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竟能随心所欲,已能纯熟地控制各自情绪,做到收放自如,与自己的音波功犹如合二为一,仿佛看到自己元神出窍,亲自冲锋出去,将强敌大败,对手落败毫无招架之力,亦不必浪费多余的内力,止声收力,调运真气回体内,百感舒泰。
李啸云还是不肯容忍多次被此人****之耻,提剑上去,趁其被重挫暂不能恢复之时给他致命一击,李吟风心慈仁义,一觉身旁衣袂声不绝,赫然吃惊,哪敢怠慢,使劲地蹬地跃出,拔刀在手挡下弟弟。
“铛!”第一声响,金铁交鸣,火星直溅,在黑夜中陡然一亮,相互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转即这眨眼即逝的光亮也消失而去,已是一片黑漆。
“李吟风你干嘛阻拦我?”李啸云气喘如牛地痛骂。
“他既已落至惨败,何必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小龙,念在我们兄弟二人的情义上就饶他性命吧?”李吟风倒不是一时糊涂,竟为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求情,而是他不愿再见杀戮,血腥惨烈的情景,反而多增弟弟的恶业。
二人在这电光火石间,各自被反击之力震退一步,李吟风以身相挡,尽将仁来凤残败的身躯挡在他身后七步之外的地方;李啸云就算习练成夜能视物的异能,半步不得前进,一切都被大哥阻滞。
“此贼恶贯满盈,罪不可恕,你若是放他一条生路,他日必定遭到报复,到时候惹火烧身,对于这等不知悔改之徒唯有杀之免绝后患。”李啸云冷峻不禁地恨道。
“弟弟你错了,不是所有恶人都必杀之就能换武林一个太平,试问他也不过是你手下竭心尽力的帮手……”
“够了,什么时候你变得婆婆妈妈?这种人你都要救,可见你愚昧不觉,糊涂透顶!”
“是,做大哥的我本就别无长物,甚至连做人处事都远不及你,但你都能重新做人,为何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若说这天下最穷凶极恶之人都该死,你我皆该下黄泉。”
“好,今日你终于说出心里话,是不是觉得你将我劝悔正途之后,功德无量,还是说根本就是怜悯同情我,这天下真正该死者不是这种人,还能是谁?是兀术?是赵构?还是岳飞,韩世忠?”
“若什么恩怨都以快意恩仇解决,天下将永无宁日,好比你穷兵黩武的父王兀术,他一生在我汉人眼中就是罪大恶极的狂魔,可却是女真人心目中的大英雄,事无绝对,换而言之呢?岳飞岳大哥数次重创强虏,打得金人无不闻风丧胆,想必也恨之入骨,所以才不惜要置他于死地,如是杀一人两人就能换天下太平,这天下也不至如此动荡不堪!”
“想不到我的好大哥居然幡然醒悟,看似愚钝颟顸,其实是大智大勇、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也就是你这等优柔寡断的性格,造就了你一事无成百不堪的现状,悲哀至极,今日你阻拦也好,苦口婆心地劝悔也好,抑或是袖手旁观,此人我非杀不可,我可不想麻烦不断,再陷入被当作提线木偶一样使唤!”
“小龙,你造的杀孽还不够么?难道要将所有与你有过节之人都杀得一干二净方能罢休?那样你岂不是与他们一样?”
李啸云不屑反驳,忽地就是朝李吟风击出一掌,这掌沉绵温厚,看似毫无霸道凌厉,却能令他不禁招架抵御。
李吟风突感面目之间冰冷寒澈的劲力扑至,肃然一惊,侧身朝左避开,实没想到弟弟行事还是一如既往地狠辣,不听任何人劝慰,照此下去,只怕他会贪念杀意更甚,成为一个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就在李吟风侧身而避,出于正常人一遇危急关头,首先设法自救的心态之时,李啸云早有预料与打算,趁着大哥不能分身暇顾,右手在左掌下交叉刺出一记“飘云穿雪”,这招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任大哥身负奇技也措手不及,一道冰冷的剑气兀地直刺过去,就如破帛败革一般轻松自如,仁来凤连哼也没哼出声,就一命呜呼。可叹可凄,唏嘘可笑,一代高手竟然这般不堪一击,试问天下第一这个地位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坐上的,都说高手皆寂寞,而且稍有疏忽大意就会被取而代之,仁来凤或许这几年来过于自满,年已老迈,未能企及更高的境界,所以自然被李吟风、李啸云二人联手击败,也真正应验了那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
李吟风恍然惊骇,身子还未正立站稳,只听到一声破空凌厉之响就已毙命,痛惜愧恨,怒斥道:“你真要杀尽天下人方才甘心,那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大哥以死换他性命,这一切也就太平了。若我不能救赎你,还怎谈救苍生万物于水火?”
“李施主心系天下苍生,普度众生,实乃菩萨心肠,阿弥陀佛!”一声佛颂蓦地响起,似乎在二人跌宕起伏的心里之间有种平息气怒的安谧。
李啸云又惊又喜,停住手上的宝剑,不再与大哥激斗,朝着少林众位高僧参拜行礼:“方丈大师,想不到你们还活着,我还以为……”
本悟身置最前,意志索然地走近过来,长吁短叹道:“贫僧等人学艺不精,合数人之力却不是恶厮对手,幸在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却没有危及性命,承蒙李施主关怀,我等无碍。”
李啸云心间的愧憾感得到宽慰,但恨愤之气依旧不减,又道:“方丈等人无事就好,此贼已被我就地正法,从此江湖之中再无横行之人,既得太平安宁。”
“阿弥陀佛,施主这又何苦?一恶既除,再生一恶,施主的兄长苦心造诣相劝极是,若是人人有仇有怨都仗剑杀之,江湖何来宁日?冤冤相报何时了?李吟风施主心慈仁义,实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不惜能原谅你以往所做所为,为何还执迷不悟?”
李啸云惊色地问道:“方丈这是何意?我为你们报仇,你们却反指责我的不是,难道说当年所结恩怨还未化解,此刻首恶已诛,欲要开始清理我这个少林余孽?”
本悟摇首叹道:“施主不必惊慌,我等此刻若是负气斗狠,寻挟滋事,万不是你对手,只是念在天下苍生万物与武林前尘设想,在此不惜点醒施主,你与佛门有缘,因心智迷失,被人蛊惑做下不少错事,却又因徜徉迷茫为民除害,大义灭亲,功过相抵,双手却沾满鲜血,业障心魔甚深,如是还不回头,唯恐成为第二个‘仁来凤’”
“方丈的意思是让我放下恩怨,不再过闻江湖之事?就算我此刻逃到天涯海角,认贼作父,身为金国兀术义子的身份依旧还在,哪怕隐姓埋名,躲至天涯海角,世人无不痛恨切齿,叫我如何能安心放下?天下之大,唯有沉沦方能解脱,最后死在武林正道人士合力歼灭之下,也算不枉此生。”
本悟深深地叹道:“施主此言差也,持之自然放不开,若真正欲得净土,必先彻底放下,或许此刻的少林寺也被天下尚有血性之人嘲笑、讽刺,甚至骂声一片,说我等空有其名,却贪生怕死,对金人暴行杀戮视而不见,未加阻止,更有人唾骂不已,说我们宁可沦为胡虏奴役,空无天下第一大门派的胆魄与气势。世说纷纭,哪能一概而全?所以,施主放下吧?”
李啸云愈听愈心境起伏跌宕,问道:“如何放下?遁入空门,潜心忏悔?这样就能消减我身上的罪业吗?这样就能让武林安宁了?然,诸恶还在,我不过杀了一个真正恶魔之下的爪牙而已,你们少假惺惺地借助伪善正义的名号,想将我困于此处!”
李吟风没想众人好心相劝还是未能劝悔他,深感痛凄,大声喊道:“小龙你就醒醒吧?不是所有不快都以武力解决,孤翳独行只会令人丧失心智,彻底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回头吧?”
“哈哈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个要我反省,那个恨不得杀我报仇,就算委身曲于佛门,我依旧永世不得安宁,何来净土?废话少说,成为魔鬼奴役下的杀人工具也好,成为人皆唾之的恶魔也罢,李啸云别无出路,三日后,我要与李吟风决一死战,秦桧等人之事我万般推崇,因为他是为我大金与大宋效力,唯有此法才能真正化解宋金两国之间的仇恨。”
“你……你简直行事亦正亦邪,不可理喻,起先还为秦桧等流所做所为横加阻拦,不惜一切也要保精忠报国的岳元帅一命,此刻怎么背道而驰,反而倾向秦桧等人?如此喜怒无常,癫狂不义,就不怕……”
“不怕什么?至始至终我就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仁来凤不过是妨碍你我之间的绊脚石而已,与你合力处之,是要令你安安心心地与我公平对决,我不过是在欺骗你,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傻大哥啊,秦桧也好,岳飞也罢,纵有回天之能,你也无能为力,还是安安心心的了解我与你之间的恩怨吧?胜了我之后,你大可前去将兀术杀之,但杀了一个他,说不定还有成千上万个兀术相续而至,此事唯有妥协议和方才能换取天下真正的太平!”
“不……不可能!你的意思是说,岳大哥必败无疑?而秦桧等人如愿以偿,这,这怎么可能……”
“善哉,善哉!国之大事,红尘方外之人不便插嘴,不过可还仍不愿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贫僧等人也无可奈何,与之作对,只会枉送性命,如今心灰意冷,即刻回少林寺于佛祖面前静心悔过,以减罪孽,施主若是有朝一日幡然顿悟,少林寺的大门随时为你大开方便。告辞!”连本悟等人都对李啸云束手无策,纷纷离去,就算此刻强行武力制服,免不了又是一场血腥场面,此时不能单凭意气用事,他的过错自有其兄李吟风处置,想必一定能换武林一个最为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