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即墨殇打断即墨川的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们这些老头子都还没嫌累呢,你一个小丫头就守不住了,回来坐好,身为即墨家族嫡女,就拿出嫡女的样子来!”
“为什么?嫡女就不能睡觉吗?”宓幽转过身,不耐烦道:“你们刚刚不是说了么,累了就去休息,我确实很累了,所以我要去休息,在这儿干等也等不出个什么结果来,不如休息好再做打算!”
宓幽的语气完全谈不上合乎礼节,实在是因为她早就不耐烦了。昨夜,说是商讨,可基本上宓幽没什么发言权,无所事事的坐着听一群人叽叽喳喳念叨一夜,已经将宓幽本就不多的耐心完全耗尽。
她又困,又累,又心烦,这种时候想让她柔声细语的说话,可能性为零。
“还敢狡辩!”即墨殇斥道:“既然身为即墨家族的嫡女,就要做好与即墨家族同进退的打算,如今族中大难,你看看你的师兄师姐们,哪个不是强打着精神,就想着为家族尽一份力,你以为他们不累?”
“他们累不累,休不休息是他们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
“住嘴……”
“家主!”即墨雪见二人即将冲突起来,赶忙劝解道:“小姐年纪小,身子又弱,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熬个十天半月也没问题,您看这不过熬了一夜,小姐的脸色都白了,不如就让她回去休息吧……”
“师姐这会子倒是蛮热心的嘛……”即墨珊阴阳怪气的说道:“说来也怪,就连我们这些旁系家族的,都为瘟疫的事情担心的睡不着呢,人家身为嫡系小姐,却嚷嚷着要睡觉,不知道是真睡觉还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真是……”
即墨珊半夜的时候被即墨雪给寻了回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即墨夏训斥,从小就倾心不已的白谷雨又在其中,她的表情可想而知,别说笑容了,面色都未曾缓和一分,从回来就坐在距离即墨夏身后最远的椅子上,生着闷气。这下子猛然听见宓幽的声音,即墨珊只觉得火气蹭蹭蹭直往脑门窜。
“珊儿……”
“即墨珊,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宓幽的面色一下子阴郁下来,耐心尽失,也不管即墨殇脸色又多不好看了,拔腿就往外走,“我走了!”跨出门的瞬间,宓幽又扭过头,冷冷的望着即墨珊,道:“事不过三,你再敢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
开口的瞬间,杀气四溢,暴涨的杀气让在场每个人都心头一凉,即墨珊吓的一愣,愣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有白谷雨向后一仰,摇着扇子笑了起来。
睡眠不足,小幽儿都成低血压魔王了,唉……
宓幽走出尚武居好远,才听到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劝解声。宓幽置若罔闻,直奔“弓”居,上楼,进屋,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就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后背针扎一般难受,宓幽猛地睁开眼睛,愠怒不已的看过去,目光凌厉,窗前,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似乎,是个男人……
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心烦意乱的宓幽刹那间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床板上,想也没想就气冲冲的飞身追了出去。
男子身形健硕,对于周围的地形似乎极其熟悉,专门挑没人的地方穿梭,身形不紧不慢,似乎在故意逗弄宓幽。宓幽的火气一下子窜到了天灵盖,眉头紧了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黑影这边绕绕,那边绕绕,最后,进入了摘星寨周围山峰之上的一座密林之中,身子一闪,钻入一片藤蔓之中,宓幽紧随而上,穿过藤蔓,却不见那黑衣人的身影,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名高个儿男子,看背影,极其熟悉。
宓幽停下脚步,眯眼盯着前方那男子的背影,沉声道:“你是谁?”
“小郡主莫非认不得属下了?”男子转过身,面容刚毅但不苟言笑,透着一种内敛的气势迫人的气派,他笑了笑,单膝跪地,垂下头,毕恭毕敬道:“属下见过德善公主,德善公主万福金安!”
“原肖?”宓幽眉头微微一蹙,“你怎么会……等等,你怎么知道是我,周饶应该对外公布讣告,说我已经……”
“公主瞒得了周饶国君和太子,却瞒不了属下!”原肖眼底精光一闪,笑道:“公主的模样虽然变了不少,但还是想以前一样娇俏可爱……”
“模样……对,眼睛!”宓幽一惊,“我的眼睛已经……你怎么会确定是我……”
“公主说笑了,属下既然能够获知公主假死之事,又怎么可能查不到公主因为连中巫咸秘毒而眸色发生改变之事……再说了。”原肖微微一笑,但笑容有些古怪,“对于即墨家族的嫡女,发生任何事,属下都不觉得奇怪……”
宓幽更惊讶了,“你知道我是……”
“尚侧妃乃是即墨家族嫡女一事,属下早就知晓了,若论不知道的,恐怕只有睿亲王府了,当然,睿亲王爷很可能是佯装不知,真正不知道的,也许只有明月世子吧……”
偶然间闻得纳兰明月的名字,宓幽一阵恍惚,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可细细一想,距离周饶送别那日,不过半年有余……
“公主还不知道吧!”看出宓幽的失神,原肖笑了笑,道:“明月世子和七皇子在得知公主逝世的第二日,便风尘仆仆赶往周饶,说是要跟周饶太子讨个说法,以七皇子的性子,这会子不知道在周饶闹成什么样子呢……”
宓幽又是一阵恍惚,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这些名字了。
纳兰明月、纳兰霁、淳于律……
原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宓幽心中紧紧闭合的记忆之门,恍惚间,似乎看到,临安城门口,纳兰明月将自己揽入怀中轻唤自己“妹妹”的场景,似乎听到纳兰霁叽叽喳喳在一旁说:“谨妹妹,你就光顾着跟阮思盈他们告别,都不管我们三儿了,你要知道,不止她们二人要走,我们也得跟谨妹妹你忍痛道别了”,也似乎听见淳于律跪在床榻前,紧握着自己的手,哽咽道:“要是玩累了,我们就回周饶,在嘉陵湖边建一座行宫,永永远远……一辈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