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里桑太太的写字台里没有邮票。这我们知道,因为后来她曾要多卡斯给她拿一些来。而在那个房间的对角,放着她丈夫的写字台——是锁着的。她因为急于要找到几张邮票,于是,根据我的推论,她试图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那张写字台。据我所知,其中有一只钥匙是配得上的。因此,她打开了写字台,而在寻找邮票的过程中,她偶然发现了一件别的东西——就是多卡斯看到她拿在手中的那张纸,这张东西无疑是决不能让英格里桑太太看到的。另一方面,卡文迪什太太却认为,她的婆婆如此紧紧地握着的这张纸是她自己的丈夫与人私通的书面证据。她要求英格里桑太太把这给她,她却要她放心,说是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卡文迪什太太不相信她。她认为英格里桑太太在包庇自己的儿子。而卡文迪什太太是个非常果敢的女人,在她那谨慎自制的面纱后面,有的是对她丈夫的狂烈的妒忌。她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来取得那份材料,而且在这种决心下有个机会帮助了她。她碰巧拾到英格里桑太太那大早上丢失的公文箱钥匙。她知道,她婆婆总是把重要的文件放在这只特殊的箱里的。
“因此,卡文迪什太太制订了自己的计划,就象只有一个因妒忌铤而走险的女人才会做出来的那样。傍晚的某个时候,她拉开了通往辛西娅小姐房间的那个门的插销。
可能她还在折叶上点了油,因为我发现当我该着开门时,它一点声音也没有。她把她的计划拖延到那天凌晨,以便比较安全,因为在那个时候佣人们习惯干听到她在房间附近走动的声音。她穿好她的全套田间劳动服,悄俏地通过辛西娅小姐的房间,走进英格里桑太太的房间。”
他停顿了一下,辛西娅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要是有人经过我的房间,我本当惊醒过来的呀?”
“要是你被麻醉了,你就醒不过来了,小姐。”“麻醉?”
“是呀!”
“你们总还记得,”——他又对我们大家说——“一直都那么乱哄哄,可隔壁的辛西娅小姐却睡得那么沉。这有两种可能。不是她装睡——我不相信这一点——就是被某种人为的方法搞昏迷了。”
“脑子里带着后一种想法,我非常仔细地检查了全部咖啡杯,我记得前一天晚上拿咖啡给辛西娅小姐的是卡文迪什太太。我从每一只杯子里都取了试样,对它们进行了分析——由于没有结果,我又仔细地计算杯子,万一有一只已经拿走了呢。六个人喝过咖啡,六只杯子都在。我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犯了极为严重的粗枝大叶的错误。喝过咖啡的是七个人。而不是六个人,因为那天傍晚鲍斯坦医生也在那儿。这改变了整个事情的面貌,因为现在有一只杯子不见了。佣人们并没有引起注意,女佣人安妮端来了咖啡,拿进来七只杯子,她不知道英格里桑先生一直都没有喝,而第二天早上收杯子的多卡斯,象往常一样只找到六只——或者严格地说她只见到五只,这第六只就是发现打碎在英格里桑太太房里的一只。
“我确信不见的这只就是辛西娅小姐的那只。我之相信这一事实还有一个附带的理由,所有杯子里发现都放过糖,而辛西娅小姐是从来不在自己的咖啡里放糖的。我的注意力被安妮说的她每晚要送到英格里桑太太房里去的可可的托盘里发现一些”盐“的事吸引住了。因此我采了一点那可可的试样,把它送去作了分析。”
“可是鲍斯坦医生已经搞过了,”劳伦斯迅速地说。
“不完全如此。他只要求分析人员报告是否有士的宁。而不象我一样,要求化验是否有麻醉剂。”“麻醉剂?”
“是的。这是分析人员的报告。卡文迪什太太给英格里桑太太和辛西娅小姐两人放了一种安全而有效的麻醉剂。
这样她才有可能有一个‘作案”的时间!当她的婆婆突然死去,而且一听到’毒药‘这个字后,她的感觉是可以想象的!她相信,她所放的安眠药是完全无害的,但是,无疑,在那骇人的刹那间,她一定是害怕别人把英格里桑太太的死归罪到她头上了。她显得惊慌失措,在这种影响下,她匆匆跑到楼下,迅速把辛西娅小姐喝过的那只咖啡杯连同茶托一起扔进了一只黄铜大花瓶,后来它就是被劳伦斯先生在那里面找到的。而那留下来的可可,她碰也没敢去碰。看着她的眼睛太多了。当提到士的宁,而且她发现这整个惨案并非她所造成之后,她的宽慰是可以猜测到的。
“现在我们可以说明士的宁中毒的症状这么久才出现的原因了。麻醉剂和士的宁一起服下,使毒药的作用延缓了好几个小时。”
波洛停了一下。玛丽朝他着着,她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你说的全部是事实,波洛先生,这是我一生中最最庄严的时刻。我将永远不会忘记它。可是,你真是太好了。我现在知道——”
“我告诉过你,你向波洛神父忏悔错不了,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可是你不信任我。”
“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劳伦斯说。“有麻醉剂的可可,加到了有毒药的咖啡上面,这就造成毒性发作延缓的原因。”“一点不错。可是,咖啡是有毒的,还是没有毒的呢?这儿我们碰到了一点困难,因为英格里桑太太一直就没有喝咖啡。”
“什么?”大家都惊叫起来。
“没有喝。你们还记得我说的英格里桑太太房里地毯上的污迹吗?有关那污迹,有一些特点,它还是潮湿的,散发出强烈的咖啡味,而且渗进了地毯的绒毛,我还发现了一些很小的磁器碎未。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一清二楚的。我曾把我的小公文箱放在靠窗的那张桌子上,可是桌子突然一边向上翘了起来,把它摔落到地板上,恰恰也落在了同一个地方。正是如此,头一天晚上,英格里桑太太把那杯拿到房里来的咖啡放了上去,而那张不牢靠的桌子也是这么捉弄了她一下。
“以后发生的情况,就我而言,仅仅是一种推论而已,但是我应当说,之后英格里桑太太拾起了打破的杯子,把它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她感到需要喝点兴奋的东西,于是就热了可可,当时就喝下去了。现在,我们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我们知道,可可里不含士的宁,咖啡她又根本没有喝,而且士的宁一定是在傍晚七点到九点之间这段时间放的。这第三种媒介物是什么呢——一种能如此适合地掩盖掉士的宁的味道,以致奇怪地没有一个人想到它的东西?”波洛朝房间里环顾了一周,而后令人难忘地自己作了回答。“她的补药!”
“你的意思是凶手把士的宁放进了她的补药?”我大声问道。
“不需要放。它已经在里面了——在混合剂里。杀害英格里桑太太的土的宁是威尔金斯医生处方上开的同一种士的宁。为了使诸位清楚起见,我要给诸位念一念从一本药物配方书上抄下的一段摘录,这本书是我在塔明斯特红十字医院的药房里发现的:
“’下述配方在教科书上已出名:
士的宁盐……gr.1溴化钾……3vi水……3viii混合此溶液数小时后能使大部分士的宁盐沉淀为一种难以溶解的成透明晶体状溴化物。一英国女士因服用一种类似的混合剂丧生,因沉淀之士的宁均聚集在瓶底,而在服用最后一剂时,她近乎服下全部士的宁!‘”
“当然,在威尔金斯医生的处方中并没有这种溴化物,但是诸位一定还记得我曾提到过一只溴化剂药粉的空盒子。放一、两包这种药粉到盛满的补药瓶里,就能使士的宁有效地沉淀,而象书上说的那样,使之服下那最后一剂。诸位以后一定会听到,这个惯常为英格里桑太太倒药的人,一直都非常当心,不去摇动瓶子,而在瓶底留下的沉淀物也就安然不动。”
“总之,有许多迹象表明惨案本当在星期一晚上发生。那一天,英格里桑太太的叫人铃的电线被整整齐齐地割断,当天晚上,辛西娅小姐又在朋友家过夜,因此在右侧屋只有英格里桑太太独自一人,这样就完全断绝了任何救助,而使她多半在请医生急救之前就死去。但是,那天晚上由于英格里桑太太急急忙忙地要赶去参加村子里的文娱晚会,她忘掉了服药,第二天,她又没有在家吃中饭,因此那最后——致命的——一剂药,实际上也就比凶手预期的迟服了二十四小时;正由于这一延迟,这决定性的证据——这根链条中的最后一环——现在落到了我的手中。”
在众人屏息的激动之中,他掏出了三张薄薄的纸条。
“一封凶手的亲笔信,朋友们!它在措词方面若更为清楚一点,要是及时得到警告,英格里桑太太是有可能得以免于被害的。其实,她已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但是她不知道杀害她的方法。”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波洛把几张纸条拼在一起,清了清嗓子,念道:
“’最亲爱的伊夫琳:
你一定为听不到消息在着急吧。一切顺利——只是它将在今天晚上而不是昨天晚上。你是能理解的。等老太婆一死,处理掉,好日子就来了。没有一个人能确实证明是我犯的罪。你的那个有关溴化物的主意,真是天才的一着!不过我们还得十分谨慎小心。走错一步——‘”
“朋友们,信到此为止。毫无疑问,笔者被打断了;但是,有关他的身分,已经不成问题。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手迹和——”
一声近乎尖叫的嚎吼打破了寂静。
“你混蛋!你怎么搞到它的?”
一张椅子被推翻了。波洛轻捷地跳到一旁。他飞快一个动作,攻击他的人就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先生们,女士们,”波洛带着一种戏剧性的动作说。“请允许我向诸位介绍这位凶手——阿弗雷德·英格里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