹豫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
于是，不动，就在那儿淋着雨。
雨没有停下来，可是，却也没有落到身上。
不回头，只是开口问道：“如果你不是钟晓影……那么，你是谁？”
“我是钟晓影，”身后那人的声音淡淡的：“这是你的梦境，你认为我是谁，那么，我就是谁。”
“难道你不觉得……”她的声音有些魅惑的意味：“我和你记忆中的钟晓影，是一样的吗？”
“梦境啊……”钟晓彤叹气：“果然……只是我的梦境吗？”
她回头，看向“钟晓影”：“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你扮作了钟晓影的样子，那么，我就相信你……你想要我的命吗？那好……我不反抗，我欠晓影太多，如果她要我死，我一定不会反抗。”
“那么……”钟晓影笑得有些开心：“我们回去吧。”
黑暗中，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左手臂发出隐隐光华，忽明忽灭。
钟馗剑，钟晓影离开之前留给她的……唯一和钟晓影有关的东西，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
睡不着，起身来，站到窗前，看那道白色的身影。
凤华……终究还是心软的吧？
可是，终究不是为了她，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云笙的转世而已。
从来就不是因为她。
夜，静得可怕，钟晓彤叹口气，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看着外边的身影，心烦意乱。
身子越发的无力，是因为没有睡好的缘故还是因为在这梦境中？
离死的日子一天天、一刻刻的近了。心里，却是越发的坦然。
坦然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坦然地看着对面的钟晓影。
“我留下，”她抬起头看向钟晓影，眼神平静：“你放了他。”
“他？”钟晓影笑：“是谁？”
“何必装呢……”钟晓彤摇摇头：“我说了，我会相信你……相信你是钟晓影，就不会反悔……可是，你何必总是做一些事情，来让我怀疑呢？”
“怀疑……吗？”钟晓影的手顿了顿：“你还是一样呢，不肯相信我。”
钟晓彤愣了愣，涩然：“总之，这件事和他无关，放了他。”
“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钟晓影笑：“别忘了，虽然梦境中，我是主宰……可是，这毕竟是你的梦境，放不放，不过是你的意愿而已……是你不愿把他放回去而已……不是我。”
“难道你就没有奢望过，把他留在身边……不被任何人干扰？”钟晓影眼里突然带了讥笑：“何必呢……要放了他也可以，你杀了我……就可以和他一同回去了——反正，这样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做过……不是吗？”
“你——”钟晓彤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最后一天，过完了今天，自己这一生便结束了吗？
浑身无力，动也不想动，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这钟晓影。
钟晓影似乎有些惊异：“三天了……你为什么没死？”
“不过也快了，”她似乎并不担心，只是笑了：“当初秦钰和魅真傻……你不过是一个半吊子的术师——不对，那时候，你连术师都还不是，竟然这样就栽在你手里了。”
“真真是可惜呢，”她嘴里说着惋惜，面色的表情却不是那样，她看着钟晓彤，眼里是不明的意味：“只是……时间已经到了……你为什么还没死呢？”
钟晓彤笑：“我也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只是，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她的眼神看向窗外，眼里是弄得化不开的雾。
“为什么你不是逍遥？”她转头看向“钟晓影”，眼里，是深深的失望，低下头，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我已经很努力的说服自己，说服自己要相信你，相信你真的是晓影……可是，为什么你不是？”
钟晓影突然笑了：“说这些是何必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还活着了……你自始自终就没有相信过我……何必表现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人类总是这样，自私且贪婪——却还老是为自己找借口……”她眼里带笑：“其实……你心里，那个所谓的‘姐姐’其实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要吧？”
“你胡说，”钟晓彤闭上眼睛：“你不是晓影，所以你不会明白……晓影她绝对不会这样对我——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来……而你，自始自终，只想要我的命。”
“恼羞……成怒吗？”钟晓影笑：“那么，你杀了我如何？反正，这样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做过。”
“你别以为我不敢！”钟晓彤幼年一动，钟馗剑自动生出，手握着剑柄，她指着对面的钟晓影：“正是因为晓影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绝对不允许……你装作她的模样！”她的手颤抖着，身子却没有动。
“那你动手啊……”钟晓影依旧笑着，对她的威胁不以为意。
下一刻，却睁大了眼睛，看向眼前那对同样睁大的眼：“你……竟然……”
“不是我！”钟晓彤像烫手一般，放开了剑柄，钟馗剑离了主人的手，迅速化作一道光影回到她的左臂上，消失不见。
“晓影！”她的声音哀恸，但是却抱不住钟晓影的身子，眼前“钟晓影”的身子慢慢消散，一如三年前一样。
三年前目睹这一刻，无能为力，没想到，三年后依然是这样的无助。
钟晓彤闭上眼睛，不看自己身后的那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来，刚刚是凤华，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的身子，让手中的钟馗剑刺入了对面“钟晓影”的身体。
“因为，我不想陪着你一起死，”凤华的声音淡淡的：“何况，难道你不想杀了她吗？”
“我不是云笙，别以为你能猜中我的心事……”钟晓彤看向他：“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杀了晓影……”
下一刻，意识渐渐模糊，凤华的脸越来越远，他说了什么再也听不见。
醒来的时候，依然在熟悉的寝室里，似乎……神么都没变。
茫然地抱着凰无走在校园里，自己明明记得自己睡了好久，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梦太真实，差一点就不愿醒来。
到底什么才是梦境，或许……自己现在的生活……才是一场最真实的梦境吧？
凰无已经醒来，在她怀里动来动去的，明明是是一只小鸡的模样，却像狗一样嗅来嗅去：“你身上怎么有妖怪的气味……”
下一刻却又听她突然大叫：“为什么还有凤华的气味！你们干什么去了！”
“放心，”钟晓彤摸了摸凰无的头，脸上带笑，眼里却是迷茫：“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凤华了。”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想安抚凰无，还是想保证……或者是想坚定什么。
身后不远处，那道白色的身影顿了顿，随即消失。
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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