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穆昆一踏入饭厅便看到穆斗嫣心不在焉地用勺子舀着碗里粥,都洒到桌子上了还没察觉。
“嫣儿,嫣儿……”他喊了好几声才见她缓慢地抬头看向他:“你怎么了,一大早魂不守舍的,昨晚没睡好么?”
穆兰嫣愣了愣,然后含糊地点头应了声:“嗯!”
看到爱女分明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穆昆不免有些担心,坐到她身边关心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穆昆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道:“近来战事紧张,父王对你关心不够,你是在怨父王了吧?”
她又摇了摇头,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粥。
“那是……”他若有所思沉吟半晌,忽然问道:“想念某个人了?”
穆兰嫣忽地一僵,手中的勺子掉到了碗里,一脸极不自然的神情。
其实,她与穆枭之间的情事穆昆早有所闻,只是从未曾挑明。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对其呵护纵容,凡事都由着她,只要是她喜欢的从不阻拦。但是对于穆枭,他却并不能放心。尽管穆枭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但是连他也无法将他看得透彻。
“嫣儿啊,这世间的很多东西你可以喜欢,但并不一定适合!”穆昆婉转地暗示道:“倘若你看中了一匹烈马,你要有足够驾御它的能力才能驯服它,如若不然,只会让你摔得很难看,甚至受伤!”
穆兰嫣忽然抬头看向穆昆:“对于喜欢的东西,父王您会轻易放手么?”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开口:“除非……你有决对的把握和信心!”
“那么,您觉得驯服一匹烈马和一统天下哪个更难?”
穆昆蓦地愣住, 如此一问令他语塞。
“喜欢的就决不放手!” 穆兰嫣的眼神忽然透出一股异样的光芒,如一团燃起的烈火:“即使遍体鳞伤,也要不择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不是父王您教我的么?”
他怔怔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她脸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突然之间,他觉得心底微微冒出一丝冷意,还有一股莫明的不安悄悄淌过。
是夜,穆兰嫣穿上夜行衣再次偷偷潜入罗刹将军府。
穆枭院落的门仍然自内紧锁,淡淡的光影在树影的掩映下几乎无从察觉。她纵身跃上院墙,如猫一般隐匿在树木繁盛的枝叶间, 一瞬一瞬盯着那扇透着灯光的窗子。烛火将一抹女子的身影投映在窗上。女子低着头似乎正在专注于某件事物,显得十分的安静。
观察许久,穆兰嫣终于确定院落里并无他人才轻巧跳下院墙,朝院落左侧那扇虚掩门板的屋子走去。
越靠近那扇门,她的心跳便越激烈,她实在无法接受穆枭的院落里会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出现。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为何他要将她悄悄藏在这里?
贴近门边,透着虚掩的门板缝隙,她看到一双女子纤细的双手,握着一方莹绿色的锦缎执针刺绣,而女子的袖口却是鲜艳夺目的红锦。
她的心底仿佛落下一道惊雷,震得她有些晕眩。
她伸手猛地推开门板。
蓦地,一抹鲜艳的红色身影映入眼底。
屋内的女子受惊抬头,温婉美丽的脸上布满惊讶之色。
“是你?”穆兰嫣怔愕地看着那名女子的脸。
桑珠也惊讶地看着突然闯入的黑衣人,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是谁?”
穆兰嫣沉默地打量着桑珠一身艳丽的红锦衣裙,眼神复杂凌厉。那鲜艳的红此刻是如此的刺目,令她的双眼似要滴出血来。
莫非桑珠就是……
“不可能!”她突然怒吼出声,惊得桑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想做什么?”桑珠有些骇然地看着面前黑衣女子脸上愤怒狰狞的神情,那双凶狠的凤目如利刃一般令她心惊。
“我要看看你到底是谁?”穆兰嫣忽然冲到桑珠身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腕。
“啊!”桑珠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向一旁闪躲。
穆兰嫣死死抓住她的手,撕扯她的衣袖,不料手心突然一阵刺痛,令她松了手。
“可恶的贱人!”穆兰嫣捧着被针刺破流血的手,恼怒地瞪着吓得面色苍白的桑珠,蓦地提气朝她挥出一掌。
倏地,一道黑影自她眼前闪过。只觉一阵冷厉的掌风袭来,她整个人已被击飞了出去。
捂着隐隐发疼的胸口,穆兰嫣惊愕地看向那名面有狰狞刀疤的黑衣男子:“你和穆枭是什么关系?”她认出男子的身形便是当日在将军府外看见的那名神秘男子。
“郡主应当知道擅闯罗刹将军府的后果!”楚离站在门外冷冷睇着狼狈跌倒在院落里的穆兰嫣,刀疤狰狞的脸上杀气重重:“若不是看在主人的情面上,在下决不会手下留情!”
穆兰嫣面色如纸,愤愤地瞪着刀疤男子身后的桑珠,心有不甘。
待穆兰嫣离去后,楚离转身看向心有余悸的桑珠问道:“你没事吧?”
面对他关切的眼神,桑珠缓缓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没事,谢谢你!”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将一个包袱放到了屋里的桌子上,淡淡说道:“给你的。”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他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对面黑漆漆的屋门,她走到桌边将那个包袱打开,里面竟然整齐的叠放着两套女子的衣裙。
怔怔地看着包袱里的莹绿色衣裙,她抬眸看向对面漆黑的屋子,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悸动。
沉闷的午后突然响起一阵惊雷,天空阴沉沉地似要压下来。
一名将领行色匆匆地奔入达郭王府,不待侍卫通报便要直闯中穹王的书房。
刚处理完公文,躺在软榻上小憩的穆昆被书房外的动静惊醒:“怎么了?”
“王爷……”将领急步蹋入书房,行礼跪报道:“刚收到的加急军情,郭瓦琼果城突遭上穹军队的袭击,情况危急,请求王爷派兵增援!”
穆昆蓦地自软榻上坐起身,睡意全无:“主帅是谁?”
“狻猊将军!”
“桑缈?”穆昆一惊,凝眉道:“他不是被桐格削掉军权幽禁了吗?”
“启禀王爷,据上穹探子密报,世子桐青悒以新帝之名秘密册封狻猊将军桑缈为南征元帅!”
“什么?”穆昆脸色突变,惊讶瞪着将领问道:“你刚说什么?”
“据密报,甬帝桐格在下穹身受重伤,已于数日前下旨传位于世子桐青悒……”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穆枭没有传回消息?”穆昆大怒,一掌将书案上的文件全挥到地上。
将领面有一丝骇色,犹豫片刻接着说道:“末将听闻传言,罗刹将军早已攻下昌都城,却迟迟……”
“啪!”瓷器碎裂的声响陡然响起。将领惊讶抬头,望见穆昆一手血色,白瓷茶杯裂成了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