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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方丈败退

本悟啧啧称奇,惊异称赞道:“燃木掌法,师兄果然练就,看来此功炉火纯青,遥空燃灯,已然令人自叹不如,师弟认输。”

本相似乎并不接受,心想自己炫耀一门绝技,足以让方丈更激斗气,没想到竟然不上当,又气又恼地骂道:“少奉迎老衲,你几许深浅,我会不知,你忸怩作态,既不是来打架,又不直言其事,到底意欲何为?”

本悟摇首苦恼,哀声叹气,声泪俱下地道:“师兄啊,每每我心感厌烦,一有想不通的事便来你这里诉说一番,聊以遣怀,意表沉郁,实是我这方丈罪衍深重,无颜面对众位前辈,更加对不住众位同门。”

本相火爆的性子,本欲出手,作出了个“开天辟地”欲向本悟使去,此是“袖里乾坤”为数不多精妙招式中的一记重手,没想本悟全无斗志,一丝也不把生死为难放在眼里,竟自老泪纵横,潸然泪下。本相又是失望,又是无可奈何,这场比试已然不了了之,就此作罢,拂袖扫兴地直斥其非道:“都一把年纪了,贵为一派掌门方丈,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找观、心、性、根、无、参、怖等几位师兄弟商议啊,来找一个侍奉起居、扫地打水、做饭浇菜的老和尚是何道理?你这个方丈真是”

本悟抽泣道:“贫僧也不想的,但寺内高深至宝遗失,直压在心底多时,不敢向其他首座主持知晓,生怕”“什么?到底丢失什么,你居然恁地糊涂,可曾追回?”本相听闻这一讯息也不由惊骇惶急,足见对其事绝非寻常琐事相提并论的,忍不住连声追问,似要为少林寺分忧解难。

本悟唯有坦诚相告,不再隐瞒,续续道来:“两年前,寺内的两部武学至宝尽数流入寺外我贵为方丈主持,定然焦躁不安,惶恐寺内武学秘籍遗入世间,定会为天下武林带来空前绝后的浩劫。此事也关乎着大宋的命脉,想我大宋北有大辽,西北有西夏,西南有吐蕃,南有大理,强敌环伺,虎视眈眈,大辽强占燕云十六州至今未还,随时大军南下;西夏近来年年滋扰我边境,烧杀抢掠,残害百姓,致使两国用兵,牵连苍生疾苦,多少老少妻儿丧身,多少黎民家破人亡;我少林寺所藏武功秘笈乃是中原武林正宗,一旦流失传外,让番邦夷狄之辈携之而去,在军中人人习练,敌长我消,大宋现下式微,皇帝昏庸,奸佞当道,实是后果不堪试想,每念此事非同小可,贫僧罪孽深重,将少林寺推入万劫不复,现今内乱普定,苍生稍有宽松,怎敢让天下人再陷刀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本相听他坦诚天下大势,将一切都称述得后果不堪,少林寺虽与世无争,但行侠仗义乃是习武之人共同的气质所在,怎敢置身事外?但似乎本悟的话中带着极重的刺,语带双关,顿然气怒道:“怎么?你可怀疑是老衲窃取了武学秘籍,真是可笑,老衲竟连丢的什么拳经秘籍也不得而知,何谈偷盗之说?”

本悟摇首,言语平和地道:“贫僧觉不敢怀疑师兄,这么多年来几乎一遇解不开的心事便向你述说,可谓是彼此心照不宣,深感对方的脾气,依师兄孑成一派的孤傲脾气也不会将《易筋经》、《洗髓经》放在心上的”

“什么?竟然竟是两部顶级修习内力的经书,有着少林根基命脉著称的两大武学至宝,若是有人窥破其中秘密定是遗祸不小,而各国亦有痴迷武术的高手,你真是我等的好方丈啊。”这句话自然不是出于真心夸赞本悟,相反是讥诮冷嘲,心想他此时侮蔑,也找个讨回颜面、大占便宜的机会蓄意令这位方丈难堪。

李啸云一听到《洗髓经》时,全身顿然寒毛冷噤,机灵颤抖,暗忖道:“难道我偷习武功之事令他们察觉?还得知《洗髓经》这部秘籍正在我身上?我现在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将经书换回少林寺?”一想到自己的劣迹,少林寺内高手如云,人才辈出,要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双手奉上这部武学至宝,于己于少林寺都是件功不可没的恩功大事,若不然强行索回,单面前这两位高僧足以立毙自己于掌下,还谈什么痴心妄想,却又踌躇不定,悬而不决,上述的武功极其令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何况刚初窥门径,更是难将它舍弃,哪有到嘴里的肉食拱手让人的道理。一时之间又不知该怎么取决才是,弃之不舍,用则担忧,忐忑不安。

又闻本悟道:“师弟绝不敢怀疑师兄,与其说是两部,倒不如说是《易筋经》暂借与一名德才兼备的高人,想来也是为急难行义之举,至于《洗髓经》却是丢得太过离奇,至今贫僧仍是查不出丝毫头绪来,所以才来禀明师兄,望你指点迷津。”

本相对刚才的嫌隙未消,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道:“你方丈的事怎敢与我这寂寂无名之辈分享,老衲何德何能,敢当大任,《易筋经》是你自己赠予周侗,是不是如今反悔,想假逞我手,向这位侠肝义胆、义正严烈的英雄索要?你既顾惜颜面,也只好由我代劳。”

本悟却矢口否认,道:“师兄误会,周老英雄乃是心系天下苍生为重的大英雄、大豪杰,我辈中人效范争先,亦不足以观瞻其衣角袂边,恭敬还来不及,怎敢无礼?何况如今天下重道轻释,圣君更是好金丹长生之术,少林地位如同危卵,周老英雄也算是行侠仗义,扬我少林威名,贫僧再墨守成规,亦不能当这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小人。”

本相冷笑,知道他不是在关心这件事,何况《易筋经》虽为少林寺至高无上的武学宝典,但所为之人,发挥其长,才能显得真正的用途,少林声名籍岌,有这么一位重义智信的高人代劳,在武林之中大噪少林威名自然是好事一件,何况保家卫国、惩奸除恶是侠义之士梦寐以求之事,少林寺碍于靳恪,固步自封,在当下形势中审时度势也算是尽了本分。

本相反问道:“你既然着急本寺最为重要的两卷秘笈,何不差人下山追寻夺回,减轻自己罪衍,反倒疑心这,猜忌那,弄得鸡犬不宁,与侠义大为悖违,是何居心?”

本悟叹息长怨道:“师兄卓识眼见远胜师弟,如今少林有难,左思右想,唯有你能指点迷津。”

本相大笑,笑声中充满讥诮,笑毕之后兀地凝色道:“我的好方丈,承蒙你高看,本相不过带责之身,在此受罚悔过,尚不能渡己,怎敢狂妄自大,有什么难事你还是另谋高就,老衲倦怠得很,《般若菠萝蜜心经》今日还未完成,片刻不得怠慢。”

“师兄,师弟是出于真心求教,你真于少林声威不顾,任地自狭了些吧?敢问我辈潜心修禅所谓是何?”本悟戟指相驳,似要这位师兄回心转意,非动用清规严律不可。

本相不答,眼神中只是淡淡地瞧着桌案上那具倒毁的释迦摩尼佛像,大有所思,顿悟良多。

李啸云也打起精神,细听屋内二人如何决策遗失经要秘笈之事,是不是真得知经书下落,这也是自己关心的大事,试想《洗髓经》几经周折才到自己手中,学武之人那个不对其趋之若鹜,奔走迁徙,甚至辗转反侧,几乎不惜为之丧命,也要侵淫染指,为的就是上面字字精要,点滴神妙的武学,岂能失之交臂,拱手相让?

本悟又道:“少林寺走至今日地步,大与当前大宋境况相若近似,孱弱颓败,风雨摇曳,不堪重负,如今仍屹立不倒,倒也不是根深蒂固,实则外强中干,如同蝼蚁蛀堤,危如累卵,随时崩塌,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本寺名存实亡,寺内弟子大多丧失信心,走得走,散得散,还俗的还俗,所剩不过一百多名老弱病残,不消外人强手来挑,已然溃败。我只想劝师兄能竭尽佛门弟子己任,振兴唐宗、武后之盛况,亦然心满意足了。”

本相终于心生恻隐,大有同感地道:“你都不知《洗髓经》下落,我一个受难下等之人又从何而知?”

本悟道:“我辈中人劝人诱善,谆谆教诲,佛祖且有割肉喂鹰的苦难厄困,常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望师兄摈除过往嫌隙,既往不咎,我们相濡以沫,同结一心,共度难关,重恢少林昔日盛名。”

“都说佛门中门淡漠名缰利锁,戒‘贪嗔痴’三毒,四大皆空,师弟贵为掌门,也还如此热衷于名节,看来我已够叛逆怪异,你犹胜于我,真是性情大合,无怪乃一师所传,罪过!罪过!”本相口中念道,是以短叹悔懊,却也甘于现状。

本悟脸上难看,却是相告不讳,坦诚直述道:“经书一事暂且不论,望全寺上下一心,加上武林朋友相助,定然会追回经书,弥补纰漏,减少损失,却不知师兄可有重回释家正式弟子之心,若是不弃,贫僧愿以般若堂首座要职当任,若是觉得不妥,就算让出方丈主持也是甘愿。”

本相双眼一眯,神情中有种耐人寻味的笑意,道:“似乎很诱人啊,换做是谁恐怕都难以推诿,勿怪近年来甘愿古佛青灯,潜心从善,研读禅机,再也没有丝毫波澜,方丈师弟若是无事,还是早回吧,免得屈尊就简,委屈了你。佛祖有云:有亦是空,有求即苦,无求即乐。”

本悟没想到这位师兄太过顽劣,一点也不思同门之谊,甚至根本不为少林安危急难担忧,心空鉴明,自己亦不能强求,长吁短叹之后,虔诚揖礼道:“往师兄慎重考虑,贫僧暂不打扰,安心潜修,择日再来探望。”本相闭目禅定,口颂“阿弥陀经”,不理不睬,令本悟好生失落,举步维艰之下,一步一回首,大有心事,又道:“听闻山东太学学正秦大人要来,此人贵为朝廷命官,来我少林寺却又不知为何,师兄可知道此人?”本相依旧闭目深思,无动于衷,只说了句“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本悟摇首夙叹,意兴未艾,苦楚无奈地道:“好吧,师弟我叨扰多时,大有之过,望你见谅,但秦学正莅临我寺,望师兄能体恤本寺声誉,同我一道迎接,想来多说好话,博得欢粲,能于圣上面前美言,重修佛寺,重用释氏门人,也算是功德一件。”本悟败兴索然而去,带着无奈与悲恸,在李啸云眼中看来,他是可怜的,堂堂一位方丈,寺内弟子无不推崇,敬仰,敬若天人般的高大人物,没料在本相面前也是灰蒙蒙,土面面的,处处碰壁,时时吃腻,真是可笑又可悲,心里也大感酸楚,为之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