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已黑了下来,天空中繁星点点。
月光宛然温良的水波,垂天而落,将苍茫大地笼罩上一层淡薄的银纱,万物皆成秀逸的白色。
刑部由擢发难数的古建筑群密密麻麻相连在一起,居高临下而俯视间,似是通体漆黑的凶兽匍卧于此,透发着让人亡魂皆冒的煞气。
只可惜,如此好的地利未能挽回万古长青的光辉岁月,刑部正逐渐走向沦亡。
木几上,油灯已燃起。
黯淡的灯光无力地映照着简陋的屋内摆设。木榻上,李一通呼吸急促,血丝密集的双眼近乎赤红,脑海中的嗡鸣之声已多次警告他,脑力运作已达到了极限。
纵然他从小与剑相伴,已培育与滋养出一颗坚持不懈、平淡珍贵的赤子之心,以及一双可洞穿无数虚妄的慧眼,也难免碰触壁障。他翻页间,一个又一个古字呈现,但却繁杂混乱,观看时犹如蛇虫在蠕动,令人难以捕捉其形。
“我必须得坚持!”他恨声自语,于此刻无比殷切地期冀能将仙书学有所成,曾迫切渴望实力的他深知,而今是属于弱肉强食的一个时代。
……
死一般的黑暗空寂中,有沉闷的死气在回荡。
黑黢黢而又略显潮湿的密室内,人的视线看不清,看不穿。
无边的黑暗,宛若无边的地狱。
一双犹如赤色幽潭的巨眼横在当空,眼波荡漾,似含括有滔天血腥的威势,流转出缕缕骇人心魄的气息。
赤红胜血的眼波汩汩而涌,狰狞而可怖,将周边都染红了,此刻它正俯视伏在地面上虔诚跪拜的秦算。
“计划已按照您的命令开始顺利进行。”秦算面首贴地,唯唯诺诺,不敢造次。
这是极为夸张而又荒唐的一幕,身为刑部少主,秦算拥有非常生贵的地位,但此刻却毕恭毕敬,一扫平时运筹帷幄的儒雅淡然之态。
“很好,你记住,李一通将会是我非常重要的傀儡。这次,只许成不许败,若再发生与上次一样的下场。你好自为之……”冷森森如夜枭的啼哭,一道尖锐的声音似划破重重虚空传来,其音调怪异,直令人作呕。
秦算闻听此言,越发畏惧,而后身形猛震,抖索不已,道:“主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在群英会前解决好这一切的。”
“如此甚好……那卷帛书呢?”
“奴才怕他起疑心,便给了他,料想他也难以看出个所以然来。”
“嗯……不要忘记!事后取来,毕竟这卷帛书事关重大。”声调愈来愈低,最终细若蚊蝇,缥缈消散,与此同时,血潭巨眼也似鬼魅般隐去,这里重新被黑暗覆盖。
……
李一通双目肿胀与酸涩,疲累无比,却依然考释不出一点有关于古籍的奥妙。
这篇古籍文体驳杂多样,如鬼画符般成为了天书,压根寻不到一丝头绪。
“仙法也是骗人的么?”甚至,李一通开始绝望了,从来铁石金刚般的心也不住摇动,他不禁怒气冲天。
李一通抡动臂膀,力传腕间,怒气占据理智下,将帛书甩飞出去,落在不远处。
“原来都是白日做梦!”李一通自嘲自讽,此刻很失望,一颗充斥着英烈之气的心如坠冰窖,失去信心,他破天荒地被打击到了。
李一通发自内心地气恼,竟出奇地丢弃掉平日里的冷静,脑海中时不时流淌过数个古字,让他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然,他突然于在念想内乍现的古字身上,采集到一抹说不出道不尽的韵律。
李一通神色露出茫然,半晌后似是醒悟,一个箭步自榻上冲出,拾回方才被自己视为无用之物的帛书。
帛书轻盈盈,但其上勾勒的内容沉甸甸,让李一通的双手不由自主颤动着,他非常激动。
“仙法玄妙异常,更不能以常理度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心在,仙便在。”李一通喃喃细语,像是终于捕获到一线希望,当下盘坐在地,运转目力,解读古字,而此次,去发掘仙之奥妙的,已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灵魂与心。
一个又一个古字经视线刻印在心海,蓦然间产生异变,让李一通兴奋无比。寥寥可数的几个字,仿佛苍穹崩裂、厚土溃解,重生混沌前,古字传荡出一种沧桑而又质朴之感。
最终,李一通竟将整卷帛书上的古字尽皆用心去铭记,在这个过程中,先是一股近乎沸腾的精气缓缓自他胸口向着四肢百骸外溢而出,他的体表顿时有圣洁的银辉闪烁,沐浴在一片雪白之中。
且,在接近尾声时,他听到了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仿佛正穿越上古时空传至,最后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回旋在他的耳廓,震撼人心。
与此同时,李一通的脑海,帛书上数百个古字已不可磨灭,似在这一刻彻底与他相生相融,绽放出万丈光芒。
李一通盘坐在那,合上双目,浑身银辉夺目,似老僧入定般无丁点声响,而他此刻的内心世界却未如表面这般宁静。
数百个古字井然有序地排布成一条匹练,亮光璀璨,居然游走在他身体的每一处穴窍,让他感觉浑身舒泰,连所有的汗毛孔都在喷张。
同一时间,洪钟大吕般的太古传音袅袅不绝。大道至简,并不冗长多余,仿佛阐述仙家至理,又似讲授凡尘本质,浩大而悠远,空灵出尘。
一连数个时辰,李一通都痴醉在这种玄之又玄的境况中,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