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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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同室操戈何太急,杀人偿命十年期(四)

那块墓碑被李啸云的身子完全遮挡住了,背对着毕雅涵令她无法看清身前到底是何人的坟墓,李啸云站在这座坟墓前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也不知他要干什么?毕雅涵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动弹半分,生怕一有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对方,惹来杀生之祸,全身上下血脉不畅,腿脚酸麻难当,似乎自己的两条腿都不是生长在自己身上一样,难受不堪,为了不惊扰李啸云,毕雅涵咬紧牙坚持下去,跟李啸云僵持下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李啸云方才幽幽地长吁了一口气,右手扶在身前的墓碑上,口中又像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已归尘土的死者说话,“李元发,论辈分你可是我的爷爷,出于礼仪刚才已是孙儿对你的尊敬,也算做到了仁至义尽,只可惜你死得太早,未能等到我回来就寿终正寝了,然而你亲手害死自己儿子这笔仇恨却没有了结,难道是怕孙儿会向你们报仇雪恨,所以早早地离去,企图想将这笔恩怨一笔勾销么?”

毕雅涵心头一凛,惊疑地暗道:“原来这是风哥祖父的坟墓,作为李家媳妇本该早些跟风哥一道前来拜祭,没想今日却要以这样的场景出现,倒是对死者的不敬,不过事出无奈,李啸云到底要做什么?就算当年这位长辈狠心,也是碍于整个家族所迫,难不成他要对死去之人也不放过?”

李啸云顿了半响后,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既有悲戚也有狂傲,毕雅涵在其身后都感觉到他的可怕,忍不住毛骨悚然,又听他说道:“这么急着去地狱报道就想将所有的罪衍都推得一干二净么?走得必然不安心吧?是不是人一旦犯了亏心事都可以以死推卸,未免太便宜了。”他心情激越,完全处于暴躁之中,丝毫不能冷静应对,又唾骂道:“当年狠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残害,足见你是没有人性、良心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个做长辈却无半丝长辈的模样,不惜酿成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的惨剧,你虽早死来推卸一切罪孽,但我作为当年唯一的活口,岂能就此善罢?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既然没有亲眼见识到我以图其快,我爹娘至今未能安眠地下,你们也休想得到安宁,什么死者已矣,我今日就要掘你坟墓,抛尸荒野,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然后令其永世不得翻身,这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说完,面上严峻肃穆,颦蹙眉头,目光尖锐,布满红色的血丝,后退几步,提气丹田,运足气海之力,贯通双臂,运劲浑猛地遥隔墓碑临空使出一拳,朝李元发夫妇的墓碑击去,长啸一声,心中怒气更甚,使出的正是自己最为得意的一套“腾龙起云”。

毕雅涵只听到“啪!”地一声响,也看不清李啸云此时的面色如何勃怒,但从话音中足以听出他的气愤忿恚,狠狠地击在身前的石碑上,罡劲遒然,以泄心中的气怒,竟将坚硬厚实的墓碑一拳拍得碎裂,轰然倒在了他的面前,这墓碑乃是整块花岗石砌成,材质密实,坚逾如铁,厚度近一尺,寻常人就是以金铁尚不能损毁分毫,没想到李啸云这一拳着实威猛雄浑,击毁现任墓碑来泄恨,瞧他气怒未消的样子,似乎还不能尽数解恨,既得知他要做出丧尽天良的贻误大错,毕雅涵哪敢再坐视不理。

“住手!难道你就不怕遭天谴,被世人唾弃么?”

李啸云头也不回,一股肃杀之气从他身上逐渐逼发出来,渐渐地传至毕雅涵身遭周围,然后越来越强烈,似要将整片树林都笼盖住,他并未惊吓一跳,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对喝止之人置若罔闻。

毕雅涵赫然站直起身,今日就算李啸云气急败坏地不把自己当嫂嫂也好,完全当成阻扰羁绊自己前行的障碍也罢,作为一位心系大义的江湖人,总不能见到这等天打五雷轰的恶行还能平静下来。

李啸云其实早已知道毕雅涵自他出现在李法华喜事当日就开始阻止自己,结果还不是徒劳无益,一切都如愿地按照自己的计划与意图进展下去,最终大获全胜。冷冷地讥笑道:“几次较量你都输得一败涂地,教人不得不佩服你的志气,倒是也跟我那愚昧无知的大哥一模一样,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吟风不报仇就算了,屡次三番与我作对。难道这就是宿命?”

毕雅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敢当面喝斥这个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恶魔,在这一刻,她再也不惧怕他,甚至不去顾及自身性命安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是再坐视不理,放任纵容他继续为恶下去,势别受到良心的不安与谴责,紧张的气氛令她感到大难临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舒缓此刻的不适,也不把面前这人当成兄弟,驳斥道:“风哥他或许在你看来是胆怯愚昧,在我心目中却是一个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难道缓解仇怨非得以他人性命来报复不可吗?你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又能改变什么?”

“至少我这样做,对得起惨死的爹娘,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更对得起身为人子义不容辞的责任,李吟风他又做了些什么?又为爹娘之死可曾感到过一丝伤心?这种忘恩负义之徒更不配与我称兄道弟?他就知道以和为贵,连爹娘之死都可以放任不顾之人,又能有什么作为,只知道与我作对,还撺掇怂恿身边的人教训我,胳膊肘往外拐的畜生。你若是怜悯他们,大可出手阻止看看,不过我也绝不会看待你是一位妇孺之徒而心慈手软的。”

毕雅涵据理相争地辩驳道:“什么是帮着外人?胳膊肘往外拐?我且问你,惨死于你毒手之人哪一位不是你的长辈堂族,甚至还是你亲生叔伯,祖父亲人?你这样做哪一件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你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李啸云没有立即翻脸动怒,反而桀然狂笑,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笑毕之后,讥讽地道:“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本是我自家之事,你一个外姓之人凭什么在此对我指长道短?我所杀的是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杀畜生也有错?”

毕雅涵打着哈哈地嘲笑道:“我道你是个聪敏绝顶之人,谁知道也是一个善恶不分,强词夺理的俗人,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竟然泯灭人性,残害无辜,你这样做或许也是图一时之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没错,然而残害你爹娘之人可又是与你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也为当年所犯下的贻误深有悔悟,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残害族人,试问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如今回来就是要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绝其后患,令仇家个个永世不得翻身……”

“一念之差,错上加错,你心目中的仇家或许在你快意恩仇之时不过转眼即逝的满足,可这也是断绝自己命脉血亲,没有回头的深渊。难不成真要见到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方才满意么?”

李啸云脸色顿然僵凝,俊秀的面目上立罩一股黑煞的杀气,看样子承受的极限终将被毕雅涵打破,露出阴冷残酷的真面目来,冷冷地切齿道:“你是在教训我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当年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下场?若是有何恩怨,都可以前来向我报仇,我可一点也不在乎,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毕雅涵嘲笑道:“原来你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还是一个自以为是,不通道理的混蛋,风哥既是我心爱的丈夫,我毕雅涵从今往后活着就是李家的人,死也是李家的鬼,十年前的恩怨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今日碰巧遇上了,自然是我份内应当的责任,不允许你对我祖父不敬,否则……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跟你一绝到底。还有,如你还有一丝人心,就跪在祖父面前磕头认错,世间哪有自掘自家祖坟的不孝子孙?当年伍子胥掘墓鞭尸乃是为报家仇,你今日这般做,邯郸学步,成为世人的笑柄!”

李啸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转身一剑将这个口齿伶俐、舌堕莲花之人杀之以图后快,但他没有这么做,似乎被毕雅涵的话感到一丝余悸与愧疚,以他的性情不拘世俗,我行我素,冷哼一声,拂袖以作气愤,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