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别时容易见时难
五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顷瑶有些不可置信，莫非当时那个人是——
“顷瑶，我同你说话，你没有听见吗？”
宁楚域见她失神的样子，不免有些懊恼。
顷瑶此刻脑中一片混乱，莫初寒一再提起十二岁那一年的事……
他说他已有心上人，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相识。
他为了她学四书五经，为了她练武。
他为了她上京考取功名，为她做了翰林。
她一直羡慕着的……
竟然是她自己么？
“楚域，对不起，我要先离开下。”
“哎——”
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宁楚域有些失落。
顷瑶拎着盒子在宫里奔跑着，尽管她知道这样做有失郡主的身份，也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行为，可是，她必须要找到他。
一片灯火辉煌之处，原来，夜宴已经开始了。
“顷瑶，你怎么如此匆忙？”
跑着跑着，竟然遇见了太后一行人。
顷瑶喘着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说道：“回禀太后，顷瑶担心自己来晚了，所以有些匆忙。”
“原来是这样。”太后笑着拉过她：“来，同哀家一起去，就不会晚了。”
“谢……太后。”
跑来跑去，注定是跑不出这皇宫了，顷瑶叹息，状似无心地打探道：“太后娘娘，今日七夕夜宴，会有官员来吗？”
太后神秘兮兮地说道：“顷瑶，今日皇上邀的，可都是年纪尚轻，相貌堂堂的臣子呢。”
莫非，宁楚域说的是真的——
今日真的要为天姿公主招驸马？
那莫初寒岂不是——
顷瑶心下有些着急，她好不容易才确定了自己并不讨厌莫初寒，而莫初寒恰好也对她存有好感，那两人为什么不试着在一起相处呢？
这还没有开始相处，他就要成为驸马了吗？
似乎是了解顷瑶的心事，太后自言自语地说着：“只是可惜初寒并未前来。”
什么？
他竟没有来！
“莫翰林他……”
太后点点头：“他今日没有前来，不然这些青年才俊，可都要被他给比下去了呢，哈哈。”
莫初寒果真有几分才学与能耐，太后这样精明的老人家，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似乎是夸了她自己似的，顷瑶心中泛起一丝甜意，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对太后说道：“那他是没有接到旨，还是另有他事？”
提起这件事，太后的神色有些紧张，但是仍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皇上派他去了昭陵，处理一些事情。”
昭陵！
顷瑶瞪大了双眼，她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听父亲提到这昭陵的次数决不在少数，昭陵郡乃是本国和漠北交接的地境，战事不断，从不曾有安宁的时刻，那里的百姓生活也是苦不堪言，经常有剽悍的漠北骑兵进城掠夺。
提到昭陵郡一次，父亲的脸色就黯淡下一次。
皇上竟然把莫初寒派遣到那儿去了！
“顷瑶，你怎么了？”
见她神色不对，太后有些疑惑。
顷瑶忙摇头：“没什么。”
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有些担心他。
殿内一片明黄和鲜红，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妃嫔们穿着彩色的纱衣互相调笑着，皇后也揽着天姿公主在笑嘻嘻地说些什么，皇上端坐中央，看着众人如此欢愉，便端起酒杯，朗声说道：“今日夜宴，把酒言欢，不分君臣！”
“好！”
“谢皇上恩典！”
大臣和妃子们得到这一句话，更加喜出望外。
随着一声“太后驾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口。
“母后，您总算是来了。”
皇后走下座位，笑意盈盈地走向太后。
“哟，咱们的顷瑶也来了啊。”
“参见皇后娘娘。”
顷瑶恭敬地行礼，皇后却忙扶着她：“皇上方才刚说，今日不分君臣，咱们全当是家宴，快不用行礼了。”
一番寒暄之后，顷瑶随着太后，坐在她的身边。
“今日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所以，朕决定今日，宣布两道圣旨。”
座下都安静了。
“礼部侍郎家的小姐，赐婚于永宁王世子。”
皇后笑意盈盈，梅雪儿则是一脸的甜蜜，没想到，皇后竟然真的做主了。
“雪儿，还不快谢恩。”
皇后唤道，梅雪儿这才有些回神，走到前方：“谢皇上恩典。”
“嗯……”皇上有些满意地看着梅雪儿，果然如皇后所说，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抬起头，似乎在寻找什么：“楚域，你呢？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朕赐给你的这一门婚事，可还满意？”
“皇上，臣恕难从命，臣与顷瑶郡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生决定再不娶她人为妻，请皇上收回旨意！”
所有人都哗然了——
太后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顷瑶，皇上，皇后，都错愕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恭敬的宁楚域，竟然会抗旨不尊。
梅雪儿方才还露着喜悦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就僵在脸上，她死死咬着嘴唇，低着头跪在地上，紧紧抓着自己的裙角，指尖都已经泛白。
大臣们在窃窃私语，皇上有些意外，但迅速回神，他皱着眉，问道：“顷瑶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顷瑶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皇上面前，跪下。
“回皇上话，顷瑶在。”
“楚域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她没有看他，缓缓说道：“皇上，顷瑶的确儿时同世子交好，但那都是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爱，世子想必误会了，顷瑶心中已有他人，断然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这——
在座的又是一片窃窃私语。
“皇上，臣只是不愿意耽误了梅小姐的一生，纵然顷瑶郡主心里没有臣，臣也不愿意带着对她的感情去娶别的女子，所以，还是请皇上收回成命。”
“放肆！”
皇上真有些恼火了，他好心好意赐婚，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驳了面子，群臣都在此，若是就这样算了，日后大家定都会效仿宁楚域所作所为，到那时，他还有何威信可言？
“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得你们小辈胡来？楚域，既然顷瑶无意与你，你又何苦纠缠，梅家小姐我看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日后定会持家有方，朕一向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断然不会收回！”
“皇上——”
“你无需多言，回家准备婚事去吧！”
奏乐的命令又一次响起，乐师们忙重新奏起欢快的喜乐，殿内又恢复了一片祥和宁静。
天姿有些着急，她明明拜托母后去跟父皇说的啊，父皇刚才还说有两道赐婚圣旨，为何只有楚域的，没有她的呢？
“母后……”
皇后看着皇上有些愠怒的神色，示意天姿暂时不要提这件事，稍安勿躁。
歌舞表演已然结束，皇上一声令下，率着众人去外头赏烟花去了。
梅雪儿的脸色苍白，她看着宁楚域，问道：“你为何这样给我难堪？”
宁楚域有些不忍，他毕竟不是想要伤害这个无辜的女子，只是，他没有办法接受她而已。
“梅小姐，对不起，是楚域冲动了，损了你的名节。”
“难道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
梅雪儿紧紧握着拳头，她的眼眶已经泛红。
“梅小姐，婚姻大事纵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也要两情相悦，你我初识，并无情意可言，这样贸然成婚，于你亦是不公。”
梅雪儿忽然笑了，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若是我说，我并非初次见你，甚至，早就有意于你，那么，你今日又有怎样一番话来？”
“楚域心中已有顷瑶，无论她是否在意，这颗心给了她，就断然不会再收回。”
“你……”
梅雪儿捂着眼睛：“好一个深情款款的宁楚域！我恨你！”
说罢，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宫殿。
一时间，空荡的大殿，只有宁楚域的叹息声。
“你这又是何必？”
梅雪儿已经离开，藏身于殿柱之后的顷瑶走出。
宁楚域淡然一笑：“你曾因我五年前不曾留下而怨我，如今，我再不会因为圣旨就辜负了你。”
“楚域，你并没有辜负我。”
他微微闭着双眼，似乎有些忧伤。
“顷瑶，你真的爱上别人了吗？”
她走到他的身旁：“楚域，我们自幼相识，跟你在一起时我总是能够安心，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我娘口中说的爱，后来你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五年来甚至不曾有过一封书信给我，所以，慢慢的，你就变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影子……”
“可是楚域，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心里有过一个你，就再也没办法容下其他人了，所以你说对了，五年来我拒绝了很多人的说亲。”
宁楚域慢慢睁开眼睛，他看着顷瑶：“你可知道，我在永宁王府听说了蝶舞公主仙逝的时，我是多么的担心你，恨不能飞到你的身边，可是……我也知道了，你宁愿自己承担着，也不愿意开口对我说一个字，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气恼，我也是有脾气的男儿，所以我五年来没有给你写过一封信，可是……却一直暗暗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可是，顷瑶，你可有想到过，为什么你不能先给我一封信呢？”
顷瑶有些意外，原来……他五年不曾有过一封信，竟是这样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纵容知道一切都是误会，那也太迟了。
“可是，楚域，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回不去了……”
宁楚域有些激动，他抓着她的肩膀：“为什么回不去？顷瑶，我们十二年的情分，还不能填补这五年的空白吗？”
“楚域，若是我没有遇见他，也许我会回答，可以，但是我既然遇上了，心中还有了他，那么我的回答，就断然是不能了。”
“他……”宁楚域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苦笑道：“果然，那****便猜到，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我还以为，只是他一厢情愿。”
想起莫初寒，顷瑶的脸上竟然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我一直以为，安稳才是所谓的爱，可是，遇上了他之后，一举一动都因为他的喜怒而牵动，开始时，并不在意，但是他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习惯了有他的日子。”
“莫初寒……他，是天姿看上的人。”
顷瑶的脸上扬起一丝神采，那是许久没有出现在她脸上的光辉。
“那又如何？”
宁楚域笑笑，是啊，那又如何？他今日还不是被皇上赐婚，可是抗旨，有用吗？
“楚域，雪儿是个好姑娘，你也许该用心接触她，不要总是排斥，雪儿她为了你，真的很努力……”
“你是说，梅小姐？”
宁楚域有些恍惚，他对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女子没有什么印象，在避暑山庄听天姿说过，她求皇后娘娘，要嫁给他为妻，当时只觉得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并没有多加理会，今日才算是正式见到，没想到她也算是纯真可爱，可是……
他做了什么！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赤裸裸地抗旨拒婚，他是男子，无所谓娶不娶妻，可是……女儿家的名节大过天，他怎么能那样……
“今日之事，实在是我莽撞了。”
“楚域，我希望，我们今后仍然可以像从前那样。”
宁楚域摇摇头，笑得黯淡：“不可能了，顷瑶，既然你已决意忘记前尘，那么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往，就交由我保管吧。”
“楚域，你这又是何苦？”
宁楚域往殿外走去：“快出去看烟花吧，你从前不是最爱看了吗？”
顷瑶，你终究，还是不懂我，是你不愿，还是不屑？
看着宁楚域的背影，顷瑶默默地走出殿外。
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顷瑶……姐姐……”
“雪儿！”
梅雪儿眼睛红肿，头发有些散乱：“顷瑶姐姐，他……他终究瞧不上我，纵然……纵然我那般努力，他……终究，是看不上我……”
看着梅雪儿泪眼滂沱，顷瑶的心不由得也有些难过，她揽着她，轻拍她的头：“雪儿，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楚域，不是你的良人。”
“顷瑶姐姐，我求你……不要，不要让小世子再伤心，好吗？”
梅雪儿趴在顷瑶的肩上，抽泣地说道。
顷瑶心中震惊。
“雪儿……你……”
梅雪儿惨然一笑：“他也许不知道，自从那年御花园中偶然见到他，他帮我去树上摘挂着的风筝，我的一颗心，就拴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终究看不上我，顷瑶姐姐，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小世子对你真的是用心一片，你能不能……试着接受他？”
“可是雪儿，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梅雪儿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的酸楚感：“他那样钟情于你，为何你不能试着接受他。”
顷瑶抬起头，璀璨的烟火绽放，衬得那一轮明月却是更加的皎洁。
她答道：“因为，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
“小姐小姐，这里有你的一封信笺，驿站的人刚送来的。”
心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到顷瑶手中。
顷瑶有些疑惑，但上面的笔迹却又有几分熟悉，心中有几分了然，却又不是那么的确定，便随意地问道：“是哪里来的？”
“是昭陵郡。”
一听见这三个字，她顿时确定了！
一定是他——
顷瑶忙撕开边沿，激动的手指都有些颤抖，险些撕毁了信纸。
果然，是莫初寒的笔迹！
致吾爱顷瑶，光是看到这几个字，她就忍俊不禁。
信的刚开始，不过说明了那边的环境如何恶劣，而人民又是如何的困苦，没有想到，他亦是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之人，断然不会撂下那边的事情就回京来，去了昭陵，似乎更加坚定他的信念。
“身为翰林学士，虽无丞相之名，但实该承丞相之责，昭陵百姓于水火，漠北蛮夷欺我族类，望顷瑶告知沐相，鼎力游说皇上筹备战事，我国军民一心，定能大破蛮夷，还我边疆安宁。”
读到这里，顷瑶这才有些了然。
怪不得，父亲那样的看重他。
怪不得，太后那样的念叨他。
光是这几句话，她就明白，莫初寒并非池中之物，他已经跃过龙门，现在只等着寻找一个契机，能够展示他的才能，而对抗漠北，就是一个机遇。
只最后一句，他才提到她。
“离开京城才知道，相见时难别亦难，天佑我，能够睹物思人，有你的金簪陪伴，便好似你在我的身边。”
这句话，她翻来覆去地读了不下十遍，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原来那根簪子，他一直带在身边！
连日的大雨，顷瑶的心情竟然格外的低沉，自从莫初寒被皇上派往了昭陵，她就没有一天能够睡得好的。
昭陵那边兵荒马乱，他会不会——
翻了个身，她又咒骂自己胡思乱想，他好歹是个武状元出生，应该懂得保护自己。
可是……昭陵那边不比京城富饶，会不会，吃不饱，穿不好呢？
再翻身，她拍着自己的脑袋，那家伙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丝毫，根本不需要她担心吧！
“轰隆——”
一声雷鸣，惊了她。
这夏日的雷雨，总是这样的轰轰烈烈，电闪雷鸣。
“心儿，心儿……”
唤了几声，不见有人应答，想必心儿已经睡下了吧。
顷瑶起身，方才看见，窗户似乎没有关好。
走到窗前，才发现雨点已经打湿那封信，她忙伸手关上窗户。
似乎有一刻的失神，强烈的不安，在心底蔓延。
“心儿，去看看有没有昭陵郡的信。”
这已经是第几次这样问了？
心儿叹了口气：“小姐啊，昨儿我刚去问过，没有，您就先安安心，别急啊。”
“怎么会呢？怎么这么久还没有？”
她给他的回信已经去了半个月，按着道理，也该收到了，不可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复的啊。
还是他太忙，没有时间回信？
或者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信没有送到他的手上？
就在顷瑶胡思乱想的时候，心儿推推她。
“小姐，老爷来了。”
沐御风走进房内，问道：“顷瑶，你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顷瑶摆摆手：“不用不用。”
“这眼看着就要入秋，你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忽然想起什么，但是又不能正大光明地问道，顷瑶试探地问道：“父亲，皇上准备出兵吗？”
提起这件事，沐御风似乎是有些恼怒。
“都说两国交战不杀使者，可是那漠北蛮夷实在是欺人太甚！”
语调忽而又惋惜起来：“可惜了初寒这样一个好男儿，就这样被他们给抓去了。”
砰——
杯子顷刻间碎了一地。
“顷瑶，你怎么了？”
沐御风急切地问道，女儿的脸色似乎变得十分苍白。
“父亲，你说，莫初寒……”
沐御风皱着眉：“只是现在生死未卜，实在是难以言喻。”
生死未卜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顿时压在了顷瑶的心上。
“顷瑶，你究竟怎么了？”
看着她紧紧咬着嘴唇，似乎在隐忍什么，沐御风有些担心。
“那皇上有没有派人去找？”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的抓住沐御风的衣袖问道。
然而沐御风只是叹息：“派是派了，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依我看，这场仗，是非打不可的了！”
沐御风离开前又关照了顷瑶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前些日子，接到圣旨，他被皇上派往去联盟周边各国，共同对抗漠北，今日就要出发。
父亲才刚离开，顷瑶就焦急万分，怎么办，他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什么叫做生死未卜，什么又叫做下落不明？
他的话还没有说清楚，她还没有确定，他就是十二岁那一年遇到的那个人，那个曾经给过她一丝关心与温暖的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也已经喜欢上他，他怎么就可以这样下落不明！
“莫初寒，你是一只狐狸，狐狸有九条命，所以，你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昏迷前最后的声音，就是心儿惊恐的尖叫。
梦里……
恍恍惚惚……
是谁在耳边温柔细语？
“顷瑶，不要睡。”
“不，我好累。”
“顷瑶，我还在等着你，你不能睡。”
“莫初寒！”
“顷瑶，我在等着你……”
猛然间睁开眼，对上的却是心儿焦急又欣喜的神情。
“小姐，你总算是醒来了，真的是担心死我了！”
“我……怎么了？”
刚刚醒来，喉咙有些沙哑，心儿忙递上一杯水，扶着她起身。
“小姐，你好端端地就晕过去了，然后还一直发高烧，说胡话，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皱着眉，仔细回忆着什么……
顷瑶忽然抓住心儿的手：“心儿，他在等我，我看见了，他说，他在等我！”
“谁？谁在等您？”
心儿被她一说，有些莫名。
“我要去找他！”
顷瑶喃喃自语：“我要去找他！”
“小姐，您要去找谁啊？”
“太危险了，我不同意！”宁楚域想都没有想，听完她的话直接就回绝道。
顷瑶见他转过脸去，又绕到他身前：“楚域，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要知道，没有文牒，她根本就去不了昭陵郡。
父亲走了，就算不走，他也不会同意她这样做，如果是罗修竹的话，他倒是会帮她，可眼下，罗修竹也不在京城内，而宁楚域，就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可以帮助她的人了。
除了来求他，就只能求圣旨。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出了什么事，让我如何同沐相交代？”
顷瑶忙说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根本不需要你承担什么责任！”
宁楚域有些气结：“顷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觉得我会放任你一个女儿家去那么乱的地方吗？你以为我就是担心没有办法同你父亲交代吗”
“可是，楚域——”
“没有可是，顷瑶，就算今日你求的是莫初寒，他也定不会答应的！”
宁楚域很直接就拒绝了她。
顷瑶抿着嘴唇：“楚域，你当真不帮我？”
良久，那端都没有回应。
“好吧，既然你不帮，那我也就只能够自己靠自己，告辞！”
“顷瑶——”
宁楚域见她动了真格，忙拉住她问道：“你要想什么莫名其妙的法子，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危险？你又知不知道昭陵郡是多么乱的地方？”
因为着急，顷瑶的脾气有些上来，她推开宁楚域，喊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等我。”
抓着她的手，倏然间松开……
宁楚域有片刻的失神，原来，他们的感情已经这样的深厚了。
“既然你不愿意帮我，也就算了，只请你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
“告诉父皇什么？”忽然传出的女声让两人都转身。
竟是天姿公主！
“天姿，你来了，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似乎是故意忽略宁楚域的话，天姿径自走到顷瑶面前。
“你想去找莫初寒，对不对？”
她挑眉，直接开门见山。
顷瑶这次没有回避，也没有畏缩，只是无畏地看着她的眼睛。
“是的。”
天姿公主有些不可置信，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情绪：“可是，顷瑶，你在避暑山庄内说过的，你绝对不会跟我抢他。”
顷瑶淡淡一笑。
“是啊，我的确是说过，不跟你抢他，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我的。”
“你——”
天姿公主有些气愤：“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莫初寒才去了昭陵郡，所以才会出那样的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顷瑶有些莫名，她疑惑地看着天姿公主，等待着她的下文。
天姿公主咬着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不愿意娶我，父皇便许诺，若是他能够保得昭陵郡平安，就……为你们赐婚！你满意了吧，现在你满意了吧！你得到了他的心，可是，你看看，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如今更是因为你，他才会生死不明！”
说着说着，她竟然流下了眼泪。
顷瑶却没有心思理会她，脑海中只是浮现那几个字。
都是因为你……
原来，都是因为她啊，莫初寒才会拒绝和公主的联姻，都是因为她，莫初寒才会前往昭陵郡那样兵荒马乱的地方，都是因为她……
“顷瑶，你要去哪里？”
楚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顷瑶已经无暇顾及着去回应他。
“站住！”
天姿公主大喊道，这一声，成功地让顷瑶止住了脚步。
她追上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顷瑶，自小你就是最好的，太子哥哥喜欢你，楚域也喜欢你，甚至太后，我的亲奶奶，疼你这个外孙女也比我这个亲孙女要多得多，所以，我一直是有些记恨你的吧。”
“我——”
“所以，当只有一个优秀的莫初寒时，我就已经能够预料到，他会选你。”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交到顷瑶的手中，深吸一口气：“这个，交给你，有了它，畅行一路到昭陵郡都不会有人拦你！”
“这……”
顷瑶有些愕然，天姿公主竟然把这个东西给她，她不是巴不得莫初寒不能够和她在一起的吗？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天姿公主朝她笑笑：“自小就抢不过你，所以这一次，也就不跟你抢了，顷瑶，拿着它，去找莫初寒吧！”
“楚域是个男儿，他在意的更多的是你的安全，可是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子，我明白那种可以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的冲动。”
忽而她的语气有些悲伤：“可是我深居皇宫，行动并不自由，不能够随你前往。”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顷瑶，你一定要找到他，平安的把他带回来。”
此刻，千言万语哽在咽喉，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
天姿公主转身，继续往前走，该说完的她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要靠顷瑶自己了吧！
“谢谢你，表姐！”
天姿公主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容。
这么多年，她总算是又听到了她喊她表姐。
“不用为我担心，一个莫初寒而已，我贵为公主，将来的驸马定不会比你差的！”
天姿公主就这样离去，顷瑶的眼里，忽然泛起了泪光。
拿到了公主赐予的玉牌，顷瑶收拾好行李，拉开后门。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似乎很是熟悉。
“顷瑶！”
“楚域？你怎么来了？”
在这个时候见到他，的确是有些意外，顷瑶走上前去。
宁楚域跳下马车，笑着说道：“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去，我着实不放心，所以便请了一道旨，让皇上派我去昭陵郡，和那些将军们一起商量战事问题。”
“楚域……”
此刻，她真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宁楚域只是随意地笑笑：“你无须觉得压抑，只当做是顺路同行便是，快上车吧。”
朝他点点头，顷瑶将行囊递给他，爬上了马车。
“楚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