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道:“这人对不起姆尤孜,我这便就要替姆尤孜教训他。”
荷心道:“姆尤孜?她是谁?”
沈珂雪上来道:“姆尤孜便就是阳尸,我阿姨,我母亲叫姆尤妉,姆尤在苗寨是大族,世代巫长都是从姆尤族内推选而出。”
荷心道:“原是这样。哈巴大叔,阳尸姐姐虽说是遭阴尸毒手,可她既能跟着阴尸这般多年,当初还为此不惜背叛了你们苗寨,想必他们之间还是深有感情的,我不知你要将阴尸如何处置?”
哈巴道:“那是姆尤孜太傻,被他给利用了。我要将他带回苗寨,交给姥姥处置。”瞧了眼阴尸,道,“都说你本领不弱,想不到竟这般简单就被我制服了,早知如此,我就不必花上大半年时间来修炼这几条长虫对付你了。”
阴尸被长虫紧紧缚住,倒在地面不能动弹,斜睨着赶尸人哈巴,冷冷道:“你以为就你这两条臭虫就能降得住我么?哼,笑话,倘不是事前我已身受重创,法力锐减大半,便就是十条这样的虫子,又奈我何!”
荷心闻之奇怪道:“这世间除了活眼神算、曾老头、沈夫人的姥姥、我师父南阳仙人,能伤你这般重的人实在寥寥无几,但他们四人有三人现已不在人世,沈夫人的姥姥又常年身在苗寨,极少涉身江湖,荷心好奇,此人到底是谁?”
阴尸道:“我也不知他是谁。当日他趁我不在,来我栖处偷了那具百年尸身,待我归回,不小心便着了他的埋伏,使我身受重创,久久不能恢复,否则,我又岂能这般容易就落入你们之手?”
荷心道:“这般讲来,当日你们必是一场恶斗。既是如此,你怎连他是谁都不知?”
阴尸整个身子微微一颤,道:“实不相瞒,当日他只是给我布了个阵法,他人则早带着尸身走了,我便是给他的阵法伤得如此……”话到这里,脸上忽显惭愧之态。
荷心一震道:“什么?你只是给他的阵法伤得如此?”惊讶之途,不免又道,“看来此人的道行比之你我不知高上多少,只怕是我师父南阳仙人重生,也难及项背。”
阴尸道:“到了那时我方才清楚,什么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只怕我再修炼一百年,也敌不上他!”
荷心道:“既知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当应痛改前非,潜心在山中修炼才是。”
阴尸道:“我这次出来,只想助你的张哥哥解除他体内的七阴尸毒,别无他想。”
荷心一阵狐疑,道:“江湖中都知道阴尸邪恶至极,连自己的师父,陪伴多年的好搭档亦都不饶过,怎么就突然关心起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来了?”
阴尸道:“我若说我已窥破世道,你们必然不相信。那我不妨跟你说,我虽说是要帮助张大胆清除体内的尸毒,其实此举也是为了我自己。”
荷心道:“荷心不明。”
阴尸道:“我虽不知偷尸身的那人的身份,但我却在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那便是……”忽听见“砰”的一声响,南方天空炸起一个烟花,跟着东西北又接继炸了三个。只见阴尸脸色急变,冲荷心道,“你们快走,他们来抓你们了。”
荷心怔了一怔,便听见四下的脚步声“嚓嚓嚓”响起,赶紧向沈珂雪道:
“夫人,我们快走。”
话声未落,即听一人道:“这回看你们往哪里走!”
朱慈烨道:“不好,妹子,是王歧。”
只听那人道:“哼,都给我围起来!”
众人放目一瞧,果见王歧领着数队兵士过来。小诺等一干姐妹即持刀护住了大家。
王歧道:“先前在普陀岛算你们命大,不过这回,可就没那般好运了。”
阴尸道:“早知你如此歹恶,在普陀岛时我就该杀了你们。”
荷心向他一瞧,道:“在普陀岛上,是你施法引开他们,才令我们有机会逃脱?”
阴尸道:“那你以为是谁?”瞧了瞧王歧,道,“你那殷大人怎么没有过来?”
王歧道:“对付你们这些妖孽,岂能麻烦殷大人,今儿个,我就让你们这些妖孽看看我的厉害。”话落一声喝,“准备放箭!”
但见几大队人马将沈珂雪等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手上张着大弓,持着箭矢,准备候命。
众人面色一变,忽看见王歧等人的后面突冉冉升上来十几个大气球,每个气球的下面均挂着一个鼓当当的皮袋,不知里面装着何物,全向荷心等人飘来。
小诺道:“小姐,小诺先和姐妹们冲杀过去,你和大家赶快找机会逃走。”
挺起刀锋,便要上前。
沈珂雪低喝道:“先不要冲动。”
只见赶尸人哈巴上到众人面前,道:“大家莫要惊慌,瞧老鬼的本事。”
王歧见到哈巴,脸上微微一怔,道:“好大的胆子,胆敢假扮殷大人的模样,看你是不想活了。”
哈巴“嘿嘿”一笑,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抹,顿时显现出原本样貌,看着王歧,道:“你赶快叫你的手下自杀算了,让老鬼捡一个大大便宜,不然待老鬼的手段使出来,便就想死也死不成啦!”
王歧怒眼相向道:“将死之人,便再让你逞一时口舌之快好了,本大人不跟你这班妖孽置气。来人,给我放箭。”
一干兵士举起箭矢,对准荷心她们。只听哈巴摆手道:“等一等,等一等,大家先别急。”
王歧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快说出来,别说本大人不给你道出遗言的机会。”
哈巴道:“老鬼没什么要说的,是想告诉你们,有什么遗言就快说出来,要不等下就没机会说了。”
王歧大怒道:“你竟敢戏耍本大人,快快快,给我放箭,给我放箭。”
小诺等一干姐妹刀面一横,齐呼道:“小姐,当心!”
哈巴眼皮一翻,道:“没遗言那就好发作啦!”话声一落,嘴上便叽里咕噜讲起了胡话。便就这时,只听得一干兵士大呼小叫起来,有人说:“哎哟不好,我小腿给什么玩意咬上啦!”
此人话声未落,那人便说:“娘喂,我全身都动不了了。”
有些人身上一吃痛,便伸手往衣服下去摸,抓出来的不是蜈蚣,便就是蜘蛛,还有什么蝎子、毒蛇、虱子,样样尽有。
原来方赶尸人哈巴在摆手之时,便将身上尽藏着的毒物全数抖了出来,因为是在夜间,大伙的精神又相对集中,故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地面上的玄机。
一时间,“呛咚哗啦”声此起彼伏,众多兵士都抛下了手中弓矢,放手去捉身上的毒虫。王歧脸色一变,慌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拿弓箭去射他们,哎哟……”
荷心等人见此乱状,无不由心失笑。忽地,王歧腰杆一挺,哈哈大笑不止。
哈巴怔了怔道:“你笑什么?”
王歧道:“我笑你们死到临头还要使这般多的诡计,妖孽便就是妖孽,殷大人料事如神,早就知道你等这些妖孽断不会乖乖地束手就擒,我们,哼……”
瞧了瞧左右,正色道,“只是在逗你们玩玩罢了。”
话声落处,所有士兵皆都停止了痛痒,猛地一抖身子,身上的毒虫皆死翘翘地掉落出来,众士兵满带讥笑地看着荷心一众。
哈巴一脸疑惑,道:“老鬼的毒虫怎么对你们无效,不可能,你……”
正说至此,突然听见一声破空之哨,“噌”一下穿破一只气球下挂着的皮袋,但见一些白色粉末从袋子里流洒出来,飘落到众人身上。
荷心捏起一点放鼻下嗅了一嗅,眉色微微皱了起来。张大胆学其模样,只觉此物微有发腥,别无感觉,问道:“荷心妹子,你可知这是什么?”
却听哈巴道:“‘尸骨粉’,这一定是‘尸骨粉’!”
荷心道:“哈巴大叔讲得没错,这确是‘尸骨粉’,不过荷心猜不出,他们把‘尸骨粉’施洒在我们身上究竟是何用意。”
说话之时,又闻数声利箭穿梭的声响,分别刺穿了第二个、第三个皮袋,然此些袋中流洒出来的并不是白色粉末状的“尸骨粉”,而是换成了别的东西,有红黑色的水,紫黄色的沙子,十几只袋中,所盛装的物事竟全然不同。
荷心一下看看,一下闻闻,口中不绝道:“‘精子血’、‘无行土’、‘紫目沙’……”说着突然道,“卯时三刻,无棺无藏。”
阴尸一惊道:“阴魂缠身,日月无光。”
荷心道:“他们怎么会得《道陵尸经》内的‘百鬼千缠’?”
只听王歧道:“此时正好是卯时三刻,时间不多不少,‘百鬼千缠’,瞧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荷心道:“殷钦天到底是何许人?此便是我师父南阳仙人也不尽通晓,他又是从哪里习得的这‘百鬼千缠’?”
王歧神气非常道:“殷大人说这叫以彼还彼,以邪制邪,殷大人讲了,倘若你们肯乖乖受降,他便可设法破了这‘百鬼千缠’,让你们少受些折磨。”
张大胆等人并不多知这“百鬼千缠”是何厉害法术,只听名字确实邪气非常,当下问荷心道:“妹子,‘百鬼千缠’可是棘手得紧,一下很难破之么?”
荷心道:“‘百鬼千缠’出自《道陵尸经》七章第八要义中,它不是很难破,而是根本无破除之法。”
朱慈烨奇怪道:“《道陵尸经》乃道门经典,便与佛门的《金刚经》一样重要,它里面既然记载下‘百鬼千缠’之术,怎无记录破解之法门,难道当年南阳仙人传给妹子的半册手抄本中,并无此项法术?”
荷心道:“我也不知,师父授我的半册手抄本中的确是无记述,只是有一次听师父无意中讲起过,所以我才知道的。”
朱慈烨道:“你师父也真是的,既然授你法书,怎么只给半册,干什么不全册都授予你,这项法术定是在后半册当中,你不……”忽然一顿,想起这话有些不对,转而道,“妹子方才好像是说这项法术根本就无破除之法,难道在后半册尸经内也无记载?既是如此,妹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荷心点点头,道:“因为师父当初曾讲,‘百鬼千缠’只有施之法,却无破之道,师父说,可能是祖师爷故意将其摘隐所致。”
朱慈烨更加奇怪道:“你们祖师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荷心道:“师父也不知,只在猜测可能是祖师爷不想后人再去研习这般邪极的法术,才故意将一些精要之处摘隐走了。”
朱慈烨道:“可是若真如此,为何不连将‘百鬼千缠’的施法一同消匿掉?
此要落入邪人手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荷心眉头微微皱起,其实这些疑问,她何尝不是难以解释。正在愁时,听见王歧道:“你们这些妖孽,到死还不求饶!来人,照殷大人的吩咐,不降就给我洒血。”
一众兵士得到命令,忽地从腰间的箭囊袋下抓出一两个血包,握在手心,只等一鼓作气,全数抛向荷心等人。
荷心道:“这是从死人身上抽出来的血,大家都要当心,切莫给它沾上了。”
朱慈烨环顾四周道:“荷心妹子,你藏在大哥身后,大哥块头大,可以挡着你一些。”
荷心心头一暖,道:“张大哥,妹子……”实过激动,一时竟无言表达。
突听见一声“阿弥陀佛”,那和尚自跟随荷心追到这儿,便一直没有开口讲话,此时他的一件和尚袍早和众人一样,皆给上头倾下的各样东西染成五颜六色了,只见他走出来,向着王歧一众微微俯拜了下,道:“佛家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和尚劝众位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