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马尔汉府
怎么办?我一死不打紧,要怎样才能救映红,她比我还小了两岁,不该为了我而送命。我怜惜地摸摸她的额头。
“别怕,不会有事儿的。”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安慰她。但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她。
“奴婢把您的衣服给换下来了,格格的服饰太显眼了!”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换成了宫女服,映红把自己的衣服换给了我。
这哪里是交换了衣服,根本就是交换了性命。
“映红”我心头一震,眼泪在我眼中滚了又滚,我咬着唇,愣是没让它掉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奴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可要是有谁想对格格不利,映红拼着命都不要,也要保护格格。”本来还像小猫般抖个不停地映红,此时眼里突然闪过一抹坚毅。
“有你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我哪能忍心让你因为我丢命?快把衣服换回来,大小我也是格格,谁能把我怎么样?反了他不成?”
十三阿哥的人随时都会闯进来,我急忙动手解开她的扣子,映红立马抱着我的大腿跪了下来。
“格格,奴婢有奴婢的坚持。我已经看过了,这件屋子门窗已锁,屋外又有人把守。逃是绝对插翅难飞。要是格格有啥不测,请格格也成全奴婢,我绝不独活。”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我连忙扶起她,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掉落了下来。没想到一个非亲非故的丫头都对我能以性命相托,我歆梓真是不枉此生!
就在这个当口,门被推开了。
三名蒙面的黑衣人推门而入,只是不见十三阿哥的影子。
我失望之极,要是能看到他,说不定还能保住映红一命。
“歆梓格格,时辰已到,咱们该上路了!”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不带一丝温度地说。
“我才——”我心急地站起来,要说明身份。哪知道映红比我更快一步。她转过身,狠狠地扇了我两计耳光。
“混账奴才,到现在还敢顶撞本格格,真是个下贱胚子!”
她的手劲十足,想是使了全身的力气,打的我耳膜嗡嗡作响,跌坐地上。我用力地甩甩头好半响才止住眩晕感,嘴角已是鲜血直流。
门已经被关上,并上了锁。眼前空无一人,映红已被他们给带走了。
不敢想象映红会遭遇到什么,我察看周围,恨不得能有遁地之术,赶上黑衣人把她换回来。
窗、门都以锁的严严实实,不管我怎么仔细的搜索,还是找不到能逃生的地方。我无计可施地堆坐在地上。知道了什么叫插翅难飞,也又一次体会了何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静了一会儿,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我附耳倾听,好像他们在搬什么东西。又过了一会儿,一股子烧焦的味儿从门缝里传来。我正对着,吸进了一大口,被呛得连声咳嗽。
糟糕!他们是要放火烧屋!有了这个认知,登时我脑中一片空白,但下意识,我退到了屋子中间。向窗口望去,那里已然是火光一片。
火浪疯狂的燃烧着、吞噬着。我的四周越来越热,不消片刻,浓烟涌入。这时的黑烟已夹杂了不少碳灰,随时都能把人呛死。
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扯下一块裙摆。
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我蹲下小解于其上,并以其遮住口鼻。即便是这样,我的胸口还是像万斤之石压于其上,闷得喘不过气来。
木头在火焰中被烧的“噼啪”作响,我不顾一切地把桌子拉到门口,躲在下面。要是木门被烧的裂开了空隙,兴许我能从中逃出,哪怕是有一线生机,我也决不放弃。
特别是现在,映红在等着我!还有话要问胤仁。
我的眼睛被熏得一直流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烧焦的巨痛。随着房梁的坍塌我的心越来越凉木门被烧成什么样子,我现在根本就看不清楚。反正左右都是一死,我把心一横,双手抱住后脑,直接朝那火焰的中心滚了出去好在门已经被烧的七七八八,我的“突围”还算成功。清新的空气随即进入我的口鼻。我深吸了一口气,马上闪进屋旁的草丛里,隐藏于大树后。
可能是觉得大事已成,本来在屋外徘徊的人都不见影踪,我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才觉得锥心刺骨的疼痛,在我的背上瞬间蔓延开来,我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背。此时此刻,能让我保持清醒的也只有更加疼痛了。
“轰隆!”一声巨响,小屋已然在火焰之中全部坍塌,我靠在树上,露出一丝苦笑。
哈上天还算是待我不薄,终究还是没舍得拿走我的小命。
映红会被他们带去哪里?我心头萦绕着几十种可能。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可月亮被层层叠叠的乌云遮住了光芒,四周黑漆漆的,我使劲眨眨眼睛,可眼前还是一片朦胧莫不是伤到了眼睛?心中一动,我解下封于口鼻的布,擦拭眼角。
视线渐渐清晰远处是树林一片,近处只有这间已然化为灰烬的小屋和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羊肠小径。
我身处山中天啊!荒山野岭之中!
头一晕,我险些又晕倒了过去。怎么办?怎么办?我不停地问自己。尚且不说满山的豺狼猛兽,现在我要去哪里找映红的踪迹?
凭着自己的直觉,我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还是一直向前,要是能在沿途发现些蛛丝马迹,说不定还能把她给换回来。
可每跨出的一步都会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不肖一会儿,我的衣衫已然贴在身上,血一直流个不停很好!非常好!我所经历的痛苦,统统都要算在那个该死的十三阿哥身上,我歆梓对天发誓,要是今日能得以不死,一定会把我和映红所遭受的痛苦,双倍奉还!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果然,仇恨是比疼痛还有效的毒药,这一刻对十三阿哥的恨意勉强支撑着我的意念一步一步地迈向前方。
山野空旷,更深露重,荆棘迷途。手臂被划破,留下了道道血痕,但我已然麻木,根本感觉不到。
不远处传来狼的吼叫声,让我顿时毛骨悚然。抬头一望那对犹如冥火的绿眼,在此刻分外诡异,更可怕的是它正缓慢朝我移动着。是血腥的味道将它引来,我回手一摸,背部的血沾了一手。
第一次,我和死亡是如此接近。
不如就这样解脱了也好,所有背负的、亏欠的和被亏欠的统统埋葬起来,被宫廷斗争所牺牲之人,我不是第一,也绝不会是最后,有什么好抱怨呢?毕竟我成全的是个我所爱之人,这样不就足够?
放弃吧!就这样吧!我一边流泪一边看着那双绿眼,停住了脚步。
映红,就当我今生负你,如有来世,就让我当你的丫头,也为你端茶送随,步步相随吧!
我闭上了眼睛,深吐了一口气。
“啊——!”左前方不远处一女子的尖叫划破长空,在空旷的山里回响不绝。
一定是映红,我睁开紧闭的双眼,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狂奔。
就算是死!也要见她最后一面!
跑着跑着,突然我的身子一沉,坠落深坑,肩膀一阵痛楚,像是被什么利器给直接穿透了。
我不慎掉进了猎人捕猎的陷阱之中终于还是解脱了我的眼皮慢慢地合拢。
最后看到的,是漫天星斗,和那双在陷阱之上来回徘徊的绿色的眼睛。
乌云已是散去,月光透过了树影洒在我的脸上。
我笑着闭上了眼
我好像化身成了一片羽毛,随微风漂浮于天地之中。轻盈、畅快,真希望就这样一直浮于尘世之上,永远不要醒来。
“爹爹,你快来看,她醒了!快来呀!”
由远及进的清脆声音,在我耳边叽喳个不停。万般不愿地我终于睁开了眼睛,迷糊又茫然。
一张肌肤白嫩,面貌清秀动人的少女脸孔出现在我眼前。在她身后的就是蔚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上,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耳边传来了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是死了吗?这里是天堂?
下一刻,我终于确定,自己还活着。因为人死是不会痛的!背部传来的痛楚不断地提醒着我。
“这是哪里?”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那小姑娘忙急着扶住我的身子。
“这位姐姐,你伤的这么重,就别乱动了。”可能是我背后又渗出血来,她看的眉头直皱。“这里是我的家,也就是说你在我和爹爹的船上。”
是在船上?难怪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是你救了我?”我问到,却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个”她吐了吐舌头,神情古怪地低下了头。
一个四十来岁、衣着朴实的中年男子从船舱里走出来。“微儿,大夫说别让这位姑娘见风,你怎么又把她给抬到外边了?”他训斥道,可一见我已然清醒,便露出和蔼的笑容。
“都快半个月了,姑娘你可终于清醒了!真是谢天谢地!”
“爹,姐姐能清醒还不是我的功劳?要不是我常常抬她出来晒晒太阳,恐怕她的伤口早就生疮了,哪儿会好的这般快?”被唤作微儿的姑娘跑去拉着她阿玛的手,撒娇道。
中年男子一脸宠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之后,这才转向我。
“对不住,这是小微,我是她爹。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靠打猎捕鱼为生。半个月前的一个早上,我去察看设下的陷阱时,在洞里看到姑娘。想是你不小心误入了我设下的陷阱。”他顿了顿,一脸歉意。“陷阱之内有我事先放入的刺毛,你的左臂膀就是被刺毛给穿透的,幸好没伤到要害,不然老夫可就”。
“老伯不必感到愧疚,是歆梓不小心!”我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安慰道。
听他们的称呼应该不是满人而是汉人,我小心地用汉族称呼着,避免节外生枝。
“咱们请了几个大夫,都说你伤的太重,还好碰上了个在世华佗,给了一个保护心脉的偏方,这才把你的命给保住了,真是万幸!”
“多谢老伯相救之恩!”这话倒是不假,要不是掉到陷阱之中,恐怕现在我以裹入狼腹。
“谢什么,说道底你受的伤可是全因我而起,姑娘不怪罪,老夫已是谢天谢地喽!要是姑娘不嫌弃,安心住在船上静养,直到痊愈。也好和微儿做个伴。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总是嚷嚷着要认个姐姐!”
“那歆梓就再多叨扰几天。”我顺着话儿接了下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微儿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回船舱。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手中多了一只蓝底儿白边得绣花鞋。
“歆姐姐,我和爹爹在河边捞起一只鞋子,你看看是不是你的,那天救你回来,你可是赤着脚的。”她把鞋递给我。
这是我接过鞋子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没错,是映红的鞋儿。
“你是在哪里拾到的?”我心急的问。
“陷阱不远处有一跳白水河,鞋就是在那河边儿找到的。”
眼泪盈满了双眼,我把那只鞋儿死命地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那声尖叫可能就是映红最后能发出的声音,他们定是把她给扔进了河。她老家在北头,根本就不识水性,想到她可能因为我而痛苦的溺水死去,我悲从中来,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十三阿哥!你真是好狠!若是痛恨的诅咒能如利剑,那他此时已然是被我穿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我歆梓此时此地,对着映红的绣鞋发誓!如有一日能从返皇宫,无论是要付出何种代价,用尽心机手段,定要让十三阿哥得到应有的报应,血债血偿!
“姐姐,你没事儿吧!”微儿轻摇着我的臂膀,想是被我给吓着了。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擦干了眼泪。
“这鞋是我妹子的,我们俩自小相依为命,本是想远走投亲,谁知道半路遇到贼人,我妹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姐姐宽心,吉人自有天相,你妹子一定有菩萨的保佑,能保住性命!”
面对她好意的安慰,我也只有无力地笑笑。落入了十三阿哥的手里,又背负着天大的秘密,映红定是活不成了。
我推说有些疲倦,请微儿助我回到船舱,这才又躺了下来。映红的鞋被我揣进衣袖之中,我闭了眼,泪又落了来船儿在水上逆流航行,不断地一直前行,行向我未知的旅程。
小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我额前被烧焦的头发长出了半寸来长,好在我的脸没受到损伤。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大照镜子,因为压根儿就接受不了自己现在的怪模样!
我背上的伤口已然痊愈,只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将永远留存在我身上。难道说是老天给我的印记?让我时刻都要背负着对宫廷的仇恨?
还好,这些日子有李老伯和微儿的陪伴,让我沉重的心能暂时放下包袱,难得地分享一下让我觉得奢侈的亲情。
要是我能有一个如此活泼又惹人怜爱的妹子,和亲切慈祥的阿玛,现在的我又会是如何呢?
这日我们来到青州城,这里离京城不远,衔接南北,相当繁华。李老伯有意要在此安顿,说微儿成了大姑娘,该是找户好人家出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