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醉缱绻(微曦)
楔子
初见——
“若是我说我对这块玉佩势在必得呢?”
“不巧,在下跟小姐一样。”
“你可知道我是谁。”
“若我执意要争,会不会有人说我仗势欺民呢。”
“那就谢小姐谦让。”
他!
再遇——
“莫初寒,你几次三番挑衅,我究竟是哪里得罪过你。”
“臣惶恐。”
“你!”
“臣在。”
“莫初寒,相信你懂,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我沐顷瑶虽不敢自比是龙凤,却也不会好脾气到任由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
“砰——”
“唔——”
一名男子,就这么,降落在了她眼前。
“莫翰林不要误了正事,顷瑶先走一步。”
“慢——”
“不知道莫翰林还有何事?”
“郡主把我从树上硬生生地给‘摘’下来,就不打算负责了么?”
“初寒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可否。”
“初寒快快请讲。”
莫初寒深深看了顷瑶一眼一—
“那就是,我和顷瑶成亲。”
“莫初寒,你疯了么?”
莫初寒似笑非笑:“实质上,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第一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这块玉我要了!”
看着眼前同时开口的一男一女,玉器店的掌柜不由得有些怔住了。
这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人啊!
这边,一袭绯色迎着日光,衣上点点墨梅正嚣张地大朵绽放,这绯衣小姐,正是当朝丞相家的千金,京城里众口交赞的美人儿,她歪着头,似乎在等待掌柜的回话,并不理会那个和她争夺玉佩的男子。
而那边,手持象牙雕扇的公子,剑眉星眸,虽一身素洁白衣,却不染片尘,难掩文采风采的气质,此刻,那幽深的墨色眸子里,正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似乎还透着一丝戏谑。
莫要小瞧,他可是新科状元,虽然年轻,却已经是圣上亲封的翰林院的院士!
“这个……”掌柜不由得伸手用袖子擦擦额角的汗珠,他这小店,容不得这两位大神啊!
带着讨好的语气,试探着问道:“此玉并非绝佳,两位要不要再看看其他佳品?”
“也好!那你带他去看吧,把这玉佩送到我府上就行了。”纤长的食指指向那块她相中的玉。
这只手,并不像京城里其他的官宦小姐一样,染着各色丹蔻,但是纤长白净,看得出是主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莫初寒笑着收起扇子,轻轻挡在她指着那块玉的手指前面,优雅却不失力道,缓缓道:“且慢,这块玉,在下也选中了。”
嗓音清朗,如若风吟,沐顷瑶微微侧目,斜睨了他一眼。
不认识,看着架势,约莫是某个小户人家的少爷吧!
自以为是地下了定论,沐顷瑶淡然一笑,她平素是高傲惯了的,此刻也是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气势:“若是我说我对这块玉佩势在必得呢?”
“不巧,在下跟小姐一样。”
竟然敢这样跟她说话,沐顷瑶不由得有些气愤,她走近一步,毫无畏惧地迎上他含笑的眼眸,压低嗓音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首辅大人的千金,太后的外孙女,当今圣上,是你的舅舅。”男子语气虽然谦恭,但是态度却不卑不亢,他是在告诉她,他知道她的身份,可是,他不怕她。
竟然这样嚣张,顷瑶怒极反笑:“若我执意要争,会不会有人说我仗势欺民呢。”
有意思,暗说他是卑贱的平民是吗?
一不做二不休,莫初寒索性收起折扇,语气似是十分恭敬道:“那就谢小姐谦让。”
他!
本以为他听了这话会摔袖而去,有血性的男儿大多容不得别人激将,她的话都说的那样明显,他竟然可以如此厚颜地继续跟她抢东西!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看着他淡然的似笑非笑的神情,顷瑶忽然血气上涌,气的贝齿紧咬樱唇,一声冷哼,一甩衣袂,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玉器店。
摔袖而去的,没想到竟然是她自己!
掌柜不禁又抹了把汗,还好,走了一个。
“这块玉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公子好眼力,在下这就帮公子包好送到府上。”
莫初寒折扇轻点掌柜的背:“慢着慢着。”
掌柜笑着转身,此刻在他眼中,莫初寒已然成为一只待宰的肥羊。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把这玉送到方才那位小姐的府上。”
“这……”
掌柜也有些哗然,刚才还互相看不顺眼要吃了对方似的眼神,一转身,一个谦让,姑且称之为谦让吧,一个赠玉。
不明白啊不明白,他只管做他的生意,才不理他们是有什么怪癖哩。
“好嘞!”掌柜招来店中伙计,把玉包好:“公子,一百两银子。”
莫初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疑惑地看着掌柜:“什么?”
“一百两,公子是给银票?还是去府上再结算?”掌柜讨好地朝他笑笑。
不想他的回答顿时让玉器店掌柜心底一寒。
“我有说过要替她付钱吗?”
掌柜顿时愣在那里。
“你——”
“我只是让你给她送到府上罢了,她那么喜欢抢,让给她好了。”
“我——”
掌柜这才意识到自己痛捅了多大的篓子……
刚才就该把这玉卖给沐小姐的,这位莫公子只是个初上任的新翰林,而且也未曾听说他是什么豪门大户家的公子少爷,若是一般的穷书生好容易鲤鱼跃龙门,考上了翰林院,要买这玉,只怕他的一年俸禄都不够吧!
真是失策啊失策,他一个劲在心里责怪莫初寒,却忘了沐顷瑶摔袖而去时他是何等的轻松自在,其实,他也是巴不得她早早离去。
“掌柜,还愣着?”莫初寒笑眯眯地“提醒”完,便扬长而去。
这下好了,不仅玉没有卖的出去,还得罪了沐小姐。
“公子啊,您这玩笑,可开太大了……”
真是气死她!那个男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她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他竟然还腆着脸跟她抢,看着他手持折扇,身着白衣,本以为还算是个翩翩公子,现在看来,与市井无赖有何不同?
“小姐……”她的贴身丫鬟心儿匆匆跑到花园中。
她正烦着呢!
“咋咋呼呼地做什么,天塌了不成?”顷瑶娇斥道。
心儿自小跟着她,自然知晓她的脾气,听她这样说倒也不生气,缓缓道:“小姐,账房先生说德隆玉器店的人上门来送玉,说是您今儿相中的,可不曾见您的印信,也不敢贸然支银子给他。”
顷瑶有些疑惑:“什么玉?”
“喏。”心儿从怀中递上一块通体晶莹的白玉:“小姐,就是这块玉佩。”
这不是——
虽说有些意外,但看见这块玉她就想到那个无赖男子,不免恨得牙痒痒。
“你说是谁送来的?”
心儿不知所谓,迷茫地看着忽然间怨气横生的小姐,道:“德隆玉器的掌柜亲自送来的呀。”
“该死的。”她极不文雅地低咒一声,不耐地挥挥手道:“让他赶紧给我滚回去,这块玉他不是卖给一位公子……呸,一个无赖了么?”
看着自家小姐娇俏的脸庞气得绯红,心儿笑着凑上去:“什么无赖呀,竟敢把我家小姐气成这样?”
她家这位宝贝小姐,向来只会让别人吃亏,把人家气的半死,今日这样气呼呼的样子还真的是很少见呢。
“哼哼……”
顷瑶只是冷哼几声,以泄心头不满。
心儿也不多问什么,乖巧地转身道:“那奴婢这就去让账房先生回了他。”
且不管那玉器店掌柜是否是把肠子悔青了,先去看看那边厢!
沁园——莫初寒家中
“一向高傲的顷瑶小郡主,你也敢得罪!”紫衣男子慵懒地侧卧在软榻上,一下一下地晃动双腿,显然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宅子,神情极为轻松自在。
这座宅子的主人,此刻正站在离他不远的书桌前,时而皱眉,时而疾书。
“喂喂喂,初寒,我说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
见莫初寒并不搭理他,罗修竹索性一骨碌爬起,走到他面前,顺带看看他在写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得罪她的?”口中若有似无地随口问着,眼睛却不住往宣纸上瞄去,笔锋苍劲,力透纸背,如鸾翔凤翥,果真一手好字,罗修竹暗自赞叹着。
听闻此言,莫初寒手中的笔顿了顿,犹豫之际,一大颗墨珠循着笔尖滴在宣纸上,顺势晕染开,污了大片的纸张。
“啧啧……沐顷瑶,你可毁了我一副好字!”
莫初寒有意无意地对着那团污渍叹息,可任谁都听得出他是在指桑骂槐。
罗修竹闻言,只是笑着蹭上去:“人你也见到了,怎样?”
莫初寒顿了顿,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个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
骄纵,自傲,甚至还有些狂放。
女子该是温柔娴淑,她这样刁蛮的小姐,本是他最不屑的,可偏偏不知为何,对她就是讨厌不起来,甚至还觉得,她的娇蛮有些天然去雕饰的韵味。
“话说,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竟专门去找她的茬?”
自从相识,他就深知,莫初寒是个谦谦君子,他断然不会和一个女子争抢一件器物。
除非——
他和这个女子,积怨很深!
可是,他应该是初次上京,又怎么会认得自小在京城长大的顷瑶郡主呢?
罗修竹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与其自己在这边胡思乱想的揣摩,不如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可是,别人愿不愿意告诉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嘛。”莫初寒眼光闪烁,笑着凑上去。
罗修竹忙竖起耳朵,唯恐漏了什么精彩之事。
莫初寒眼底的笑意更深。
“保密!”
并不理会罗修竹是如何的死缠烂打,他总之就是两个字!
不说!
甩开折扇,莫初寒轻笑,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沐府内
“阿嚏——”
“小姐,您是不是着凉了?”心儿急忙关切地问道。
顷瑶摆摆手,揉揉鼻下。
嘟囔着:“不晓得怎地,接二连三地打喷嚏。”
“春夏交替,忽冷忽热的,小姐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顷瑶点点头,将手中的书卷随意扔到桌上:“也罢,今儿就不看了。”
忽而又想到什么似的,倦懒的神情又变得愤恨。
“下次遇见,你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顷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下次,竟来的这么快!
“沐小姐,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对着那张虚假的笑脸,又看见太后疑惑地眼神,顷瑶怎么着也不能乱发脾气,满腔的怒火只得化作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
“真巧。”
太后有几分好奇,问道:“瑶儿,你认得莫翰林?”
顷瑶上前挽住太后的手臂,似是无心,又是有意地往莫初寒身上看了看,清清嗓音,道:“太后,认识顷瑶的人那么多,若是每个和顷瑶打招呼的人顷瑶都认识,那得要多大的脑袋记这些名字呀!”
她又一次嘲弄了他,竟把他比作那些自套熟络的登徒子是么?
太后笑道,轻点她的额头,宠溺地说道:“咱们瑶儿的小脑袋,可比一般人的大脑袋要管用的多。”
话锋一转,竟又问道:“这么说来,你不认得莫翰林?”
“回太后,顷瑶不认得莫翰林。”
不认识什么莫翰林,倒是认识一个莫无赖。
莫初寒也不介怀,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笑:“沐小姐贵人多忘事。”
他知道她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可是太后在前,也不与她争什么,之前那番话,他可又一次领教了这位沐小姐的厉害!
看来除了不可一世,骄纵刁蛮,还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既然不记得,那哀家就为瑶儿引见一番好了。”
若是真的不认识,怎么会那样打招呼?太后自是明眼人,看得出端倪,但这些年轻人的事,她是向来不愿插手去干涉,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她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吧。
“初寒,这可是哀家的心尖宝,顷瑶郡主。”忽而转向顷瑶:“瑶儿,初寒是你皇帝舅舅钦点的新科状元,现在翰林院任职。”
文弱书生!
顷瑶看着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嘲弄。
“初寒,觉得顷瑶如何?”太后笑着打趣道。
“郡主是众口交赞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莫初寒不动声色地夸奖着。
他说的也确实在理,今儿要进宫,她自然是用心打扮了一番,桃色的衣裙,还挂着同色系的耳坠子,那量身裁制的衣裙包裹着她整个人,就好像是粉嫩的花瓣,包着娇艳欲滴的花蕊。
那头上五彩斑斓的蝴蝶珠钗,随着她开一开口,挑一挑眉,都扑腾一下翅膀,似是要振翅欲飞一般栩栩如生。
“想必,郡主的性子,也如同外表一般,娴、静、舒、雅。”
莫初寒一字一字吐出,眼底的笑意却逐渐深去。
吃了这么一个闷亏,顷瑶自然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她只是笑笑:“翰林谬赞了,倒是莫翰林,算得上是玉树临风,衣、冠、楚、楚。”
衣冠楚楚的大禽兽!
“看来你们两人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啊!”
太后娘娘您明鉴啊,这哪是相谈甚欢啊,眼神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哀家竟有些乏了,莫翰林,今日就不必为哀家作画了,顷瑶郡主难得进宫,你替哀家陪她去御花园里转转。”
“不要——”
“遵旨——”
又是默契的同时出声。
太后神秘一笑:“摆驾回宫。”
浩浩荡荡一群人,便朝着太后寝宫方向走去,偌大的御花园,只留他们两人。
本是内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晴天,忽而气温骤降,似有大朵乌云盘旋在上空……
“原来沐小姐还有个郡主的封号。”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顷瑶不屑地转过脸去。
“不知郡主是否喜欢那块玉佩?”
看吧,太后刚刚离开,就有人挑起事端。
“哦?”顷瑶故作疑惑地轻掩朱唇:“那块玉不是让给翰林了?”
“那日郡主走的太快,在下就让掌柜将玉送到府上了,怎么,没有送去吗?”
莫初寒虚晃一招,却被顷瑶软软地给顶了回去:“在玉器店时,我见莫大人十分喜爱那块玉佩,便想着君子不夺人所好,故而那掌柜来我府上时,我又遣他回去了。”
不动声色的讥讽他不是谦谦君子,莫初寒只是惋惜地摇摇头:“原来郡主,也并不是十分喜欢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莫初寒故作深沉地皱起眉,绕到她左侧。
叹道:“只是家中小犬,缺一样配饰。”
狗还要挂玉佩?
顷瑶这次算是震惊了。
这么稀奇的事儿,她还是头一回听闻。
“不过,在下前思后想,觉得那块玉还是比较配郡主。”
若是再听不懂他话中的话,顷瑶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了。
她怒极反笑:“那多谢翰林大人美意了,顷瑶话尚未说完,这世上我想要的,自然要得到手,但若是别人染指过的,我是断然不会再要的。”
“郡主竟洁净至此,臣佩服佩服!”
他甚至还夸张地朝她作了个揖,眼底的笑意十足。
“莫初寒,你几次三番挑衅,我究竟是哪里得罪过你。”
“臣惶恐。”
“你!”
“臣在。”
“莫初寒,我之前并未见过你,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您老,不过恕我直言,事不过三,下次你若是再挑衅我,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抬头,对上她的双眼,满是灵动的眼眸此刻染上一层怒气。
“郡主——”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顷瑶却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莫初寒,相信你懂,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我沐顷瑶虽不敢自比是龙凤,却也不会好脾气到任由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
他的眼底有些阴郁。
她竟然说从未见过他?
很好!
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狐狸要撒网了,机灵的小白兔,可要小心咯。
“莫初寒,咱们走着瞧。”
吐出这几个字,顷瑶不再理会他,调走就走。
“郡主,不赏花了?”
赏花,再跟他赏下去,只怕她就要火烧御花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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