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良苦用心
司马剑略有所思的看着司马寒,若是他对她有情,他会当场取了她性命。
“今日,这嫁衣,你是绣也得绣,不绣,也得绣。”司马寒冷冽霸气而不可改变的说着。
“如果我不绣呢。”云昭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脚踝的痛。
“云昭公主莫不是忘了,先皇和先皇后还尸骨未寒,你想看着他们挫骨扬灰吗?”司马寒转过身,面对着云昭,嗜血的一笑。映着大殿的微弱灯光,云昭竟然一时觉得他眼里是噙着泪水的。
“好,我绣,我绣。求求你,求你把父皇母后的尸身还给我,求你,我求你了。”云昭把头磕进他脚下的泥土里,把她作为一朝公主的骄傲的自尊,也深深的埋进了泥土。
“只要你乖乖的绣这嫁衣,朕向你保证,你的父皇母后,一定会风光大葬。”他想俯身扶起她,但却不能,司马剑在,他是他最大的威胁,他不能心软。
他不过是想让她绣一件嫁衣,以示对她不从自己的惩罚,可没想到自己的自私又这样深深的伤害了她。
云昭艰难的起身,捡起地上的圣旨,一瘸一拐的渐行渐远。
“很好,寒儿,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气概。堂堂一国之君,岂能为女人误了事儿,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叔父走了。”说罢转身离去。
司马寒因不放心独自离去的云昭,便疾步往昭云宫的方向追了出去,偏巧刚走几步天却下起了雨。
云昭一个人在前面失魂落魄的走着,她活了18年,一直被父皇母后宠着爱着,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她是高贵的公主,是骄傲的公主,是这商国唯一的公主殿下,可如今她却做家妓、做奴隶,匍匐在他的脚下。
司马寒走上前去,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昭儿,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他眼里果然是有泪的,昭儿,这个称呼让他心痛,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他无法原谅自己。
她不看他,使劲把外衣从身上扯下来,扔在越来越大的雨里,溅了满满的泥水。那瓢泼般的大雨,就像是她再也无处诉说的委屈。司马寒捡起地上的外衣看了看,云昭,我几度如此伤害你,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吧。便不再上前,远远的跟着。
他看着她在风雨里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在转角处还被绊倒了一次,她艰难的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圣旨,继续颤抖着,艰难的前行。
司马寒远远的跟着她,他会这样默默的走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淋他淋过的每一滴雨,品尝每一丝她的心碎。在他跌倒的地方,他也跌倒了,并非故意,他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是她的。他明明借着微微的光看到了她嘴角的血迹,她吐血了,因为他伤她伤的彻底。
回到昭云宫,云昭点起灯,似乎那灯火也是暗色的,像她彻底失去光彩了的生命。
司马寒只在窗外看着,他一直以为惩罚会让她变得顺从,但是这个倔强的女子,似乎一直在跟命运抗争,跟他抗争,她挣扎着,却摆不脱被他控制的命运。
云昭打开司马寒名人送来的几口大箱子,妖娆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曾经这是属于云昭的颜色,属于她和司马寒的颜色。可是就在那一日,她什么都没有了。
云昭拿出箱中大红的绸缎与轻纱,支好绣架,一针一线认真的绣了起来,一针一线都绣在她的心上,刺痛感遍及她的全身。三天,她要绣出一件堪称天下之绝的嫁衣来,为了她娶别的女人。
窗外有风吹进来,吹乱了云昭的几缕头发,也吹干了她嘴角了血迹和她曾狂热而骄傲的心。商云昭,此刻起,她心死了,她没了灵魂。那针线像是嘲笑她一般,屡屡扎了她惨白瘦弱的手,她也不觉得疼痛了。绣好这件嫁衣用的不仅仅是针和线,还有云昭渐渐冷却的鲜血。
因着司马寒大婚的缘由,先皇与先皇后暂时没能下葬,死去的亡国之主自然不能与活着的君临天下之人相提并论。因为愧疚,先皇与先皇后的灵体一直停在柳晟杰的别院中,司马寒答应过,大婚一过,便让他主持,把商振业夫妇葬在皇家墓园。
三日之期一晃而过,商云昭已经三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完成了那件绣衣。宫人们来取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怪异,想必是她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吧,一个完美而高贵的公主,此刻该是什么蓬头垢面的样子呢。云昭无所谓的笑了笑,向殿外走去。
“云姑娘,皇上说了,此次大婚,由您给皇后娘娘提裙角,那边已经要行礼了,您快跟老奴走吧。”取衣服的老宫人有些不忍的看着云昭的背影,那个曾经骄傲而不可一世的公主。
“好啊,您请带路吧。”云昭回过头,笑的魅惑众生,纵使她已经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她还是那么美,那种残颓的美,让人心碎。
“云姑娘……”老宫人欲言又止的看着云昭。
“带路吧。”云昭转身,轻飘飘的走出殿门,他脚步轻的就像鬼魅一般,仿佛只剩下灵魂,早没了性命的模样。
老宫人心疼的走在前面给云昭带路,刚刚摄政王司马剑到皇帝那厢,只说了几句话,他听到了。
“寒儿啊,今日大婚就让那前朝公主来给皇后提裙角吧,我司马家的胜利就是商家的挫败,皇帝须得在忠臣面前树立威信才是,试想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认识云昭公主?”司马剑阴狠的说着,很多年前他见证了那次王朝大战,他见证了商家人对于司马家的迫害和赶尽杀绝。
“寒儿这就派人传去。”司马寒内心艰难的纠结着,但面上却不能露丝毫的心疼之色。这个叔父为了复国牺牲了很多,为了他司马寒的位置也牺牲了很多,如若惹恼了他,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到时候生灵涂炭,便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了。
云昭跟着老宫人被带到了栖凤居,那里曾是她母亲的住所,熟悉也陌生的气息让她颤抖了一下,却终于没再流下眼泪。
“娘娘,吉时就要到了,请您换上这身衣服。”老宫人把衣服递给柳晟雪身边的小丫头。
“这嫁衣如此精致,可有名字?”柳晟雪上前珍惜的摸了摸已经修好的锦缎和轻纱。
老宫人为难的看着云昭,柳晟雪大概还不知道,给自己绣嫁衣的女人,竟是那个曾经骄傲而不可一世的公主。
“回娘娘的话,这嫁衣叫锦凤菱纱,成衣料子用百年精练的最优质蚕丝和几百种上品锦缎一寸一寸手工织就,通体一只锦色凤凰环绕,象征着穿它的人无上的地位与荣宠。轻纱是用这世界上最轻薄的冰蚕丝手工一丝一丝盘绕巾扣而成,配上这锦凤缎子,便是再有个百年,世上也寻不出这般高贵雍容的嫁衣了。”云昭轻巧的说着,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这是你绣的?”柳晟雪上前看着憔悴却绝美的商云昭,她知道她是司马寒没能进洞房的妻子,她也知道她是那个天下最美,女红做的最棒的云昭公主。曾经她是那么的嫉妒着她,如今倒觉得有些不值得,为了一个司马寒,她们都没了自我。
柳晟雪也是绝美的女子,穿上锦凤菱纱也不糟蹋了衣服,司马寒已在殿外等着。云昭拖着长长的裙角,跟在她的身后,走向晟雪如今的丈夫,她曾经那个错过了的丈夫,她笑着,笑的倾国倾城。
“晟雪。”司马寒微笑着牵起柳晟雪的手,再未看云昭一眼,从栖凤居到昭阳殿,并不是很远的距离,云昭觉得已经走过了半生那么遥远。
新后入宫举国欢庆,大臣们跪了一殿,高呼着娘娘千岁。那里曾经是属于云昭公主的地方,如今柳晟雪站着,这盛大的场面曾经也是云昭公主的荣宠,如今尽数给了他人。
就是这样举国欢庆的场面,有人的眼光却始终追随着云昭,他便是柳晟杰。他看到似乎有泪落在大红的嫁衣上,他看到似乎那红色是云昭的血染成的,他看到,似乎云昭随着这大红色的嫁衣,渐渐的远了,永远走出他们的生命。
云昭安静的拖着裙角,跟着柳晟雪和司马寒的脚步往殿上走。三日来的不吃不喝,三日来的不眠不休,三日来的及时赶工,她终于撑不住了,轻飘飘的倒了下来。那一倒,连着锦凤菱纱上面的薄纱一并扯了下来。
司马寒惊愕而痛心的脸只是僵持了一瞬,他看向柳晟杰,他的眼里与他有着一样的担心。
“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在这个时候晕倒,快,叫人来接替她,把她拉出去。”司马寒装作一脸愠怒,冷漠的呵斥道。
“她是我的人。”柳晟杰上前抱起晕倒在地的云昭,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知道这宫里没人能拦的了他,也没人会拦他,皇上的大婚不会因为他一个人就搞砸了,而怀里的这个女人,若是没有他的守护,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没了性命。
自古以来的禁忌,大婚当日,新嫁衣若是从新娘子的身上掉下来,是不吉利的。柳晟雪心里想着:“商云昭,你就算是死,也要我的婚姻不吉利。”但是她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怪她的,因为她知道,司马寒只爱云昭,她有这样的资格。
柳晟杰把云昭抱回了丞相府,悉心照料着,过了一日还未见清醒,就自己先把先皇与先皇后葬进了商城皇陵内,只等着云昭醒后再带她看去。
过了多日仍旧不见云昭醒来,大夫之说是心病,若是心里的气消了,自然会醒。可是云昭这气气在司马寒夺她家天下,气在他以为司马寒背信弃义害了她父母性命,气在司马寒迎娶别的女人为皇后,却让她一针一线的绣了那叫锦凤菱纱的嫁衣。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了心的,何时才能醒来呢?
好几日过去了,每日上朝见到的无非是司马寒一张臭烘烘的脸,柳晟杰众目睽睽之下从他身边带走了云昭。而她本是他赐给他的家妓,由他带走也理所当然。
“柳晟杰,你留下,朕有事想跟你说。”下朝之后独留了柳晟杰在昭阳殿的偏殿谈话。
“把云昭送回我身边来。”司马寒站在高处,悠闲的喝着茶,而后猛的一个回身,带起的风让人觉得通体生寒。他是冷漠的,冷漠如三冬冰雪,冷漠如万里深海,霸道的发披在肩上,一袭流云锦绣装,衬得他更是贵不可言,配上那冷峻的无人能敌的霸气容貌,帝王能有如此危险的气息的,他也算的是上乘的了……
“如今晟雪是你的皇后,皇上是不是应该想着怎么照顾自己的女人呢?”柳晟杰抬头,还是那张雷打不动的温和笑脸。
“朕再说一遍,把云昭还给朕。”司马寒暴怒,捏的茶杯碎了一地,血也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皇上,现如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要的是天下,不是云昭,你并不能给她幸福,你带给她的只有痛苦、耻辱和折磨。就算我把她送回到你身边,又怎么样呢?她不爱你了,爱你太痛,你是帝王,注定三宫六院,那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次选择自己幸福的机会呢?”他句句说中了司马寒的痛楚,曾经他还是征西大将军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让云昭开心一生,可如今身份变了,一切也就都变了,包括爱情。
得到皇位,所需要的交换物品不仅仅是先皇和先皇后的命,还有他和云昭的爱情。司马寒颓然的坐在龙椅上,手上还潺潺的流着血。
“皇上请保重龙体,也请照顾好微臣的妹妹,微臣告退。”
回相府后却见云昭倚着栏杆坐在湖边,衣服穿得单薄,风乱了她的头发,而乱了的,何止她的头发那么简单。
只要她能重拾生活的信心和希望,只要可以让她忘记过往的伤,他可以等她,三年五载也好,十年八载也好,一生一世……也好。
云昭只微瞌着眼睛,慵懒而颓废的冷眼看着冬日一湖的死寂,好像她的生命,从此也便陷入了这样的死寂中。柳晟杰颤抖着上前,他伸手想拥住她的肩膀,却手在冰凉的空气中停了半日,还是失望而悲戚的收回了。
“这里风大,怎么不进屋歇着呢。”柳晟杰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云昭身上,心疼的拢了拢她的头发,这几****虚弱了不少,曾经倾城的笑容,再不可见。
“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云昭回头看着满心满眼心疼自己的男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目光朗朗如月,气息秉性静谧如兰,行动举止高雅如莲,缕缕青丝散在脑后,莫不是天上来的,哪里找这么美丽的男人去。这样的人应该是隐居山间的,在这世上只怕污了他这洁净的身子。
昭阳殿偏殿。
“皇上这是怎么了?”司马寒让柳晟杰留下,司马剑就也没走,在他心里自己是司马寒得天下最有力的助手,又是他的亲叔叔,自然有监国的权力。
“朕没事,叔父如果没事的话,也退下吧,朕累了。”说罢一个人往内书房走去。
司马剑怒气冲冲的出了昭阳殿偏殿,又是那个女人,他果真还是爱着那个女人的,为了一个女人弄伤自己的身体。这样的男人,怎么可以胜任一国之君的位子,怎么可以统领一个国家走向繁荣昌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