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引火烧身4
本来是句玩笑话，可苟什却当了真，迈开两条小腿，肉球也似的往船尾方向滚去。
萧无真连忙问道：“你说赵纲首答应什么了。”
王皓恍然大悟，跑过来不就是说这事儿的么，不曾想让苟什一搅和，居然给忘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笑道：“赵纲首已经答应，请船上的两位道长做场避鬼驱邪的法事。”
“就这事儿，也劳您亲自跑一趟。”萧无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咦，你不是想见见他俩么。”王皓奇怪起来，道：“没事拜拜师父什么的，凭两位道长的本事，怎么着下半辈子也有指望了。”
“拜师，这家伙可真是异想天开，老子堂堂金丹境界的修士，怎么会拜两个凡夫俗子做师父。”萧无真心中暗道，他也懒得搭理，回头找来木桶抹布，继续清洗甲板，活还没干完就有海浪冲上来，敢情早上白忙活了。
王皓摇了摇头，拿着家什凑过来说道：“很爱干活是吧，怎么一点都不累呢。”
萧无真根本不予回答。
第二日一大早，明月西斜，启明星尚在东天闪烁。
便看见赵纲首站在瞭望台上，时而看看天色，时而看看海图，似乎计算着什么。
饶是王皓一夜当值，他也有兴趣过去拍拍纲首的马屁。
远远招呼道：“赵纲首，您早啊。”
赵纲首根本不予回答。
他却半点也不肯放弃，招呼两日来业已形影不离的萧无真走上瞭望台，道：“赵纲首，您老大早上的想什么呢。”
赵纲首猛然回头，看到了萧无真，脸上居然挤出笑意，道：“阿，是这么着，两位道长起初百般推脱，死活不肯，但经不住老子反复劝说，总算答应做咱们的礼实沓海船上的祭司，主持避鬼驱邪的法事……”
“答应了，好事啊。”王皓突然高呼，同时还没忘给萧无真使个眼色，萧无真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这家伙还没忘记给自己，这位失去师父，孤苦伶仃的小道士寻找出路。
赵纲首不耐烦起来，王皓脑袋上轻拍一掌，骂道：“****的就是话多，你就不能等老子把话说完。”
王皓连忙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赵纲首续道：“道长列出单子，什么贡香、丹砂、朱笔、五色钱什么的两下里凑巴凑巴也就有了，可有样关键的东西，你说寻常谁备那玩艺，这可把老子难住了……”
“什么呀，赵纲首，还有咱船上没有的东西。”王皓终于忍不住了。
赵纲首瞪他一眼，道：“三尺六寸长的桃木剑，还得是百年老桃木做成的。”
“呀，这可麻烦了。”王皓惊呼：“上哪儿找这玩艺，就是想买，大海上又哪里有集镇啊。”
萧无真心头一惊，永乐门里曾听师兄们说过，三尺六寸长的桃木剑暗合天罡，的确是道家驱鬼避邪所必用的法器，没点修为的人哪里知道其中奥妙，莫非俩道士真有点本事，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有本事，怎么船上闹水鬼他二人毫无动静，想来想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管他呢，如果真能靠做法事驱散水鬼，那得给自己省多少力气阿。
眨眼转了许多念头，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王皓又打断赵纲首的话，赵纲首愈发不满，喝道：“你小子闭嘴，听老子把话说完。”
于是王皓现个哭丧脸出来。
赵纲首说道：“老子琢磨了一夜，这才想起来，附近有个玄都岛，岛上到处都是桃花，以前去过，大概方位还记得，这才出来算算远近，你小子急急忙忙凑过来，莫非想替老子跑一趟。”
王皓连忙精神抖擞的回答：“没问题，赵纲首，只要您老发话，去哪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赵纲首不屑的看了看他，道：“算了吧，出海还不到一年，海上的岁数还没老子的胡子长，你去，知道有多远么。”
说着话儿，手指左舷说道：“由此向西北方向，约三十海里上下便到了玄都岛，这往返一趟至不济七十海里，沿路海情复杂，再加上逆风逆水，航速能有个十节就顶了天了，这么算下来，没个一天一夜是不可能的，你小子去取桃木，送死还差不多。”
“这么远。”王皓募然变了脸色，道：“这可怎么好，难道法事咱们就不作了么。”
“德性。”赵纲首愈发不满起来，道：“做也是你，不做也是你，你当这是干什么，小孩过家家呢，去，把老宋叫来。”
“你的意思是他。”王皓恍然大悟，赵纲首斥责道：“不是他还能是你，论起水性，论起航海经验，咱平安号上除了老子，也就数得上他了。”
“好勒。”王皓欢快的答应一声，回头看去，老宋已经回舱了，连忙拉上萧无真就要下去。
赵纲首道：“慢，小萧子留下，老子有话要说。”
王皓迟疑的看着萧无真，直到赵纲首头顶又拍上一掌，才下梯跑远了。
萧无真心中暗道：“莫非要老子去取百年桃木，靠，什么事儿，对付水鬼，老子可比那俩道士有经验。”
赵纲首哪里知道他想些什么，只是望着他说道：“小萧子，本来也不好麻烦你，可这场法事含糊不得，小兄弟好歹也是道士，去一趟也知道个桃木的好赖，省得不合道长胃口，让咱们再跑一趟，为了船上二百来号弟兄的性命，小兄弟，辛苦一趟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萧无真还怎么拒绝，只得笑了笑，说道：“赵纲首哪里话，你们救了小道士的性命，正想找机会报答，就这么点小事，还真是便宜我了，不过小道士走后，船上的弟兄们务必得小心些，别没事尽往船头跑，等我和老宋回来。”
赵纲首大笑起来，努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放心，老子亲自盯着，谁敢往船头跑，扣他半年工钱，好了，就这么着，一会儿和老宋一起出海，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赵纲首。”萧无真回答，其实心里想的是：“老子修的可是水系法术，这点事儿都办不成，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说话间，老宋走了过来，老远喊道：“赵纲首，什么时候出发，吩咐。”
王皓快人快语，已经把事情分毫不差的告诉了老宋。
为船上弟兄着想，老宋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赵纲首大笑着迎下去，道：“老宋果然爽快，好，老子也不罗嗦了，给你们准备些淡水、干粮，这就走吧。”
老宋点了点头，又沉默下去，萧无真走下去，王皓赶紧过来，卖弄少得可怜的海上知识，罗里罗嗦的叮嘱，俨然经验老道的水手。
老宋、萧无真各自沉默不答，却是各有各的算盘。
干粮、淡水、罗盘以及标有地点的航海图很快准备妥当，二人在众水手关切的目光下上了舢板，缆工们三下两下迅速的把舢板绞将下去。
为稳妥起见，萧无真放出神识四处感应，察觉商船依旧笼罩在似有似无的阴气当中，应该还有水鬼暗中跟随，不过一整天不见出来，这倒有些蹊跷，难道都给打怕了，管他呢，这样也好，省得去取桃木的时候还心悬两地，牵挂商船上的安危。
二人划桨出海，俩道士始终不见踪迹，也不知忙些什么。
太阳渐渐露出头来，海面上唯见海鸥盘旋，涛声里，商船渐渐向太阳驶去，慢慢的淹没在满天红霞之中。
舢板离商船越来越远，饶是如此，但二人都知道，赵纲首已经吩咐降帆，只是顺着浩浩向东的海水慢慢前行，等他俩赶快回来。
老宋只顾专心划桨，萧无真稳立船头，任海风拂动宽袍大袖，飘飘然颇有几分神仙之慨。
行进间似乎有阴气渐渐逼近，低头看时，海底深处有四个头尖脸阔，浑身发白的水鬼稀稀拉拉的跟了上来。
四个水鬼当中居然出现了一个鬼使，其余三个全是鬼卒上阶，萧无真看得暗暗心惊，原本以为水鬼最高也就是鬼卒，没曾想猛然间出来个鬼使，也不知他们还有多大实力。
鬼卒上阶便可以踏浪分波，以鬼使的修为驱动海浪上个数丈宽广的商船，杀尽船上的水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什么只潜藏在海水里勾人下水，莫非商船上有什么令他们忌讳的的东西，按道理应该如此，可到底是什么呢，却是左思右想，始终不明就里。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水鬼们不敢上船，再加上赵纲首答应过看住水手，不让他们往船头跑，商船应该暂时无恙。
倒要看看这四个水鬼想干什么，海底里鬼使游在最前面，三个鬼卒身后紧紧跟随，全都小心翼翼，似进不进的模样，好像害怕突遭杀手，看来昨日正午一战的确打出了威风，水鬼们已经害怕自己，不敢过于靠近。
看他们颇为滑稽，不由哈哈一笑。
老宋奇怪起来，问道：“小萧子，平白无故的笑什么呢。”
萧无真连忙回答：“王皓昨晚讲了个笑话，才明白过来。”
“什么笑话，想了一夜才明白过来。”老宋也好奇起来。
萧无真道：“王皓说，门答国有个富商家里养了头老虎，第一天给了捆香蕉，老虎心说，咱新来的还不能有太多讲究，忍；第二天又给了捆香蕉，老虎又说了，也许是磨咱的性子呢，忍；孰料第三天第四天还是香蕉，老虎终于忍不住了，就问那富商道，咱已经象小猫一般老实听话了，你怎么还是天天给香蕉阿；富商说了句话，特可笑的，哈哈哈。”
“富商说什么了，瞧你小子，都笑成傻子了。”老宋问道。
“哈哈，富商说，哈哈，”萧无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富商说，你占了猴子的地盘，哈哈哈。”
老宋没明白过来，道：“猴子的地盘跟老虎有什么关系。”
萧无真袍袖挥动，却是暗暗发动驭水术，致使左近海水逆流，推动舢板向西北方向驶去，道：“富商的意思是老虎占了猴子的地方，自然要把它当猴子养了，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人家想怎么养就怎么养，谁管得着阿。”老宋嘀咕着挥动船桨，突然惊呼道：“咦，这是怎么了，海水怎么往西北方向流阿。”
“谁知道呢。”萧无真顺势往海底深处看了一眼，四个水鬼也是催动水势，紧追不放，如此前行大约两三海里之后，深海里又有十数个水鬼现出身形，向正往东方行驶的商船追去。
不好，海里还有伏兵，他明白过来，原来经过昨日正午一战之后，水鬼不敢轻易出来，正在寻觅时机之时，自己下海远行，于是连忙派出高手，一则打探消息，二来负责阻击，其余的则追上商船，继续为祸二百来个可怜的水手。
分出几个水鬼勾人下水，海底里还埋伏着若干人马，也不知商船上到底有什么秘密，竟让水鬼如此大费周张。
两日来费尽心思四处打探，也没发现什么啊。
不过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把追赶商船的水鬼们吸引过来，这样水手们才更安全些。
刹那间心思电转，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不管怎么说，鬼使等辈仗着有些法力，寻常只知道欺负人，还没有被人欺负过，俗话说打蛇先打头，射人先射马。倘若自己欺负欺负这小子，杀杀水鬼的威风，还怕他们不恼羞成怒，追过来论个长短。
不过鬼使的法力同自己相差无己，再加上身后的三个鬼卒，打斗起来没多少便宜可占，不过，哼，力敌不行老子智取。
计议已定，顺着老宋的话语随口答道：“谁知道呢，也许是老天发了善心吧，管他呢，咱们不也能省点力气，哎呀，昨晚一夜没歇着，太累了，老宋，要不你先忙着，小道士歇会儿。”
老宋的确是个好心人，听了萧无真的话，居然颇为理解，道：“没事儿，歇着吧，有事儿招呼，哎呀，刚上船就忙里忙外的，也难为你了。”
萧无真微微一笑，十分舒适的伸个懒腰，就势躺在船头，稍候鼾声起处，左手坠入冰凉的海水之中，衣袖被海水打湿，他也不在乎，累极了的模样。
他是要故意露出破绽，吸引水鬼上来偷袭，可老宋哪里明白其中道理，只是看着他叹了口气，收起船桨轻轻靠近，将萧无真的手从海水里捞了出来，然后解下大褂，正要盖在身上。
海水突然涌动起来，舢板被颠簸的时上时下，再也顾不上照顾萧无真，连忙过去稳舵。
刚走出去，萧无真顺势翻了个身，脑袋探出船头，右手又坠入大海。
水鬼们跟了一会儿，见萧无真毫无动静，只是鼾声越来越大。
犹豫片刻，稍微靠近些，萧无真还是不动。
再靠近些，还是不动。
莫非真睡着了。
鬼使到底有几分修为，见有机可乘，终于按耐不住，自深海里慢慢靠近。
分明打算乘萧无真不备之际暗中偷袭。
萧无真鼾声大作。
饶是如此，鬼使仍然不敢过于大意，仿佛树叶一般，在哗哗作响的海水中慢慢漂了上来，双手伸出，也是越来越长，越来越长，眼看就要得手。
正高兴间。
猛见萧无真突然开眼，望着他微微一笑，目光清澈、纯洁，却是使出迷魂大法。
鬼使脑子里随之一晕，好么，本打算偷袭别人，却中了人家的暗算，也幸亏尚有几分修为，还没被人家完全控制，正打算施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