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中兜兜转转,三人累得大汗淋漓,但从未感到放弃绝望,终于在一处水陆交错的山坳间发现了一处空岛,其实不算什么空岛,只是前几日突降大雨,水势急涨,将原来的河流纵横,坐落在河流之间的小山丘变成了孤岛奇观而已。记得小时候曾在此间放牧戏水,历历往事犹如呈现眼前,似乎一切像昨日发生一样。
三人到了四处皆水六环绕的地方,被东逝水拦住去路,却丝毫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与自己记忆中并无多少变化,而且自己的堂族长辈们不知在这些地方寻找了千遍万遍,若真有宝藏,那还有自己的机会?越来越感到怀疑,问道:“涵儿你别存心安慰我,现在我已经无事,就算为我设想,总不能令牛大哥失望,耽误他的宝贵时间。”
毕雅涵耐心辩解道:“风哥我怎会欺瞒你呢?或许是你爹爹当年早知会因宝藏引来整个族人的嫉恨,还有杀身之祸,宝藏没有时间搬挪地方,只是将其藏得更加隐秘而已,你看前面这些小山丘皆是根据九宫八卦建成,我也是揣摩了好久才发现这里大有文章,所以猜想宝藏定在此处,不过不易被人发现而已。”
牛皋心急如焚地道:“既然如此,我向周临州府多借些人手过来,帮忙一起寻找,到时候兄弟可别吝啬,分与我‘岳家军’一些便可!”
李吟风得到牛皋的开解,不由会心一笑道:“大哥说笑了,我李吟风绝不是哪种视财如命,忘恩负义的小人,再说我们当年结义时发誓患难与共,福祸同当,这宝藏对我来说皆是身外之物,既然答应将其全部送给大哥你绝不反悔。”
“开玩笑而已,兄弟真当我牛皋是贪得无厌之辈啊,好了,我这就前去叫人,有劳你们先四处勘查地形,待人手一到,我们便将钱樾老二的财宝都挖出来,定然气得他从地下悲愤地冒出来,又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可。”
“哈哈哈……”三人开怀大笑,牛皋看似粗鄙莽夫,其实是在缓解大家心中的压力,能有他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宽广襟怀,实在令人艳羡敬佩。
半个时辰后,在一群人彻夜辛劳之下,那笔传闻中的不世宝藏终于重见天日,江南钱塘素来富庶,五代之时,钱樾占地之优,自奉“钱樾王”,与其他各国分庭抗礼,后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尽得天下,而钱樾明哲保身,诚心屈服于大宋的管制之下,他子孙拥有世袭王位,而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不知去向,成为了不解之谜。
当年李二牛在河州之间捕鱼劳作,偶然之间发现迹象,只取了宝藏中的凤毛麟角,唯恐落入贪婪恶人之手,又将它藏得更加隐秘,今日幸得毕雅涵在此,也算是老天感召,经历一场倾盆大雨,将宝藏冲出现世,人们都为之感到惊奇。
李吟风望着这堆积如山的财宝,不禁想起自己一家因它而遭到同村一族的迫害,真正应验了一句古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念同族血肉之情,兄弟相残,从而在李啸云当年幼小的心灵上种下了仇恨的怒火,十年后,李啸云借助金国四太子,全汉室最大的敌人完颜宗_;之力,成为几乎动荡整个汉夏的小王爷,将整个刘李村变成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自己的爹爹李二牛性情柔弱,为人老实,不想因这笔宝藏损坏了一族兄弟之情,更不想人因贪慕而自相残杀,然而世事难料,最终还是因它而丧命九泉,一时难忍心中的悲痛,怆然而泣。
毕雅涵悉心关怀地问道:“风哥你怎么哭了?如今宝藏重现天日,想必你爹妈在天之灵也会为之感到高兴,你良心也得到宽慰才是,难道你还不开心?”
牛皋也是慰藉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大丈夫干嘛动不动就掉眼泪,难不成兄弟睹物思人,还是说喜极而泣?”
李吟风轻拭脸上的泪痕,苦笑地道:“你们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只是一时激动,不禁想起往事来,忍不住才……”
“那这笔宝藏既是风哥爹妈用性命保护换取来的,全由你做主,该当如何处置?”毕雅涵问道,牛皋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李吟风深深地长吁一口气,一见到这堆积如山的财宝内心总不免刀绞针扎般剧痛,释然地应道:“你们将它交予我来处置,那吟风就恭敬不如从命,世人有谁不爱金银财宝,可惜这是前人遗留给后世子孙的财富,我岂能占为己有,何况大宋正置千载难逢的危急关头,抗金大业已至刻不容缓的地步,不如牛大哥将它全部带到襄阳,以解当务之急。”
牛皋沉吟片刻后感激道:“兄弟果然是个磊落坦荡君子,不为财宝所心动,居然分文不取,实在可敬可佩,我代‘岳家军’乃至天下百姓谢谢你的仗义相助,慷慨解囊,只是兄弟下一步作何打算?”
毕雅涵连忙替李吟风辩解道:“想必牛将军带着这笔宝藏上路也不方便,不如我们一同上路,将它护送至襄阳,这样可好?”
牛皋喜出望外地道:“那我牛皋替天下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谢过兄弟,定不负你这一片赤子之心,无以为报,请受我牛皋一拜!”说着,躬身曲腰,抱拳施礼。
李吟风跨出一步,伸出双手稳稳地托起牛皋魁梧雄壮的身躯,道:“大哥也是为天下百姓分忧,吟风何德何能受此一拜?能为军中一解燃眉之急,原本乃侠义之事,何必谢来谢去,我已然想透,就算跟随牛大哥重回沙场,也是作出不任何功绩,而且心事牵挂,难以全神贯注于光复大业之上,所以……”
“风哥你改主意了?”毕雅涵微微蹙眉,这下对李吟风心里想什么却又不知了。
牛皋静候李吟风的示意,倒希望他能与自己一起上阵杀敌,尽情挥洒血汗,不求青史留名,但愿尽情畅意,也是再三劝道:“难道兄弟不想与我们一起痛痛快快地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业绩,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尽管直言,大哥若能帮上忙的,定然全力以赴相助。”
李吟风道:“我不是改变主意,更想能与你们一样尽情挥洒热血与汗水,精忠报国,可是眼下还有许多事需我独自去遂意,根本脱不开身,何况朝中奸佞小人横行,小龙误入歧途,我做大哥的更不能坐视不理,爹妈含冤待雪,见我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想必痛心疾首,就算天下人将他放弃,对他所作所为恨之入骨,深恶痛绝,但手足血肉之情岂能置之不顾?心事未了,岂敢拖累大哥你们!我就算上到沙场,难免分心担忧他,倒不如做个免除大军后顾之忧的侠客,秦桧定然势力强大,早与金人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此事若不能平息,天下惶惶不可终日。”
“兄弟的心思做大哥的已然明白,既然如此,也不便强求,希望你好好保重,待我等直捣黄龙,凯旋而回之时,再与兄弟促膝长谈,到时候岳大哥与我们一起,把酒言欢,何其快哉!”牛皋直爽豪迈地赞道。
李吟风似乎欣喜万分,什么郁结心情顿然散尽,毕雅涵也明白李吟风心里的苦衷,与他不离不弃,紧随身边,牛皋还有许多大事在身,不便久留,前来帮忙挖宝的官差衙役不少人听说是岳家军中的牛皋将军,无不心生敬畏与仰慕,虽身在江南,但每位对金虏无不痛恨切齿,恨不得能加入到前线之列,能切身与大敌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而牛皋前来人手不足,要带上一大笔宝藏上路多少有些不放心,而数百名当地年轻健壮的官差衙役、贩夫走卒早想加入岳家军中,甘愿充当押解宝藏的保镖,安全将它送至襄阳,从而也壮大了岳家军。
经过一日一夜的辛劳,将牛皋等一行人护送至村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李吟风与毕雅涵二人心中无比地释然,相信岳家军必能尽驱鞑虏,收复失地,换得天下太平。最后又只剩下一对璧人,对李啸云所做下的滔天罪恶作善后。李吟风每想起惨不忍睹的情景心中不禁痛不欲生,可惜不能任由死者们尸骨未寒,他虽与同族长辈之间存有矛盾,但人之一死,所有的仇怒怨恨都随之消弭,原本李吟风心慈善良,为了弥补弟弟所犯下的错,自己将死者掩埋,以减心中的罪过。
又忙碌三日,尽将全村亡者共计二百零一口全部火化,连同他们生前的屋子付之一炬,化为灰烬,算是了结一桩心事,最后朝着李啸云离去时告知自己爹妈坟茔所在的方位而去,一尽自己为人子女最后一点孝心。
西山绝壁,山风呼啸,格外悲戚,那座土石堆砌的坟墓就像一根芒刺深深扎入李吟风的心,让他激越感怀,坟头上早已杂草丛生,开满了杜鹃花,显得异常凄美。
李吟风与毕雅涵简单地修理了坟茔周围的杂草,让坟头上焕然一新,然后摆上香烛,燃起纸钱,供奉上祭祀所用的酒肉粮果,李吟风心痛如刀绞般凄婉,泪水不由自主地怆然而涕。
“爹,妈,儿子吟风不孝,前来拜祭你两位老人,望您们原谅孩儿过错,未能见上您们最后一面!”李吟风痛哭流涕地向坟头喊道。
毕雅涵时刻不离他身,生怕他承受不住心中的痛苦,随时想不开寻短见什么的,加以照顾与安慰。见到这般情景也不由泫然而泣,坟茔凄凉,连个像样的墓碑也未立,猜想这是当年为了避过整个李氏族人的忌讳不敢立碑的原因,如今物是人非,仇人们也尽被心狠手辣的李啸云所弑,整个刘李村十室九空,经历一场空前浩劫,人心惶惶不安,更是悲戚痛婉不已。
“儿媳毕雅涵参拜父母大人,风哥他为人正直,心地善良,是位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待人和气,对我也很好,只是我们未能在父母大人面前尽为人子女一点孝道,让您们尽享天伦之乐,实在抱憾歉愧,不过您二老在天之灵必定很开心,我定不让你们失望,早日为李家新添男丁,好好传宗接代。”
李吟风脸上略有诧异地望着毕雅涵,欲言又止,心底感激她这么多年来待自己情深意浓,觉得很是亏欠淡薄了她,准备跪倒在坟前,好好忏悔,不想身后响起一声狂笑:“哈哈哈哈……李吟风,你这个不肖子孙也配跪在我爹妈坟前?临走时我早已警言在先,没想到你真是死心不改啊,胆敢前来拜祭!”
李吟风、毕雅涵心底一紧,无不惊悚,各持防身神兵利器在手,转身正面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