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城内,宣抚使少保府,韩世忠与众位武将研讨了如何防备金人,吩咐各营加强防备,众位将士咄嗟立办,紧张筹备,无不对韩世忠这位主帅心生敬佩。
韩世忠仍不放心,待手下各营主将退离,各自忙碌之后,他整个人不得片刻安宁的歇息,对大金素来防范,不敢有丝毫懈怠,自兀术于建炎四年大败而逃回北地,他又改变策略,采取迂回战术对西北用兵,胜败不一,但“富平之战”更为天下汉室为之大震,金人以寡击众,大宋尽将陕西路州县丢失,想要索取失地,又不知要牺牲无数将士的性命,既然出将入相,保一方平安为己任,就该减少伤亡,争取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为此,韩世忠又开始熟研地图,研究各种战术,防止兀术这位敌将中少有的奇才对自己所辖之地有觊觎野心,做到疏无纰漏,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韩世忠没有岳飞一样的奇计谋略,唯有一心刻苦地伏在桌案上细研。
“风儿,你与义父性子最是相合,而且又曾在王彦、岳飞帐下都当任过职,深a他们二人的行兵布阵,绝地鏊兵之法,眼见耳闻远远胜过为父,敢问你如何看待义父今日率部独守海州,不妨说说你的看法。为父很想听听你独到的见解。”韩世忠竟独留下李吟风一人在帐内,是要听听他的意见,将海州防御做到万无一失。
李吟风倍感庆幸,没想到义父对自己倚重,大胆承言道:“义父抬举孩儿了,能为义父排忧解难是风儿理所应当的责任……”韩世忠从不喜有人溜须拍马,略有忄佛然地道:“只问你军事,你怎么也学得花言巧语了,何况为国分忧乃是每位大宋男儿责之所在,为父也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什么为我排忧解难,难道你就不想早日将性如虎狼的金人大败,将他们赶出我们的家园,令天下百姓安宁吗?”
李吟风学了乖,不敢出言不逊,再触怒威仪的韩世忠,诚然地道:“是,风儿知错了,能为大宋百姓解难才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不分亲疏彼此,更不是为谁解忧,乃是每位汉室血性男儿义之所在。”
韩世忠严肃地道:“心中明白就好,为父于建康、镇江、淮东三处来回奔波,今日心绪不宁,预兆不祥,定有大事要发生,而金人卷土重来,精锐尽出,敌众我寡,韩世忠荣膺爵位,手下的将士却不足三万,而且海州等地刚回大宋不久,根基不稳,如何与兀术数十万精锐一较高下,所以为了保疆安民为重任,不得不慎微再慎微,已到了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之境,那你对当下形势如何看待?可有自己的看法与高见,悉数说来听听,为父绝不怪你。”
李吟风抱拳行礼,然后慎重地说道:“皇上派义父驻守淮南东、西两路,乃是委以重任,义父不负圣上、天下黎民苍生重望,联合旧地义军,收复了山东境内海州等各大州县,在金贼失地境内深得民心,倍受拥戴,看来大汉子民思国心切,上下一心,金人也不及当年强悍不可一战,如今岳大哥、杨沂中、刘琦、刘光世等大宋良将士气正高,万众一心,众志成城,金人被赶出北地,迎回二圣,指日可待,海州等地又在义父精心部署下,城防已经做到固若金汤,金人强敌而至也会知难而退。”
韩世忠点头捋须,细细听闻,倒也欣慰,不过还不满足,长吁一气道:“是啊,为国出力,本是韩世忠分内之事,只恨不能早日完成天下一统,江山永固,早日尽去鞑虏的愿望,眼下各路守备紧张备战,频传捷报,实令天下百姓无不振奋,可是金人素来顽强好战,这安境保民的重任就不敢有一丝懈怠。虽城池修的再坚固,终有可破之日;兵卒训练得再强,世间没有常胜之师,所以韩某人等不能安于现状,必须面面俱到,一应万全才是。何况海州城刚收复,百废待兴,难抵兀术的铁甲,铁骑肆掠,需得万分小心才是。”
李吟风认真听着,心里没有觉得韩世忠是在叹息,而是谆谆教诲,不厌其烦地传授自己,深感鼓舞,说道:“风儿明白,定会谨记义父对孩儿的教诲,国难当头,人命关天,绝不敢有半点轻慢疏忽。”
韩世忠道:“你能明白为父的苦心也不枉苦心栽培你一番,今日留你在殿内并不是说教,而是要你绞尽脑汁地想想如何才能以被动变成主动,换作是岳飞或是大宋其他武将又该如何应付此刻的局面?”虽说韩世忠收复山东沦落的多处失地,逆转战局,叫金人不敢正面交锋,转为退守,但金人据战,令韩世忠又不敢轻易出兵,生怕深入敌阵,误中了声东击西的圈套,辛苦得来的城池又将落入敌手。
李吟风思酌半响,回想起曾与岳飞一起应战金人时的大小战事,无不巧妙机智,以少胜多,似乎有了些启示,恍然道:“回义父,风儿就说说自己的想法,岳大哥兵法娴熟,存乎一心,运用之妙,他用兵重在‘事急用奇,兵危使诈’八个字,如今他所率一支忠义之师深得百姓拥戴,视百姓为衣食父母,严肃军纪,定下‘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拿粮’的规矩,上至主帅,下至士卒,无不勇往直前、奋勇当先,驻守鄂北,打得金人闻风丧胆,百姓拥护与金人胆惧称其为‘岳家军’,实与义父为大宋光复的两大支柱。”
韩世忠剑眉一竖,拍案怒道:“胡说八道,韩世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怎敢以光复大宋的中流砥柱称之,声名权力、地位这些都是过眼云烟,能为天下百姓效劳,韩世忠死而无憾。记住了,这些虚妄的称赞与流言最好少道听途说,功名一事韩世忠受之有愧,有哪些心思,不如放在好好对敌之上。”
李吟风哽住地沉声道:“是,风儿从今以后戒骄戒躁,安心练兵,不敢胡思乱想。”韩世忠道:“这才是我韩世忠的孩儿,不过你说到‘事急用奇,兵危使诈’这八个字倒是值得借鉴,可惜韩世忠不如岳元帅那般毅勇机智,善于谋略,相隔龙庭甚远,相对中原形势较为延缓,远不及岳元帅所处之境凶险,刘豫的伪齐与粘罕等金人主力俱在一线,他难免首当其冲,若能牵制金人注意,减缓他的压力也是好的。”
李吟风竭诚地道:“义父说的极是,岳大哥面对刘豫伪齐大军,以寡击众,已是形势紧迫,不过他行军打仗每教人出其不意,全军将士置之死地而后生,定能将伪军大举溃败。倒是……倒是……风儿有些担忧……”说话一下断断续续,似有疑虑。
韩世忠看了他一眼,问道:“干嘛说话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不如直言。”李吟风说道:“义父请看。”说完上前走近地势图,向韩世忠绘声绘色地指点宋金当前战局形势,韩世忠专注地向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听李吟风说道:“如今伪齐刘豫大军与大金劲敌粘罕部几乎所有主力都分配到京西北路与京西南路,全部精力都想进取攻占我大宋腹心,而抵御反击的守将众多,倒也不必担忧,何况岳大哥、张元帅、杨将军、刘元帅等人绝不会让他们有丝毫便宜可占,如今宋金强弱逆转,义父只可坚守京东东路一线便可,以逸待劳即可,倒是兀术这个奸诈卑鄙之人不可不防啊。”韩世忠倒:“为父也正担忧此事,粘罕年事已高,刘豫不过金人的一具傀儡而已,手下大军乃是一群乌合之众,人多势众不假,但真要一决胜负,绝不是岳元帅等人的对手,倒是兀术近来没有消息,却是令人头疼,此人诡计多端,嗜杀成性,无时不刻想尽得我大宋,欲将天下汉室百姓沦为他的奴隶,决计不会就此销声匿迹,蛰伏不出,想必定是在酝酿一出奇计,想打我大宋一个措手不及。”
李吟风道:“义父所虑不错,所以您与义母分驻楚州与海州乃是天衣无缝,以防兀术这个十恶不赦的贼子趁我军不备,绕道偷袭。抑或是声东击西,假传军情,诱我军出城,到那时候可就悔之晚矣。”韩世忠点头应道:“是啊,你与为父想到一处去了,虽与你义母分守两地,彼此照应,但楚州、海州相隔数百里,一有不测,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李吟风道:“义父不必担心,义母身边有涵儿出谋划策,简直如虎添翼,加上义母心思缜密,机警过人,她母女二人定能做到严密防范,不遗纰漏。”韩世忠摇首道:“兀术乃是金人中少有的大才,对付此人实属不易,想要万无一失谈何容易啊?”说完,神情中透着几丝担忧。李吟风感受到义父是思念心切,焦虑不安,在旁好言相慰道:“义父若是不放心,即刻派探子前去一探究竟便是,倒是义父不得不防兀术的阴谋诡计,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在秦凤路陕西、四川吃了败仗,定不会轻易罢休。”
韩世忠道:“你说得对,看来这些年跟在为父身边有长进,不枉对你一番苦心造诣。夫人乃一介女流,表面上逞强好胜,处处不输于世间任何一位须眉男子,但行军打仗岂同儿戏,怎叫韩某人不记挂在心啊?”李吟风看着韩世忠仰望大殿屋顶,思念之情溢于脸上,叫自己见到这一幕也不由黯然,说道:“义父若是想念义母,不如由孩儿前去楚州,将义父的心情告诉义母,以便她老人家好安心,顺便打探下楚州城内的情况,一解义父相思之苦。”韩世忠笑道:“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战事吃紧,两军对垒岂同我韩世忠一人的家事,众位将士也甚是想念家人,决不能因我一人而坏了军纪,算了,一切要以国事为重,断不可我行我素。”
李吟风苦劝道:“义父,风儿不惜前往楚州,将您的心情转述给义母,何况两地唇齿相依,彼此照应,以互传消息决计不会招来什么麻烦的。”“放肆!韩世忠岂能因自家琐事而滥用职权之便,这便是假公济私,巧取名目,韩世忠与你义母行事素来行得正,坐得直,怎可因一着不慎,贻为天下百姓的笑柄,家事固然重要,但民族大义更不敢有丝毫大意,风儿,便是有此动机,说明你心地不纯,没有竭心尽力,全力以赴在为天下苍生出力。”韩世忠一本正经地苛责起来,李吟风战战兢兢,吓得如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不敢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